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吕士宏怎么也没有想到,兔子没有打着,自己却收获了平生最大的猎物。对他来说,那个遗落在墙角的奶罩是谁的已经并不重要了,他知道,凭着村主任把土砖窑那块肥肉让给了自己,那自己就该对这个秘密负责,就应该守口如瓶才对得起村主任张武治的一片苦心。

回家的路上,任凭换向老人怎么问,吕士宏都一口咬定,兔子没有追上。虽然换向老人知道他没有说谎,但是这仍然叫他感觉很郁闷,只是对吕士宏唠叨着,我打了一辈子的野兔,就没有失过手,没想到老了老了,坏了我一生的名声,居然放了空枪。

回到家已经快是晚上,吕士宏迫不及待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他爸吕有德,由于是父子之间,吕士宏没有详细细致地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只是说打野兔的时候碰见了村主任,村主任就给了他个话,叫他过两天把钱交到会计那里。吕有德一听也是心花怒放,很是高兴。凭着五女去年的先例,他知道,这样以来,不但自己家里在经济上会打个翻身仗,而且,自己的儿媳妇也会对自己的儿子刮目相看,对家庭安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虽然吕士宏没有打回野兔,但是父子高兴,于是,吕有德就打发吕士宏去供销社买了两个酱猪蹄,父子两个就着猪蹄喝起了白酒。

喝着喝着,吕士宏忽然听见娘在院子里问自己的媳妇邵芳,怎么才回来?还吃不吃?要不要我给你做点饭?

接着却没有听见邵芳的回话,但是因为有好消息,吕士宏感觉自己春风得意,也没在心,就大口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了,对他爸吕有德说,爸,钱我最近有点紧张,你先借我用着,最好明天我去把那承包费给他交了,省的夜长梦多。

吕有德也喝得不少,但对儿子的这句话听的还是真切,就对了吕士宏说,行,只要你小子在正路上干,用多少我都支持你的,就算爸我这里没有,颠倒下井,我也给你弄到。但是你也要记住我的话,没钱了别想指望媳妇能听你的话。

这时候吕士宏的妈进来了,怕吕有德说话声音大了叫邵芳听见了,又要生闲气,就忙过来用手捂住了吕有德的嘴,然后用手指了指窗户外,示意不要叫邵芳听见。

吕士宏看看时候不早了,就东倒西歪的过去了自己的房间,进去一看,邵芳静静地坐在床沿上,似乎是等着他的回来。

也许是酒喝高了,吕士宏感觉自己底气十足,一改往日战战兢兢的姿态,一进去也没脱鞋就躺倒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称呼邵芳什么,只说,给我倒盆水,把我的脚洗洗。

说实话,吕士宏没有醉酒的时候,这样的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这样的待遇,就是做梦他也不敢想,可是今天晚上,也是因为喝多了,也是因为自己马上就是蒲柳村土砖窑的窑主了,多少涨了自己的胆量,他也就那么说出来了。可是还真是没有叫他吕士宏想到,邵芳居然没有反驳一句,乖乖地从灶间端来了一盆水,放到了床下面,然后,脱了吕士宏的鞋子和袜子,开始给吕士宏洗脚。吕士宏的脚经水这么一泡,居然象是酒醒了一样,看了看邵芳在给自己洗脚,感觉自己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那脚即如触电,悠忽就抽了上去。

邵芳没有坚持,就拿了毛巾给吕士宏的脚擦了擦,帮着吕士宏脱了外套,也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

今天发生的事刺激得吕士宏感觉精神高度兴奋,邵芳睡下还没有几分钟,吕士宏就猛然坐了起来,对了邵芳说,我要做砖窑的窑主了!

邵芳本来有一点心惊胆战,见吕士宏一惊一乍的,以为要出事,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听见吕士宏说了这样的话,反而沉静了下来,看了看吕士宏,没有说话。

吕士宏仍然掩饰不了自己的兴奋,问邵芳,你知道为什么那老家伙把土砖窑承包给我不?

邵芳疑惑地看了可吕士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吕士宏说,你不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是说话算话的人,可不像你们女人,心里就装不下一点事。说完,居然呼呼睡着了。

邵芳到底没弄明白吕士宏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看他已经睡去,也没敢再打扰,就忐忑不安地躺下了,熄了灯,可是她怎么也无法入眠,眼睁睁看着眼前黑乎乎一片,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吕有德一早就去信用社取了八千块钱,交给了吕士宏,对他说,是有点怕夜长梦多,你还是早早把钱交了,合同拿到手我也就安心了。

谁知道吕士宏当天下午从村主任张武治那里拿到了合同,一家人还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时候,河埝上的建华居然来到了吕士宏的家。那个时候,吕士宏正和他爸吕有德在规划自己土砖窑的生产计划,看见建华忽然来了,很是吃惊,因为两个人平素并没有多少来往,加上那天吕士宏发现了村主任秘密的时候,村主任就提出了建华这个名字,而这个人又明显是和土砖窑有联系。

吕士宏要把建华让到家里去,可是建华却不进去,对了吕有德说,叔啊,我找士宏说个事,我们出去一下。

人常说,“有钱壮的憨憨胆”,虽然现在自己还是一无所有,但是吕士宏已经把自己放到了蒲柳村富翁的队伍里去了,所以对了建华也没有了丝毫的害怯。到了外面,建华没有止步,领着吕士宏一直走,出了村,上了河沿,再向前走了半里地,是个泄洪的水闸,建华先找了个石头坐了,自己点了一支烟,看着吕士宏也坐了,才说,吕士宏,你知道我今天找你什么事不?

要说吕士宏不知道什么事,是有点蹊跷,要说吕士宏知道什么事,可分明是还糊涂着。建华看看吕士宏在摇头,就说,吕士宏,听说你承包了咱村的土砖窑?

吕士宏说,是的。

建华说,我劝你把那砖窑退了。

吕士宏一听来气了,问,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建华冷笑了一下,说,我劝你放弃了,要不我叫你和那狗日的村主任都没有好看的——老子我的水不能白白渗了渠(指送礼)。

吕士宏算是明白了,可他感觉自己不是吓大的,就针锋相对的对建华说,你给村主任送钱管我俅事啊!想要砖窑你找村主任去,和我无关。

建华一听,问吕士宏,吕士宏,你还是男人不?

吕士宏叫建华给缠得有点精疲力竭,他不知道为什么村主任张武治给自己的砖窑,建华要来找自己,于是,他生气的说,我告诉你建华,老子不但是男人,还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砖窑今天我说了算,合同已经在我手上,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给。

建华听了,也不生气,但分明有点急躁了,对着吕士宏说,兄弟啊,今天是你把话赶到这里了,那就不要怪我说话不给你留情了,你要是男人,你就不要吃软饭!

吕士宏一听如同耳际响了一记炸雷,一把抓住了建华的领口,问,你说什么?

建华抬起右手,把吕士宏抓住自己领口的手缓缓拿了下来,你以为你吕士宏在蒲柳村有屁大的脸面?我实话给你说,没有你老婆,你吕士宏在张武治面前还不如一堆狗屎。

吕士宏算是明白了,可男人的自尊叫他仍是难以相信,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建华你再说一遍。

建华把手上的烟蒂扔到了地上,用脚一拧,说,吕士宏,我再说十遍也还是老话,没有你媳妇,你吕士宏在张武治面前还不如一堆狗屎。现在你明白了没?

说完,建华哈哈大笑一声,转了身,在吕士宏面前大摇大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