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江大河

2021-04-21 22:51220211
本书由鹿阅读进行电子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作品相关

的大江大河

连木 著

自 序

四岁那年一场大病之后,我丢失了不少常人都拥有我也应该拥有的东西:

我不能跑不能跳了,走在路上常常被一个小石子绊倒,胳膊肘和膝盖被蹭破皮,血从组织里渗出来,结疤,再被石子什么的绊倒,旧疤掉,还有血渗出来,再结疤,再摔倒……儿提时代,是在旧疤掉了再长新疤的循环中度过的,上了小学、初中,做不了课间操,也上不了体育课。

少年时代的“理想”是好好学习,高中毕业后回村里当个会计、老师啥的,自食其力。可是,初中毕业却被剥夺了上高中的权利,县教育局的一位副局长跟我说,像我这样的人,上到初中毕业就是享受国家的照顾了,不能跟别人比。

到生产队当了一名不合格的地球理发员,劳动一天挣的工分还赶不上壮劳力的一半,庄稼地里的好多活干不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年终一算帐,自己挣的那点工分还不够自己的口粮款,要不是有爹娘养着,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听说小学校要找一名代课老师,我去找村支书毛遂自荐,村支书说全村上千口人,谁都可以到小学校当代课老师,唯独我不能,让我去当代课老师是误人子弟。

兄长婚后提出分家另过,父亲打算把三间新房留给我,为得是我年老之后,侄子侄女们看我有财产可以继承,会照顾我。可兄长认为我这样的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哪还有能力赡养老人。没能力赡养老人的人,有啥资格分好房子,结果我只能住进四面透风的草棚子。

进入青春期,平生第一封情书写给了把我当成天底下最可信赖之人的初中女同学,人家把情书交给了村支书,村支书把我的行为定义为“痴人说梦”,我仿佛办了天底下最龌龊的事情,恨不得地上裂开个缝隙我好钻进去。

……

我便想着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

幻想着能有个地方通过什么技术把我不利索的腿脚重新变利索。吃过药,打过针,做过手术,最终的结局是曾经活蹦乱跳的我再也找不回跑和跳的能力。

想着自学大学数学,有朝一日也攻克一道世界性的数学难题,来个一举成名天下知,兄长却向父亲提抗议:家里不能养个白吃饱。是啊,兄长说的有道理,我干不了重的可以干点轻的吧?生存第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大学招生废除“推荐”、“保送”制度,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只上过五年小学、两年初中的我自学了高中课程,上了考场,连着考了三次,每次成绩都过线,第三次的成绩超过了全国重点大学录取线几十分,却没有一所大学肯录取我。兄长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上大学那块料,中国人那么多,谁会录取个走路风摆荷叶的人上大学!

通过考试被聘为乡文化站的站长,上边下来政策,将一部分文化站专职人员转为国家正式干部,全县有十五个指标,我的考试考核总成绩排第二,却连体检资格都被取消,官方解释,转干的体检标准依据的是高校招生体检标准,我考了三次大学,都没有过去体检关,自然也就过不去转干的体检关。没通知我体检,是怕我难过。敢情人家挺有人道精神。

关键不在于我的权利被剥夺,比权利被剥夺更严重的是尊严被践踏。我在丢失了许多权利的同时也体验到了尊严被践踏的滋味。

但我始终相信三点:一,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二,人类总是朝着更文明的方向前进的;三,没有不公平的命运,只有不公平的代价。

1988年,只有一张初中毕业文凭的我靠自学考上了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现中央财经大学)硕士研究生,我的人生掀开了新的一页。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还是一个青年人,写了一篇题目为《该感谢的不是命运,该抱怨的也不是命运》稿子,最先发表在陕西的《涉世之处》杂志上,后被《青年文摘》转载,我因此收到了了全国各地几百名青年朋友的来信,按照朋友来信中提到的问题,我把来信分类,装订了十五个本子,想着以后有机会根据朋友的来信写一本书,跟朋友们交流我对逆境,对失败,对歧视、对挫折等等事物的看法。我写的这本《我的大江大河》,算是对多年前自己那个心愿的追溯。我想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跟朋友们谈谈逆境生存和弱势竞争的体验。

一个只有初中毕业文凭的人是怎么越过高中、大学考取重点大学研究生的?

一个不合格的地球理发员是怎么进入省直机关,从副主任科员晋升为厅级职务的?

一个被人预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靠着侄子侄女照顾的人是怎样娶了体检貌端的女大学生妻子,把儿子培养成博士的?

…………

没有什么不可能。

千万要把自己当人;千万别把自己太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