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进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爬上了半山腰,霎时,天气好似一下子进入了深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沁人的寒气。山坡上、小道旁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又往上走了一会,谢一凡见白雪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便止住了脚步。
“好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龚白雪说。
“嗯,我也是,进入备考阶段,我就没有来过。”谢一凡冲着白雪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些腼腆。这么主动地笑,龚白雪真的很少见到。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和你,不过已经过去好多年了,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初中。”龚白雪好像还在回忆当年的场景。
“我倒经常来,不过从未到达过山顶,今天本想到山顶看一看风景……”谢一凡说到这里嘎然止住,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说漏了嘴。
“一凡,我们继续吧,今天我陪你到达顶峰。”龚白雪逞能地说。
“拉倒吧!白雪,别逞能了,我怎么发觉你现在浑身都在发抖。”谢一凡笑着调侃龚白雪,笑容有些灿烂。
“一凡,你竟然取笑我。”龚白雪也笑着瞪了谢一凡一眼,玉齿微露,连眼角里都是笑意。
“说真的,白雪,你能陪陪我,我已经很知足了。”谢一凡说完走到小道的台阶旁,弯下腰来轻轻扒开上面一层白雪,下面露出翡翠般的苔癣来。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最喜欢苔上的雪。”谢一凡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龚白雪。龚白雪也没想到自己当年不经意的一句话,至今他还记得,心里不仅涌起淡淡的惊喜。便走了过来,蹲下身来看着雪下的苔癣。
“按说这山上的雪,是不曾融化过,为什么苔癣却这般青翠可人?”龚白雪抬着头问谢一凡。
“万物的存在,也许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不管怎样,这苔上雪恒古不变,永远相伴相随我也喜欢。”谢一凡随口这么一说,让龚白雪的心为之一颤,不知道谢一凡是不是刻意这么说,还是随口一说。不管怎样她都愿意做这苔上的雪,那雪下的苔癣一定是谢一凡,想到这里已经有了几分窃喜。
“太冷了,我们回吧。”谢一凡冲着发呆的龚白雪说。半天龚白雪才反应过来,脸颊随之一红,赶紧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顺从地顺着来时的小路慢慢下山去了。
回到镇上已经是夕阳西下,临分手的时候,谢一凡才说了一句:“也恭喜你,听说你接到了南京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龚白雪先是一愣,她没想到谢一凡选择到家的时候说出这句话,想了想便莞尔一笑。
“没有你考的理想,凑合上吧!”龚白雪不想在学校的事情上纠缠,自从在山上听谢一凡说可能不上大学以后,就不想再提及关于考学的任何信息,其实在龚白雪的心底,有点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关键的时候没有发挥正常,考得谢一凡那样好的分数,那样他们就可以选择同一所大学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不论自己考得怎么样,谢一凡也许都会与大学失之交臂。
谢一凡回到家里,见父亲沉闷地坐在厅堂里独自一个人发呆。看见儿子回来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一凡,回来啦?”
谢一凡冲父亲点了点头,自从接到上海同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就发现父亲有点在刻意地讨好自己,不是讨好,应该说内疚更准确一点。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孩子他妈旧病复发,需要大量的钱治病抓药,对孩子的学业竟然爱莫能助。
父亲叹了一口气,取出旱烟袋,摸摸索索地在烟包里装烟,手不由自主地一直在颤抖。半天的功夫才勉强把烟斗装满,然后从兜里取出火柴,划拨了几下也没有把烟斗点着。
谢一凡走了过去,从父亲的手里接过火柴,轻轻把火柴点燃,凑在父亲的烟斗旁。父亲‘吧嗒吧嗒’猛吸了几口,由于抽的过急,父亲被噎得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连眼泪鼻涕都被逼了出来。
看着父亲的样子,谢一凡好想哭。
父亲是个银匠,手艺在小镇方圆几十里也算有些名气,父亲年幼时便在大理德云银楼学习手艺,本想回来自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银饰店铺,然造化弄人,从大理回来便娶妻生子,生活的压力根本不允许他有这个能力,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在别人的银楼打工,自己的银饰店铺终不过是父亲的一个梦想。
看着父亲脸上皱纹和两鬓的白发,如果说谢一凡前一秒还在是否上学的问题上纠结,后一秒就下了一个影响他一辈子的决定,他放弃了上海同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家里弟弟妹妹都小,母亲常年卧床不起,父亲一天一天走向年老,作为家中的老大,他没有理由不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爸,我妈的病今天的病好一点了吗?”
“比上几天又重了些,医生说你妈口服的那种药不能断,要是断了的话,病情立马就会反弹。”
提起妈妈的病,父亲的脑门紧紧地拧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