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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灵丹妙药(2)

三人斗了三十多招儿,未显胜负。又斗了十多招,怀方才显出内力不足。她想,我不能老拖在这里斗下去,我必须赶快回去保护沐公子。于是纵起身子,使了个天龙下击,长剑一挺,向右面的蓝衣蒙面人刺去。她知道,自己的这一剑,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是难一招制敌的。但是,全力使出这招儿,至少能够迫得对方缩身退避。这样就可突破一个剑网的缺口,自己从这里跳过去,向全庵报警。不意两个蓝衣人武功实在不凡。她的威猛的剑势刺向右方蓝衣人,那蓝衣人只是侧身搁剑,并末后退,而左方的蓝衣蒙面人,在她不能防守后方的情况下,也腾起身,跟进挺刺,剑尖追她的后背。只是他的身法稍慢了一点儿,剑尖未及怀方后背就招法用老,剑不能再往前伸。但是刺不住后背,剑尖一低,“嗤”的一声,剑从怀方的小腿上擦过,划破了她的裤管,也在小腿上划破了二寸多长一块皮肤。这一来,怀方再不敢自己逞能,一声惊叫:“师父——!有贼!”这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叫过之后,只听庵内几处门、窗轻响,从几个房里,飞出几个黄衫道姑,来援怀方。

两个蓝衣蒙面人一见形势不妙,二人合在一处,向怀方猛攻一招,迫退了怀方,然后抽身向庵外飞去。

怀方欲追,和尘师太已大袖飘风,立在她身边:“方儿,穷寇勿追,让他们去吧!”

怀方收身站住。这时全庵的道姑都飘然而至,立在和尘师太身旁。

和尘师太:“方儿,怎么回事?”

怀方道:“我正在静心斋中,照看那公子,忽见窗外有人,我出室外查看,正见两个蓝衣蒙面人窥探静心斋,我看出二人来意不善,想截住问个究竟,想不到他们的武功均在徒儿之上……”

和尘师太凝思片刻,对众人道:“看来碧霞庵从此要不静了!你们都要警惕。”

怀方和众师姊躬立,“是,师父!”

和尘师太道:“贼人已去,大家都回房睡觉吧!”众道姑散去,和尘师太叫住怀方道,“方儿,受伤没有?”

怀方道:“小腿受了一处伤,但只伤了皮肤,不妨事的。”

和尘师太道:“这就好,回房去包扎一下吧!”

怀方道:“是,师父。我再去照看一下那受伤的公子,然后去睡。”

和尘师太点了点头,回房去了。

怀方回到静心斋,沐莹正在焦急。见怀方进屋,急道:“小姐,受伤没有?沐莹好担心。”怀方笑了笑:“划破一点皮肤,没什么。”沐莹蹙眉道:“为了沐莹,致使贵庵失去清静和小姐受伤,心里很是难过。”说此话时,眼里又泪水充睫。

怀方道:“公子不要将此放在心上。其实,来人不一定是冲着公子……”

沐莹惑然,眼睛睁大了:“小姐,这话怎讲?”

怀方道:“他们也许是冲着怀方而来。我见公子乃至诚之人,不妨对你讲讲怀方身世。我姓秦叫怀方。十七年前,国家不幸,发生了‘靖难’之变,奸王朱棣赶走了仁孝的天子朱允文,篡夺了帝位。他初登皇位,即滥杀忠于建文帝的大臣。有一个忠直大臣叫方孝孺。奸王要他写登位草诏,他掷笔于地,直斥朱棣篡位行逆。朱棣大怒,将方孝孺磔于市,灭九族。方孝孺之弟,即是小女的先祖父。”

沐莹肃然起敬,对怀方道:“原来小姐是忠臣之后。听说令祖父贤昆仲,临难不惧,在刑场慨然作诗,从容就义,观者无不钦敬。”

怀方泪眼潸然道:“是,听说当时朱棣下令逮捕我全家之时,我正寄居在镇江外祖家,在家的父母亲及兄弟、大伯父家众堂兄妹,均刑场被戮。二伯母及二堂兄,知不免,自缢死,二堂姐,投秦淮河死。方家一门,只余小女子一人。缇骑到外祖家捉我,我被舅父护送潜逃。缇骑追至山下,杀死我舅父,就要将小女子杀于途中,适逢师父到镇江访友路过,将小女子救下,带回庵中,成了落难孤女。为避祸,改姓秦,取名怀方……”

沐莹道:“如此说,秦小姐是落难后才学武功的了?”

