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星云笑笑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李进明说:“没想到乡里酒桌上还有这么多讲究,让人啼笑皆非。”

何星云深有感触地说:“你一直在外面做事,不清楚乡镇基层的情况,虽然现在上面出台很多规定,画了不少红线,然而长期以来已经习以为常,积弊难改,有的乡镇干部还是油得很,比泥鳅还滑,要想通过他们办事,必须先请他们吃喝娱乐。否则,要想办事简直比登天还难。官场也滋长了一些不正之风:大官贪钱色,小史贪吃喝,社会风气都让他们搞坏了。我刚参加工作时,也不习惯吃吃喝喝、拉扯拉扯、吹吹捧捧这一套;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慢慢地我也变得随波逐流,习惯了迎来送往、交际应酬这一套,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一种堕落的感觉,认为自己变了,变得庸俗了,变得麻木了,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职责了。”

李进明听了何星云的一番话,叹了一口气说:“咳,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现在上面很多政策和规定都是好的,但一到下面就变了味,很难落实到位。现在基层就流行这一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在现在是吃不开的,因为你我都生活在现实中,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所以你我也不能免俗,有时即使明知道那样做不对,但我们还得那样做,否则,就什么事都办不成。”

何星云接过话题:“有人说现在社会上有三大流行:一是小吏宰百姓,如果老百姓想找他们办事,他们不是要吃要喝,就是索要好处;你如果不依着他们,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你就办不成事;二是学校宰家长,各种培训班、补习班多如牛毛,各类复习资料、课外书籍满天飞;而且多由班主任或通过班主任发起,家长掏腰包交费,学校和老师分钱;哪个家长如果不交费,谁家孩子就得穿小鞋;三是医院宰患者,名目繁多的检查费、数不胜数的护理费、漫天要价的手术费;得个感冒千儿八百,生场大病十万八万,不榨干患者不放手。这些都是时下的流行病,当今的潜规则。”李进明感叹:“现在要想办点事确实很难,有时甚至是难于上青天,不过我做人办事有我的底线,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请他们“吃吃喝喝,洗脚唱歌”都无所谓,但送钱行贿的事我坚决不干,以免害人害己。”

何星云表示赞同:“我们两个的想法大同小异,对于别人一般的吃喝宴请,我能推脱的尽量推脱,实在推脱不了的,我在酒席上也尽量不表态,不接受别人的钱物。”李进明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现在很多人明知道索贿受贿是一条不归路,但仍然执迷不悟,最后落得身败名裂,这是人生的不幸,也是社会的悲哀。”何星云和李进明两人越谈越有共同语言,越谈两颗心贴得越近,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仿佛彼此都找到了久违的知音……

晚上8点多钟,天下着小雨,李进明正在人民医院陪他母亲吃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进明一看来电显示,电话是肖艳打来的。李进明按下接听键,肖艳问李进明在哪里?李进明说自己在人民医院住院部。肖艳说她的摩托车坏了,天又下着雨,没有出租车,问李进明能不能去中心小学接她一趟。李进明打开窗户看了外面一眼,天空一片漆黑,确实下着小雨,他想也没想一口答应:“好吧,你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一会就过去接你。”李进明对正在吃饭的沈玉梅说:“妈,你慢慢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再过来看你。”沈玉梅通情达理地说:“你忙你的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是干大事的,不用整天守着我,别耽搁你的正事”。李进明点点头出了病房。

李进明开车来到龙岗镇中心小学门口,拿出手机正要给肖艳打电话,肖艳突然像只花蝴蝶一样从学校门卫室闪了出来。虽然春天还没有过完,可肖艳却过早的穿上了夏装,而且是那种比较短、比较露的夏装,显得美丽动(冻)人,一对丰乳“波涛汹涌”,夺人眼球。肖艳上了车,媚眼一飞,娇滴滴地说:“进明,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冻死我了。”肖艳说完身子向李进明倾了倾,李进明顿时感到一股窒息的香水气味扑鼻而来,熏得他直想打喷嚏,肖艳的两只暴乳让他不敢直视。李进明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尽量不受肖艳的影响:“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来,刚才从医院出来的路上碰到一个熟人,跟他聊了几句,所以来迟了,不好意思。”肖艳妩媚一笑说:“没关系,你来了就是好同学。走吧,我就住在工商局后面的家属楼。”

