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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情窦初开(2)

沐莹道:“不过,我并没有《公孙越女剑谱》,只能自己演练那剑法招术。”

李文谦高兴:“这也很好,可把招术、动作记下来,整理成书嘛。”

沐莹点头不语,李文谦道:“碧莲,你先陪你莹哥回去,好好侍你莹哥养伤。等我们伤好了,一起练公孙越女剑。”

碧莲天真地:“爹!学那种剑法作什么?那是一套只供人看,不能克敌的剑法,学了只是供人消遣……”

李文廉嗔起脸:“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我们是研究一下,看它到底有没有奥妙。”

碧莲噘起小嘴:“哼!人家的剑法,你研究什么?”说着陪沐莹回书房。

碧莲年当破瓜,又读不少诗书。什么“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哇,什么“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与君别离意,是妾断肠时”啊……什么《长门赋》、《长恨歌》啊……这些有关男女情爱的文学作品,都引诱她对爱情向往和追求。因此一到及笄之年,就情窦初开,但在她比较封闭的生活圈里,没有中意的男子撞开她的心扉。她开朗、活泼,渴望有一个文才、武学都堪与之匹配的同年同伴。她听说沐莹住进她家,就很想去看他,只是前几天李文谦不允许她去,后来,李文谦想尝试着用她改变沐莹,才允许她去了。沐莹英俊、潇洒、文雅,有知识,年貌相当,是她男伴最理想的人选,所以对沐莹一见钟情。于是她便热烈追求他。她看出沐莹对她缺乏热情,但她天真、纯朴,心想凭着我赤热的心,即使他是块冰,也能化成水的。

碧莲又要求沐莹去庄外游玩,被他拒绝了。她噘着小嘴走了,眼里噙着泪花。

沐莹独处寂室,思绪翻腾。他想,我该不该答应李叔叔共同研究公孙越女剑法?武功固然不应秘密保守,但若所传非人是不是要为害武林!?我要不要公开反悔,拒绝这独家武功外传?但他是守信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答应了人,岂能反悔?可是父亲为了保住这绝世武功之秘,已经捐了性命,我怎能把它拱手让给人呢?这套剑法,假若传之非人,我有何面目见父亲于泉下?他翻来复去想了多次,才做了最后决定:还是把公孙越女剑的部分招术,演给李叔叔看。他默默祷告:“列祖、列宗,如果你们地下有灵,请鉴谅沐莹的不孝,为了给燕南各派雪耻,为了发扬武学,沐莹不能不拿出沐家独门剑法和李叔叔共同研练。”

李文谦的伤好得很快,三天后又来给沐莹疗伤。沐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几天,沐莹就能自行运动,二十天后沐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一天,沐莹对李文谦说:“李叔叔,我把公孙越女剑法演给你看!”

李文谦道:“货侄莫急,等你身体全恢复了再演不迟。”

“我的身体已经全恢复了,”沐莹道:“已偷偷练过剑,不妨事。”

李文谦道:“这就好,等明天吧,我们在山谷里选一僻静处……”

沐莹点头。过了一会儿,李文谦问:“这套剑法的剑谱,贤侄可知下落?”

沐莹不浯。李文谦道:“当然,这个剑谱一定是沐家不传之秘。但是,既然你肯把剑法演给愚叔看,就无必要对我再保密了,是不是?”

沐莹点头。诚恳地道:“叔叔,小侄真不知这本剑谱的下落。”

李文谦怀疑地:“不会吧?你是临风大哥的唯一传人,怎会不知此剑谱的藏处呢?”

沐莹想:“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追问什么?”真想什么也不解释,但是他不耐烦李文谦对此事的纠缠,还是说道:“我一向和武伯父睡在后宅……”

李文谦急问:“就是那个武文亮吗?”

沐莹道,“正是。”李文谦喟然叹道:“那也是个奇人,他诗书双佳,武功也臻一流,你父亲临风兄号称诗、书、剑三绝,所以二人一见投机,成为莫逆,倒把我们这些先前的朋友冷淡了——后来怎样?”