怀方道:“是。当时朱棣派人到处追杀我。师父要我存下孑然之身为方家报仇,就留我在庵中,教我峨嵋派武功,成为碧霞观的俗家弟子。师父悉心教我,众师姊诚恳帮我,因此怀方在庵中几年,就学了现在这身功夫。”

沐莹道:“怪不得小姐对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小姐仇恨比我深,责任比我大呀!小姐一个孤身弱女,挺然立于危险四伏之世,尚时刻不忘雪仇,好让沐莹钦敬。小姐如不嫌沐莹出身低微,是否允许沐莹叫你姐姐。”

怀方道:“我遇难的弟弟年貌和公子相似,所以一见公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怀方也正欲认公子为弟,只是怕有屈公子,未敢启齿。”

沐莹:“从现在起,你就是沐莹姐姐,沐莹严慈均遇害,以后就累姐姐教养,姐姐请受沐莹一拜!”欲下床叩拜,被怀方阻住:“弟弟体尚弱,勿行此俗礼!你我既是姐弟,今后相依为命,不应再存客气,弟弟快躺下静养,早日恢复体力好练武雪仇!”

沐莹道:“是,弟弟听姐姐的话。”躺在床上。

怀方给沐莹倒了一杯茶,放在床边桌上。沐莹道:“姐姐一日劳乏,回去休息吧!弟弟一切能够自理,不用姐姐照顾。”

怀方答应道:“弟弟睡吧!我就回房去睡。”然而口中说去,足仍未行。又给沐莹盛了一碗饭放在桌上,抻了抻沐莹未盖严的被子,柔声道,“弟弟,茶饭都在桌上,渴了饿了将就用些。姐姐要回去睡觉了,明晨再来看你。”

沐莹故意闭目:“姐姐快去休息吧。”

怀方出了静心斋,回房睡下。

沐莹仍辗转难眠。听了怀方讲述身世后,自己心里稍稍宽松了些。怀方姐的仇比他大,然而怀方心怀大志,平静生活,创造报仇条件,以俟将来。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决不逞一时之勇,去冒险行事。我的遭遇和姐姐相若,姐姐的处世方法,实堪自己仿效。和尘师太武功高,心慈善,姐姐对我又爱逾亲弟,我不如先留在此庵,恳求和尘师太收自己为徒,等跟和尘师太学成能报仇的武功,再去杀仇人去血祭亲人……

沐莹打定了主意,心里的恨火便消了些,心也平静多了。他渐渐睡去。

第二天,和尘师太又来给沐莹疗伤。他试着自己运力配合,感觉治愈很快。

过了几天,和尘师太给沐莹诊脉后大喜道:“据贫道脉诊,公子体力恢复很快,明天再给你疗一次伤,身体就可恢复如初了。”沐莹也非常高兴,跳下床就给和尘师太叩头:“谢师太全力给沐莹疗伤,师太的大恩大德沐莹没齿难忘。”

和尘师太赶忙道:“起来!起来!贫道乃出家人,不讲尘世恩怨。”

沐莹跪着不起,恳求道:“沐莹还有一桩心事,望师太成全。”

和尘师太大袖一甩将沐莹托起:“公子请起!公子请起!有什么事,尽管对贫道说。”

沐莹又跪倒:“沐莹家遭横祸,现在孑然一身,望师太收留,传我武功,将来为亲人报仇雪恨。”

和尘师太道:“公子壮志不泯,令人敬佩。但贫道武功低微,难负公子厚望,还是请公子另拜名师,以免自误。”

沐莹跪哭道:“沐莹家破亲亡,无家可归,四海茫茫,举目无亲。现在仇家到处追杀,非但身有大仇不能报,而且无处安身。师太如不收留,沐莹已无活路,我就跪死在师太面前,永不起来。”

怀方也跪下:“师父,我莹弟身世甚是凄凉。师父一向慈悲,请师父垂怜,收下他吧!”

和尘师太无奈,对沐莹和怀方:“你们都起来吧!莹儿,感你至孝,暂准你留下,学习武功。不过,贫道这点武功,确实有逊少林、武当,就是沐家剑法,也觉自愧不如。我派向无收男弟子的成例,因此请公子不要行拜师之礼。你先跟我学本派武功,等贫道将来给你另荐名师。”

沐莹没听和尘师太的话,跪下就行拜师大礼。拜完和尘师太又拜了清宁、清空、清虚师姊。

和尘师太等沐莹拜完了,道:“事已至此,我只得收下你了。等明天我再给你疗一次伤,你的身体和内力都可复原,等你气力两足,就可练功。贫道是峨嵋门徒,你也需知道一些本派历史。本派创派祖师是宋末女侠黄蓉的女儿郭襄。郭师祖的兰花拂穴手、玉箫剑法,九阴神功,均当时天下第一,贫道虽然学了峨嵋派的皮毛,但教给你,也有好处。古人曰:‘闻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玉箫剑也许没有公孙越女剑优越,但是任何两种剑法都会互有短长,等你身体康复,我传给你玉箫剑法,九阴神功和兰花拂穴手。方儿已经学会,你将来暇时,可与她共同研习。庵中尽是女子,你居住实在不便。左挎院有三间客舍,内外倒也清静、幽雅,从明天起,你就到那里去住吧!”

