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从五女离开二姐夫武科给他找的工地监工的工作,这家几乎就没有安然过一天。先是武科听说五女跑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急忙来到五女的家,五女娘说五女还在睡觉,武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把五女叫起来,武科问他为啥跑了,五女说自己不是那块料,叫武科再找个人。武科说,别人我怎么放心?现在包工头心都黑心着哩,没有你不行。

五女就笑,呵呵,姐夫啊,咱们不要那么俗俗套套了,我就想在家过几天安稳日子,你还是找别人吧!就进里屋去了,把武科气得当了五女娘的面骂他,就是个二百五,轻松挣钱了还怕钱扎手。之后就是爹和娘絮絮叨叨,数落五女的不是,说这样好的事不好好做,可是想做县长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最后是爱云,几乎发疯一样骂五女,骂完了说,你那肠子太屈,我跟了你还不知道受多少罪了。完了又是叹息,我的命就是不好啊,找来找去,把自己耽误成老姑娘了,才找了个你,到头了才知道,还不如当时乱摸一个嫁了,大不了也你这样没出息。

骂归骂,完了爱云也没办法,就问五女,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五女说,我也不知道,但总感觉是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才行。

爱云一听,就抱了龙娃,面朝墙睡觉去了。

后来几天,爱云都不叫五女摸她,更不要说想亲热。到了第五天,大半夜了,五女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偷偷看了看龙娃,已经熟睡了,就扳了扳爱云,爱云没理他,五女就用手去摸爱云的下身,爱云一拉五女的手,摔在了一边。可是五女没火,还那样重复着那个动作。两个人一拉扯,床就发出吱扭的声音,五女怕把孩子惊醒了,就不再动弹。

爱云本来生气五女不识时务,现在看五女可怜的样子,也没有丝毫睡意,就转过去爬在五女身边说,我老骂你,可不是不想你,我还恨不得每天晚上有你陪着,可是我生来心太要强,总是怕自己家日月不如人,叫别人笑话。

五女说,你不知道,我在姐夫那里干,就怕不但挣不下钱,到时候了还要我去吃了皇粮(指坐监狱),那时候,你想想你不就和寡妇一个样啊!

爱云就说,那事有那么玄乎?我看姐夫也是通天的人啊!

五女说,那可真不好说,我还想给二姐说说,叫她劝劝姐夫的,可是一直见不上她。

爱云问,那以后你准备做什么?就家里这几亩地,我看爹一个就够了,再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的。

五女说,我想承包村里的砖窑。

爱云一惊,你疯了?

五女说,现在老百姓都有了钱,翻旧盖新的一年一年就没停过,我看办砖窑那是好事。

爱云问,出了学校的门,你什么都没做过,现在这么大的事你可知道怎么做?

五女说,那又不是三官经,还怕我学不会啊!

爱云有点怕,说,我看玄乎,谁知道那要多少钱?

五女说,多少咱们在家说了不算,明天早上在村头土地庙门口投标,我去看看。

爱云就不再说话,心想,啥事也是人做的啊,这也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第二天一早,土地庙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好像是庙会。一直到了九点多,支书张文理和村主任张武治才来,宣布了承包协议内容,并说明了承包费的去处,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最后又讲了这次修路,在上面要了多少钱,多少水泥,大家齐心协力,把蒲柳村修成四通八达的水泥公路。

大家就叫,说,那是老内容了,大家都知道,还是快点投标吧!

支书张文理就找了个凳子站上去,说愿意承包的一家先交五百元保证金,完了包不上的拿钱走人,包上了的缴标的的余款。

吵闹了半天,最后把保证金降低到了一百元,总共有九户报了名,把钱交到了村主任张武治那里。支书张文理就开始报了底价三千元。并说了,要一百一百的往上加,低于一百的不算。

五女也交了钱,并接了底价。

没几分钟,你一百,他五百的,就到了六千八百元,这个时候,大家的热情才有所收敛,三两家底气不足的已经偷偷回去了,坡上有个常年在家的人,叫张瑞虎,好像是一定要包到手的,叫的最厉害。可是到了七千四百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加了,还剩下张瑞虎和五女两个,大家都以为肯定是张瑞虎的了,就纷纷散去。五女想了想,就叫了声,八千。

人们忽地又拥挤了回来,感觉还有好戏在后面,就都不走。

忽然,坡上大姐夫的邻居宝娃跑来拉住了五女的手,急切说,快啊,五女,你姐夫不行了。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可五女一听还是吃了一惊,他也顾不上竞标,拨拉开人群,急忙朝姐夫家跑去。

五女到大姐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姐夫拴柱在炕上躺着,已经有些不省人事,大姐在他身边坐了哭,邻居们七手八脚,已经把门板卸了下来,准备把拴柱抬起来放到三轮车上去。

五女进门急问,是怎么了?是怎么了?

大姐哭着说,刚刚他说去茅房,我没在意,谁知道过了好一会,没见他回来,我就知道瞎了,忙进去了看,就晕倒在了那里。

五女问,那最近有异常没?