沐莹道:“出事那夜,我睡得香,前宅出事,我全然不知,醒来后听武先生说我父母遭祸,又说贼子们可能是为此剑谱而来。后来我逃出虎口,不知此剑谱究在何处?”

李文谦失望地道:“哦,原来如此。贤侄,我临风大哥传你剑祛时,教你没教你此剑剑谱呢?”

沐莹摇头。李文谦失望地喃喃道:“这就不好研究,这就不好研究……”

沐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唐诗,看得入了迷,不理李文谦。“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轻吟着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眼睛有些湿润了。过了许久,抬头对李文谦道:“谢谢李叔叔给我疗伤。我打算把我的剑法演一遍后,去看看和尘师父……”

李文谦道:“贤侄受人之恩之不忘记,愚叔很敬佩。咱明天就演剑,你把这套剑法演示给愚叔后,你就去探望和尘师太。”

第二天午后,李文谦要带沐莹到山里演公孙越女剑。碧莲一定要跟了去。李文谦阻止不住,只得让她去。三人刚走到庄门口,张荣骑马跑来,见李文谦翻身下马,躬身行礼,伺立道旁。李文谦走过,趋近他,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才牵马进门。李文谦脚步未停,带着沐莹与碧莲,向山上行去。

“莹哥,你真坏!”碧莲边走边对沐莹道:“我练剑给你看那天,原来你早就会这套剑法,还让我班门弄斧,大献其丑。你真坏,真坏。”

沐莹没说话,只笑笑。

碧莲道:“莹哥,你是这套剑法的名门世家公子,剑法一定不凡,我要跟你学剑,你教我。”

沐莹凄然笑笑:“沐莹枉为沐家人,不会沐家剑。”

“常言,‘龙王爷的儿子会凫水’,莹哥是沐家人,怎不会沐家剑,我不信,我不信。”碧莲道。碧莲脆音联珠,说个不停,一路毫不寂寞,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山不甚高,但起伏连绵,气势磅礴。此时夏草葳蕤,三人踏翠沿芳,走入山内,在一个四处环峰的山谷平地停下。李文谦对碧莲道:“你先演公孙越女剑法的第一个招式。”

碧莲有些忸怩。“爹爹,你还让碧莲出一次丑哇?”碧莲对李文谦道,“我不是来练,只是来学。”

李文谦道:“乖女儿,听爹话!抛砖引玉嘛,也没给外人看,怕什么。演给你莹哥看,让他指点。”

碧莲红了脸,睨了沐莹一眼道:“恐怕他不指点,只见笑。”虽这样说,还是抽出剑,练了公孙剑法的第一式:雷收震怒。这一招儿剑法是右手剑左起,运转,在眼前斜上方划一个圆,然后剑凝胸前,迅猛突刺。

碧莲演了一遍,收剑看着沐莹。李文谦对沐莹道:“贤侄请演示你家剑法这一式。”

沐莹拉开架势,也演示了这一式。只是挥剑比碧莲凌厉了些,招式上小有变化。

李文谦道:“请贤侄再演示一遍,让愚叔看仔细。”沐莹又演了一遍,李文谦凝神看着,转眸思索。

沐莹练罢一会儿,孪文谦对碧莲道:“莲儿,练第二式!”

碧莲练了第二式:江海凝光。这一招儿是剑自左起,自左向右几个波浪,剑到右方然后自右向左下方划下。

碧莲练罢,沐莹练了两遍。在沐莹练此招儿时,李文谦还是凝神观看,沉思琢磨。

接着碧莲在前,沐莹在后练了第三式:羿射九日,第四式;群帝骖龙。李文谦凝神观看如前。

这公孙越女剑,本是公孙剑法,越女剑法的集合。练完了公孙剑法,该练越女剑法。可是这越女剑法,碧莲就不会练了。沐莹自己练了西施浣纱、越女投缘、小乔弄姿等招式。对这些招式,李文谦看得更仔细,记得更留心。

演完了公孙越女剑,已用了约一个时辰,此时日已偏西。山谷无风,万籁俱寂。沐莹思绪萧索,正要向李文谦要求回去,忽见李文谦皱眉,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沐莹急问:“李叔叔,你感到身体不爽吗?”