沐莹道:“好。弟子知道住此诸多不便,不如今天就搬过去,免得影响师父和师姊们的清修。”

和尘师太很高兴,道:“那就这么办。那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很多书籍,你住在那里,定很方便。”说罢回她的斋房静坐养神,怀方帮沐莹整理好行装,到左挎院去住。

沐莹换了新卧室,兴奋不已,思绪万千,久不成寐。他索性坐起,练起内功心法。他感到内力似有若无,难以凝聚,也就不练了。又摘下帐上挂着的剑练。心是多日未练,有些生疏,稍一用力,便感到周身不舒服。他停住手沉思。他想,家若真以公孙越女剑法名扬天下,父亲教他的剑法,肯定是公孙越女剑法,而这套剑法实在平庸无奇,显不出什么威力呀!为什么这样一个剑谱,还有人要抢它,而且为了抢它,不惜费尽心机,冒险杀人!?这套剑法,一定有它的精妙之处,只是我学得尚浅,没探到它的奥妙罢了。他要等师父给他疗好伤,把公孙越女剑法,一招一式地演给师父看。他想和尘师太武学造诣深,一定能评点它的优缺点。

这一夜沐莹睡得很晚,到午夜方才入睡。他一日劳乏,一入梦乡,便酣然睡沉。但是沐莹经过那次家庭惨祸,警惕性很高,即使睡得很沉,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惊醒。他刚睡熟不久,忽然庵院里传出金铁交碰声。练武之人,对这声音是很敏感的。这声音一入耳,沐莹马上惊醒。他从入挎院,本是枕戈以待的未及多想,抽出枕下的剑就飞出房去。一出房金属交碰声听得更清了,还有杂沓脚步声。他立即飞身上房,顺着客舍与庵堂的连脊房屋,飞到大殿上,隐身脊后,向院中看,只见几个宫廷侍卫装的大汉,正围住怀方姐和几个师姊激战。看见侍卫装的人,他立刻想到怀方姐的身世。他想,不好!这几个宫廷侍卫,一定是奔怀方姐来的!滴水之恩,报以涌泉,怀方姐对我有恩,她现在有难,我要舍命救她。想到这里,他奋不顾身地飞下房去,挥起长剑,攻向与怀方激斗的两个高手。

怀方见沐莹投入战斗,非常着急,急喊道:“弟弟!快回去!你的伤还没好,快……!”

几乎在沐莹飞下殿的同时,黄影一闪和尘师太也飞纵过来。她在战团外立定身形,声音不高,但很威严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来侵扰我庵堂静地!?”

一个瘦脸、尖颏、豁齿,毛腮的宫廷侍卫道:“我们是宫廷侍卫,来抓朝廷钦犯,你们让开!不然与钦犯同罪!”

和尘师太双手合什道:“南无量佛!敝庵弟子,均是安分良民,没有朝廷钦犯。施主们请回吧!”

豁齿毛腮的宫廷侍卫指着怀方笑道:“哼!和尘师太,这女子明明是方家遗孽,朝廷钦犯,你存心包庇她,要造反吗!?”

这豁齿、毛腮人叫赵常山,是宫廷侍卫的一个统领。因他冷酷无比,又阴狠毒辣,人送外号毒辣椒。毒辣椒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蛮横无礼,但是和尘师太不怒,又双手合什道:“南无量佛,贫道不敢造反。施主灵台明净,善恶是非一定清楚,希望能网开一面,勿滥杀无辜!”

毒辣椒道:“我们托身朝廷,唯知君命是从,不知善恶、是非,但是今天我们来杀的,只是方家遗孽一人,别人不想死,就让开!”

和尘师太:“敝庵没有方家之人,施主抓错人了。太祖明令崇佛崇道,庵院清静之地,不许你们随便打搅,施主还是回去……”

毒辣椒不耐烦了,冷冷道:“和尘!休要多说!本尉若不看你峨嵋派的面子,连你也杀了,赶快让开,别耽误我们回北京复命!”

和尘师太也冷笑:“想不到青城派的叛徒,也做了朝廷鹰犬!你们硬要侵我庵堂,杀我弟子,贫道只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