大姐说,也不见异常,就是饭量少了点,谁想会这么快?

五女说,不要门板了,三轮车去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现在医院都有免费接送车,我去打个电话,人家的车就来了。

说了,五女忙去供销社打电话,人家问了几句,就说你们有个人在村口等着,车马上就过去。

五女就直接去了村口。不到二十分钟,他就看见救护车来了,忙招手,做了向导,急忙来到大姐家。

车上下来几位医生和护士,其中一个医生用手拨拉开拴柱的眼睛看了看,后又拿手电照了照,就摇头,说,不要麻烦了,准备后事吧!

大姐一听,疯了似的哭,问大夫,你们不拉去看怎么知道就不行了?你们还有没有责任感啊?人都这样了还不紧不慢的。

医生都是见多了病人的,也见多了家属的苦痛,所以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悲哀的表情,哪怕装装他们也不想。

五女冷静点,问大夫,真不行了?要不拉去看看?

医生说,那说好了,我就管拉去,不管送回来。

那意思是明白的,就是估计要死在路上或者医院里了,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的。五女就看看大姐,希望大姐做主,可大姐已经软做了一团泥,他就摆摆手,对医生说,还是算了,癌症。

邻居们忙了给拴柱穿衣服,打扫房间。没有两个小时,大姐看看拴柱好像不再动弹了,但不死心,拿了一丝棉线,轻轻放在拴柱的鼻孔,看看线是纹丝不动,知道已经没了呼吸,才放声大哭起来。

于是大家拉开了大姐,忙了把拴柱往上房里抬。

五女没见过这么大的事,正在发愁,五女爹来了,问五女,我刚刚听说了这事,你姐夫现在怎么样了?

五女说,已经走了。

五女爹表现得相当沉着,说,迟早的事,他也不受了。

五女问,那怎么办啊?

五女爹说,先打发人去给云娃打个电话,不要说去世,就说他爸病重了,叫他快回来,越快越好。我打发人去找村里的老执事,安排一下后事咋弄。

也是有大家帮忙,眼看天要黑的时候,老执事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问及哪天下葬的时候,大棒说,还是七天吧,怕云娃回不来。大家没再商量,也就那么定了。

晚上五女和大姐一起在商量姐夫的棺材板,是要多厚的?什么料?雕花不?大姐说,拴柱虽活得不大,可在家是有功劳的,到现在也就这一回了,买个松木的吧!五女说,那明天我去看看,依你买个好点的,加个柏木档头吧。大姐点点头。再就说办后事要用的东西,要买的菜,待客用的桌椅板凳,估计要排多少席面,请多少人等等。

忽然爱云抱了孩子急匆匆赶了过来,找见了五女说,大姐这里安排的可以了没?支书在家等你半晌了。

五女问,啥事?

爱云说,是承包砖窑的事,他说知道姐夫不在了,你忙,就问问你,今天你说的还算不?

五女已经忙糊涂了,忘记了是什么事,就问爱云,什么还算不?

爱云说,就是承包砖窑的事啊。

五女说,哦——怎么不算?

爱云说,支书说那你那八千块钱就定了。

五女一听,就给大姐说,我先回去一下,其他事情,明天早上我再来安排。你也不要再伤心了,病了多长的时间,又是抽水,又是化疗,现在人去了不受了,你也不要难过,我先走了。

说完,和爱云一起到家,支书张文理见五女回来了,就说,五女啊,我知道你忙,你姐那边也没个主事的,我就是问你一下,那砖窑你到底要不?

五女说,坐了,你坐了。我还以为我走了瑞虎还要加的,都感觉没指望了,谁知道他也没加。我要,等忙完我姐家的事,我把剩下的承包款给你送去好不?

支书张文理说,我不是那意思,钱是可以推一步的,我是怕你今天事急,把这没弄明白,你要就好了,我也不再操心砖窑的事了。说完要走,又感觉有点突然,就转回来客套说,你姐大棒那里有啥困难了说一声,村里也可以帮帮的。

五女说,没事,姐夫在的时候,还是弄了几个钱,埋他够了。

支书张文理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辛苦辛苦,你姐一个女人不好办的。我走了。

送走支书张文理,五女和爱云说了说大姐家的事,就把话题转到了砖窑上。爱云说,那么多钱,我们从哪里弄?

五女说,现在姊妹几个,没有一个有指望的了,原来大姐还行,现在出了这事,我开不了口,二姐那里有,可二姐夫和我弄的那事也是不好再见个面的,我想,咱妈那里先叫咱们用点,完了咱们再还她。

五女说的咱妈不是五女的娘,是爱云的娘家妈。

爱云说,你怎么打我妈的主意?那可是爸死前给他留的养老钱。

五女说,妈不是还没老嘛?在那里也是闲着,我们用用还她的。

爱云就说,那我明天去看看,妈要愿意了,你得写个借条。

五女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