李文谦摇头道:“没什么。”可是口说没什么额上豆上的汗珠却沁出来。

碧莲赶忙上前搀扶,急道:“爹你怎么了?女儿扶你下山。”李文谦摆手道:“不必。我只是那夜大战后又受伤,再加上连日事多,有些劳乏,你扶我到那边休息一下就会好,不妨事的。”说着缓缓移步,走向一棵大松树。碧莲急忙上去搀扶。沐莹欲跟过去。李文谦对他道:“贤侄,你莫过来,山上风光正好,你到各处逛逛吧!让碧莲扶我在树上靠一会儿,养过神,我们就回去。”

沐莹与李文谦感情始终也不融洽,李文谦这样说了,他也就真的没过去,自己去看日落。

碧莲扶着李文谦,见李文谦脚步并不趔趄,也就放心,扶他坐在棵大松树边。怕沐莹一人寂寞,就去找沐莹。

李文谦见碧莲去找沐莹,大急,喊道:“碧莲!你这个不孝女,你忍心扔下爹爹,去……”他想骂,终于没骂的出口。

但是,即使他骂出来,碧莲也听不到了,她几个跳跃,就到了沐莹身边,拉住沐莹的胳膊道:“莹哥,走!咱们到峰那边去看看。你那套剑法有好几招儿,我都没见过,请你教我。”

沐莹并无心绪去看山景,可是被碧莲拉了就走,而他,又不忍使碧莲太扫兴,只得跟着碧莲去。

碧莲拉着沐莹,信步西行,想翻过山峰,去看对着晚霞的西坡山色。

二人走到谷口,正想翻山,突然峰后跳出两个蒙面人,各持长剑,扑向沐莹和碧莲。变生突兀,二人来不及抽剑,两个蒙面人已逼近身前。

一红衣蒙面人挺剑刺向碧莲。碧莲“呀”的一声惊叫。赶忙跃身后退,抽剑抵抗。

在红衣蒙面人攻向碧莲的同时,一个蓝衣蒙面人也攻向沐莹。沐莹抽剑不及,赶忙向后跃身退避。他身在空中已抽剑在手,返身回击,和那个杀向他的蒙面人战在一起。

这个蓝衣蒙面人武功很高,而且似熟悉沐莹的剑法招术,无论沐莹使出公孙越女剑的哪招儿哪式,这个蓝衣蒙面人都早想好招数化解。所以尽管沐莹的剑法炉火纯清,也仍然无取胜之望。二人战了三十余招,沐莹正在免强应战,忽听碧莲“啊!”的一声惊叫,急回头去看,碧莲已被红衣蒙面人擒住。

沐莹去看李文谦,见李文谦正倚树颓然斜躺,似无半点气力,沐莹大急,不及多想,纵身跳过去救碧莲。可是蓝衣蒙面人跟过,挺剑迫着刺,眼看就要刺进沐莹的后背,这时树下的李文谦突然大叫:“住手!勿伤我贤侄!”

蓝衣人一惊,剑势一偏,刺中沐莹的左肩,沐莹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撑住。

蓝衣蒙面人正要回剑再刺,这时山下大喊,张荣、宋振亮和几个李家家丁从山壁后飞下,立在两个蒙面人面前。张荣大喊:“狂徒!快放下我师妹!休伤我师弟!”

两个蒙面人,见来人势众,放下碧莲逃跑。

张荣、宋振亮等不追,赶紧上前扶住沐莹。

碧莲见沐莹受伤,两眼含泪,为他包扎伤口。柔情似水,轻唤道:“莹哥!莹哥!疼不疼?你疼不疼?你疼不疼?碧莲惦死了。”

沐莹苦笑笑,摇摇头。

两个大汉扶李文谦过来,张荣对李文谦道:“徒儿等师父、师妹及沐公子久出未回,放心不下,赶忙来寻。找上山来正碰见两个狂徒行凶。我们来迟了,致使小师妹受辱,沐师弟受伤,真后悔!”

李文谦歉疚地道:“在老夫眼前,还让凶徒逞凶伤了贤侄,真是不安!”