奔驰车在县城工商局后面的家属楼停下,肖艳热情地邀请:“进明,都到家门口了,上去坐坐吧,认认家门。”李进明推辞说:“今天就算了吧,我妈还在医院呢,再说时间不早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请你多多包涵。”谁知肖艳却厥着小嘴不高兴地说:“你是大老板,我是小职员,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到了家门口都不进去看看,还老同学呢?”肖艳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赖在车上不肯下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李进明被肖艳几句话一激,撇不下面子,只好把车停在家属楼下,跟在肖艳后面上了楼。

肖艳打开402室的门,笑盈盈地对李进明说:“李大老板,到家了,请进。”李进明进了门,见室内陈设整齐,空无一人,不解地问:“肖艳,你爸妈他们呢?”。肖艳有几分得意地说:“我爸妈他们还住在原来的老房子,这是我自己去年买的新房。”李进明惊讶地说:“肖艳,你行呀,不简单,自己买得起房子了,你真是深藏不露,现在也算个小富婆了。”肖艳满面笑容地说:“我房子虽然买了,可我这房子是按揭的,只交了首付,还差十好几万,以后节衣缩食的日子还长着呢。哪像你呀,住的是豪宅,开的是名车,吃的是美食,穿的是品牌。像我这样的小学教员跟你这样的大老板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万里之遥。”

李进明淡然地说:“你只知道我人前显贵,不了解我人后受罪。说实话,像我们搞企业的风险大得很,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我可能今天还是老板,没准明天就成了打工仔;你别看我现在家财万贯,哪天说不定就成了穷光蛋,还不如你呢,细水长流,衣食无忧。再说为了满足市场需求,我们经常夜以继日、不分白昼;有时为了业务,我们不得不陪别人喝不愿喝的酒,抽不愿抽的烟、不得不熬更过夜陪别人打麻将、唱歌;我每天要为厂里几百人的生计操心,每天要为厂里各项开支算计。我们工作忙,压力大,严重透支体力和生命。你虽然没我挣钱多,但你每天工作不到8个小时,其余时间可以自主安排,不用为生活操心,不用为明天担忧,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相对而言,我的压力不知比你大多少倍,我的钱也不是那么好嫌的。”

肖艳听了李进明的一席话,点点头说:“嗯,你讲的都在理,你当老板也不容易,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管再苦再难,谁都愿意当老板,不愿给人打工。”李进明没有接肖艳的茬,换了个话题:“你这房子买的不错,以后肯定能增值,说不定若干年后价格会超过百万,你挺有眼光的,经济头脑超前。”肖艳听了李进明的话,脸上乐成一朵花:“感谢大老板吉言,但愿你的话早日成为现实,到时我请客,你想吃什么由你挑。”李进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对肖艳说:“时间不早了,我妈还在医院,告辞!”肖艳热情地把李进明送下楼,李进明上了车,向肖艳挥了挥手,奔驰车掉了个头缓缓离去,肖艳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去的奔驰车,直到消失在苍茫黑夜中不见,才回头漫步上楼。从这一刻开始,李进明的影子已经深深地在她心里扎了根,使她魂牵梦萦,难以放下。

李进明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何中军的电话,何中军问他有没有时间,想跟他见一面。李进明稍一沉吟说:“中军,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定见面地点,我到医院看过我妈就过去。”何中军不假思索地说:“这样吧,辛苦你直接来镇里,我在司法所恭候你大驾光临。”李进明呵呵一笑:“你这大所长跟我客气什么,我用不了多久就到。”说完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