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三棒怎么也走不出心里的阴影,一直在痛苦和悔恨的交织中挣扎着。
先是学校出了学生死亡的意外事故,把自己搞的是焦头烂额,接着是因为武科的事伤了姐姐小棒的心,姊妹两个变得水火不容,无法见面,由此引发了差点让自己的男人麦岁异形送命,自己连父母及其他的姊妹都无法见面。原来想着,到了爹的生日,怎么着也要去看看,求得父母的原谅,可谁知道,到了正月初八,又一件叫她始料不及的事横插了出来。
那天早上起来,她做了饭,打发麦岁和孩子林娃吃了,收拾完毕,因为是学生的假期,她也感觉很是无聊,就对麦岁说,中午你看着学校吧,我想出去玩玩。
麦岁是个老实人,虽然因为武科的事给自己的打击不轻,可是看看三棒后来也是回心转意了,他就反而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到家后成天看着三棒的脸色过。但是三棒的忧愁和痛苦都写到了脸上,麦岁就不知道怎么劝劝,现在听说她想出去,自然也就高兴,说,你去吧,把什么都想开点,中午饭你不要操心了,我做吧!
说是去玩,可是三棒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走到了学校对面信义瓷砖门市部,那时候学校改造的时候到那里买过些建筑材料,所以大家认识。三棒进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在玩麻将,看见了三棒进来,信义的老板就忙起来了,说,你个大校长难得到这里玩,来来来。说着自己站了起来。
三棒忙摆手说,你打吧,我不太会打,也是看看就行。
信义老板说,你是不常来的,玩会吧。
三棒看看那个人是真心实意的让了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就接了那个位置,与其他几个人玩了起来。
因为自己不常出来,所以三棒不免多和别人聊了几句,不外你有几个孩子,他是做什么的,等问到对家那个瘦高个的男人的孩子的时候,那个人说,孩子去了学校。
三棒问,还没过十五就去了学校?是毕业班吗?
瘦高个说,什么啊,才是小学二年级,不知道今年怎么了,学校早早就开学,不像往年都要在家过了十五才去的。
三棒忙问,你孩子是什么学校?
瘦高个说,我家在城西,我就把孩子送城西的私立学校了。
三棒问,就是金华学校?
瘦高个说,是的,唉,八条,等一下,我开杠,好,自摸了,哈哈……
三棒出了钱,有点坐不住了,接着问,几时开的学?
瘦高个一边收钱一边说,初六就去了,说是补课,我看啊,就是怕学生流失了,耍花招吧。不过去了学校也好,要不在家我真受不了,老是把家折腾的乱糟糟的,老婆都收拾不起来。
其他的人就附和着,说,是的,按说放假了,叫娃娃好好玩几天才对,可是谁知道啊,在家里个个都跟个猴子似的,疯得家长都受不了了,叫我说啊,还是去了学校好,你不看,我的孩子也开学了,要不我还能来玩麻将?
这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完这些,三棒就感觉自己把开学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六,是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要是这中间其他学校的老师去自己学生家中做了孩子的思想工作,把自己的学生招走了,那开学后自己要有多大的损失?想到这些,三棒无心打麻将了,忙站起来,对大家说,忽然想起个要紧的事,我先回去一下,还是老板来吧!说着,就拉上坐在一边看牌的信义老板再坐了上去。
到了学校,三棒坐在办公桌前有点魂不守舍,对学校新学年的开学实在是心里没底。她知道,上学年的学生事故,虽然自己没有责任,可对方家长的不理智,使自己的学校在社会上多少受到了负面影响,而自己为二姐夫武科作证,全市电视转播以后,也无异于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使自己的人格魅力大打折扣,如果说对自己的学校没有影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谁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有人格污点的人去教育呢?想到这些,三棒真的是懊悔到了极点,可是又想不到很好的补救办法。
麦岁做好了午饭叫三棒吃,她说自己没胃口,叫麦岁先吃。麦岁看了看三棒的样子,不敢多说,就自己吃了点去睡觉了。
坐在办公桌前,三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为自己曾经的糊涂懊恼着,又为新学年的来临发愁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别的孩子已经都到了学校,而自己的学校却要在正月十六才开学,家长是不是象刚刚和自己打麻将的家长的心情一样,都不想在家照顾孩子,把孩子的负担想推到学校?那样的话,别的学校的老师去自己学生家长那里做做工作,是不是家长很容易就会答应给孩子转学?想起了别的学校的老师去自己的学生家里做家长的工作,三棒的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何不把自己的老师召回来,在十五前做一次家访呢?
这样,三棒给自己学校的老师一一打了电话,通知大家第二天都来到了学校,把当前的形式给老师们说了说,然后安排大家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所有老师包村入户,一家一家的过,我们不图招收其他学校的学生,我们的目标就是稳定自己的生源,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我们就要善于宣传我们的学校,多谈我们学校的长处和优越性,多表扬孩子,叫家长感觉到孩子在我们学校是有了大的进步的。当然,我们要善于把握火候,不要把话说的过火了,给家长留下虚假浮夸的作风。为了把工作落到实处,我们实行早外出晚汇报的制度,每天晚上我们碰头开会汇报自己一天的工作。
完了,三棒把学生区域划分了一下,每个老师包了三到五个村,三棒自己也包了两个大村。第二天,所有的老师都投入到了一线做家访去了,三棒也不例外,安排了麦岁照顾学校,自己出门一家一家和学生的家长做着沟通和交流。
这样的工作到了正月十二仍然没有结束。一早起来,三棒就想起来了今天是爹的生日,早先就说了,今天无论如何去娘家一次,她知道爹娘为了武科那事都在生她的气,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去那里看看爹娘,以后也就更加不好找机会去了,这样也就等于断绝了和亲爹娘的来往。说是这么说的,可是三棒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本来家访还没有完,可是这一天,她却没有了心情外出了。快到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是想的不了然,不知道爹的生日自己该怎么做,后来,还是麦岁说,要不叫孩子去给外公送点吃食,就说你忙着,这样也了了自己的心愿,也不伤了老人的脾气。
还有什么好办法呢?没有了。三棒就打发麦岁上街买了几样吃食,安排好了,又嘱咐了孩子几句,就打发孩子去了五女家。
眼看看到了正月十四,全县今年有红火看,到早上三棒才给老师们放了假。吃了早饭,孩子林娃吵闹着要去看红火,三棒因为心情不好,就没有给孩子好脸色。孩子也很不高兴,就拉了脸倔强着,麦岁看看没有办法,就给三棒说了说,自己陪了孩子一起去县城看红火了。
这样的时候,三棒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孤寂和无助。她为自己走到这一步感到非常的苦恼,她甚至幻想着,如果再从头来一次,她就是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做这样伤害亲人感情的事。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她拨通了五女的电话,可是她又多少次挂断了,她没有勇气与自己的亲人对话,害怕听见他们的声音,可是,这样一直下去就是个办法么?明明显显的割不断的血脉亲情真就这样冷冷清清着?
到了中午,三棒感觉自己好像清晰的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闹红火的声音,可那声音于三棒来说,好像是一把把刀子在裁她的心。她能想象到,这个时候该有多少个和睦家庭扶老携幼,挤在看红火的人群中,表演着张张和谐的图画,可自己怎么就这样孤单寂寞?这个时候,三棒感觉自己象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忽然痛哭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五女的电话,等着五女接了,忙问五女,家里还好吗?爹娘还好吗?我——想——爹——娘——
说完这一句,三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挂了电话,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