沐莹道:“李叔叔的身体要好好调养,不要把小侄的这点伤放在心上。”

李文谦道:“在老夫的羽翼下,还未能保护住贤侄,岂不让老夫歉疚。唉!我真没用,真没用!快扶我贤侄回家,找世上最好的金疮药给贤侄疗伤。”

张荣、宋振亮齐道:“是!”搀扶沐莹下了山。

到了李家,李文谦亲自看着把沐莹安置在书房,差人到县城,买来了最好的金疮药给沐莹敷。拿出了长白派治内伤的口服特效药——熊胆老参丸给沐莹吃,碧莲在床边,亲侍汤药。

沐莹的伤治愈很快。三天后就止了疼痛,五天后就渐生新肉。不过这样一来,去看望师父、打探怀方姐消息之事落空了!既然不能去看师父,只能在此安心静养。碧莲天真、活泼,柔情似水,体贴入微。她每天来陪沐莹说笑,慰藉他的寂寞。

沐莹虽迭遭变故,影响得他性格孤僻,鲜言寡笑,不过,他究竟是二十来岁的少年,童心未泯,受碧莲活泼、开朗性格的影响,渐渐和碧莲有说有笑了。除了和碧莲聊天,屋里还有很多书,供他欣赏。渐渐地使他乐不思蜀了。他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把碧空庵那段短暂生活渐渐淡忘了。

从沐莹伤势渐愈起,李文谦就天天来看他,和他谈诗,与他谈剑。二人研究《观公孙大娘第子舞剑器》中一句句诗。然后根据这一句句诗意创造武功招数。几天时间,他们精研了公孙越女剑的所有招数。二人对诗、剑都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李文谦写下了他们研究的结果。二人商量着修改的新招术,李文谦画了图,并编了口诀。

光阴过的真快,转眼过了一月有余。一天夜里,沐莹正在屋里看书,忽听窗外似有声音。他惕然一凛,见窗外一条人影一闪。他一纵身摘剑在手,就要掩身出门,忽听窗外一个女子低声说道:“沐师弟!勿出声,是我。”

沐莹听出这个声音很热,也低声道:“外边师姐是谁?请报名。”

外面女子道:“我是清宁,快开门!”

沐莹急忙开门,让清宁进屋,狂喜道:“原来是清宁师姊!师父怎样?怀方姐可有消息?可惦死沐莹了。”

清宁打量着沐莹,道:“师父的伤好了,沐莹弟,你在这里可好?”

沐莹道:“我那次的伤好了。又受一次剑伤,也好了。勿劳师姊挂念。你快说说师父你们的近况……我怀方姐她……”

清宁道:“在这里说话,有被人听去的危险,咱到庄外,我再对你详说。”说着出屋。

沐莹跟着出屋。二人纵飞上房,飞出李宅,向庄外飞去。

到了庄外,二人站定,清宁才回身道:“那天,你被这李文谦带走以后,师父怕鹰爪孙们来降灾殃,带我们去恒山白云庵投和光师伯。果然,几天后鹰爪孙就来血洗庵堂,他们扑空,只杀了两个看家的老役人,烧了庵堂而去。我们在白云庵,师父养好了伤。师伯和光师太和师父都以为身逢乱世,必须身具奇绝的武功,才能不被人欺,独立于世,于是天天让我们练武,我们众姊妹都武功大进。师父心里牵挂你,眼下有了安身之处,就让我来看你。”

沐莹感动得热泪盈眶:“师父还惦记着我!”

清宁道:“惦记你。我们大家都想念你。连师伯也提到过你。师伯说,寻槐下以究源,我们峨嵋派和使公孙剑法的先祖,还有极深的源渊关系。峨嵋派的创派祖师郭襄和发展、完善了公孙剑法的尉迟霆,曾是一对情侣。师伯说,没有雷霆手段,就难施菩萨心肠,将来有机会,要争取你的同意,借鉴你们公孙越女剑法,完善我们的峨嵋剑法,以光大我们的门派。”

沐莹很高兴,亲切地说:“清宁……师姊,你这就带我去见师父、师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