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从姐夫武科的话上来了,开砖窑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机器是好的,土是粘的,工人是积极努力的,关有师傅烧的也是好火候的,可就是卖不出去。五女是吃不香睡不安,把周围的砖窑跑了个遍,才弄明白了,其实很简单,别人的千块砖价格比自己要便宜十块钱左右,可五女就是不明白,人家怎么就那么便宜都卖了?
五女一个人晚上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水电费、工人工资、烧窑的碳钱等一项项开支,下来怎么也要卖一百三十元才够本,可别人怎么一百二十就卖了呢?再找姐夫武科问问?五女拉不下脸,不想叫姐夫笑话自己。五女感觉自己的烟瘾是越来越大了,有时候一天就是三包。爱云看他发愁,也不知道怎么办,跟上唉声叹气,有时候龙娃一哭,就好像是引燃了炸药包,免不了爱云一顿打。五女就劝爱云,打啥么?心里有气不能拿孩子撒,孩子还小,知道什么啊!说是那么说,可是小两口都感觉心里象堵了什么东西,难受。
蒲柳村有个能人,叫李少飞,和五女一般大,常年在外,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但是一回来了就是西装革履,油光粉面,花钱大手大脚,很是气派。五女的印象里,那李少飞一回来,周围马上就是一帮哥们弟兄,胡吃海喝,浪荡赌博,很是豪爽。可是都感觉李少飞钱快花完的时候,那小子就默不作声出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样的过程就重复一次,但五女和李少飞没有来往。
可是这一次李少飞回来后,第一天就主动到五女的砖窑。一见五女,李少飞象见了老朋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握了很久,把五女弄得受宠若惊,忙让到自己宿舍。
李少飞也不含糊,进来一坐下,就掏出一盒软云烟,打开了,抽出来发给五女一根,自己抽一根,然后把烟包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五女点了烟,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少飞说,昨天晚上么,一回来就想来你这里坐坐,可是看黑了,就没来。你这生意还好吧?
五女苦了脸,唉声叹气说,好什么啊,现在快一个月了,一块也没卖出去。
李少飞说,你没看看是什么原因?
五女说,早就明白了的,还不是价格高啊!可是就不知道别人的价格怎么那么低就能卖,咱要是那个价格卖了就要赔的嘛。
李少飞不谈砖窑了,好像很是感慨地说,现在是什么社会啊,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你还是老样子怎么行?
两个人正说着,爱云抱了龙娃进来,李少飞就站了起来,逗了一下孩子,说,我先走了,晚上有事没?
五女说,没有。
李少飞就说,那晚上我们去迎宾楼,我请客,到时候爱云一起去啊!我先走了。
五女忙拿了桌子上的烟赶出来,叫李少飞装起来,李少飞就装做变了脸,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不就一盒烟嘛?我们的交情就在那一盒烟?
五女一听就无话了,眼看着李少飞远远消失了才回转来。
李少飞走后,爱云就问五女,他来做什么?
五女说,也没说什么,你来了他就说要一起吃饭。
爱云说,那不是好人,你们少打搅在一起。
五女说,我知道,可那样的人得给他个面子,不去怕不妥当。
爱云说,那你看着办吧,就是要小心点才好,我怕他那饭是好吃难消化。
五女点了点头。
太阳刚刚落山,爱云正在给工人做饭,李少飞就骑了个摩托车来到了砖窑,问爱云,五女呢?
爱云说,在后面看烧窑,我去给你叫吧。
李少飞说,不用了,我去看看。
爱云就给李少飞指了方向,自己忙得烧火。
水还没开,五女过来给她说,我去吃饭了,晚上不要安排我的饭。说完就和李少飞一起走了。
来迎宾楼这样的饭店吃饭,五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一进来,花枝招展的服务员就把他和少飞围了起来,那满身的浓浓香水味几乎要熏倒了五女。李少飞一进来就和服务员打情骂俏,那样子显着对这里霎是熟悉。
两个人落了座,李少飞对了站在身边伺候的服务员说,还站这里做啥?老规矩,先上一箱啤酒,两盒软云烟,来几个看门菜,再把菜谱拿过来,叫我兄弟点。
五女一听,忙对服务员说,算了,女女,那就行。
李少飞说,球,叫服务员,什么女女女女的,听我的,拿来。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少飞的话,拿来了菜单,送到五女面前。
五女是什么人?长这么大进饭店都是有次数的,而且往往就叫一大碗面,一般还是自己端自己吃,不敢打搅服务员,更不要说连个菜单都没见过。现在是拿了菜单,不知道点什么,就红了脸,还是那句话,算了,算了,那就行。
少飞才说,那我们一边吃一边点,想吃什么了再说。
服务员就去忙的上菜了,不一会酒菜到位,两个人推杯换盏,喝起了酒来。几杯下去,李少飞的话就多了,谈起了自己的江湖史,说自己这么多年,怎么怎么就由穷到富,怎么怎么大开了眼界,混出了人样,好是得意。
眼看两盒烟抽的差不多快完了,两个人也是小解了几次,啤酒也还有两瓶,李少飞把话题扎到五女的砖窑上来了,问五女,你知道你的砖为什么你卖不出去不?
五女点点头,说,价格高啊。
李少飞问,你知道为什么高吗?
五女摇摇头,说,我也弄不明白,发愁的就是这。
李少飞喝了口酒,说,本来呢,我不想捅破这层纸,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靠的是本事,可我看兄弟你是咱们蒲柳村最实在最有义气的人,就给你摊出来,别的砖窑用的是啥人?你的砖窑用的是啥人?
五女一脸茫然。
李少飞说,别的砖窑里用的都是黑工人,就是不要工资的工人,你想想,你的价格能有人家的低?
五女更加困惑,问李少飞,什么是黑工人?不给工资有人愿意干?
李少飞笑了,说,老弟啊,愿意?谁愿意?那都是黑道从河南倒过来的民工,一般就给黑道弟兄几个辛苦费,再找几个打手,把他们看起来,不用工资,你想用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说,这和你用的人比起来,哪个划算?
五女说,那不犯法?
李少飞说,要不怎么说你发不了财,现在是什么社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咋是个怂包?我给你说,我有几个弟兄就是专门做这生意的,明天我给他们打个招呼,给你弄上十几个工人。咱可说好了,一个人一千好处费,你用多久也不用再付工资。
酒吃到这里,五女才明白李少飞的意思,心想,我说怎么忽然请我吃饭了,原来是鬼不走干路,想从我这里弄钱。可是这事来的有点突然,自己没想过,也没敢想,就沉思。
细想想,李少飞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别人能做为什么自己不能做?可再想想,那么多人关在自己砖窑干活,也不是什么东西,可以藏了包了裹了,万一出了事,就怕自己再进了看守所,那自己就是吃瓦碴拉砖头,得不偿失了。
李少飞看五女在犹豫,就追问,这么好的事你是做不?
五女看了看桌子上吃的一摊子,感觉不好马上回绝,就说,我再想想吧,心里还是含糊。
李少飞一拍桌子,想球哩,我看你就是受苦的命!服务员,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