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雨

作者：刘明国

前 言

这些年来，我的笔端，无论是蘸着心血融于沧桑岁月，注入生活奔腾长河记录下的散文、随笔、杂感或从心海滩头拾取的诗草诗贝，或是凭借生活细节，辅以众多无中生有之法勾画出的社会基本真实的画面，都不敢说已跟上了时代的要求，迎合上了读者不厌弃的口味，达到了一个文化人在追梦中应有的境界。不过，“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秉此精神，人之相遇，俯仰一世，少察陈迹之得失，在意追求之踏实，亦足可乐也！

我的这个集子是专为社区居民朋友、中老年志愿者和热心于社区工作的所有建设者而写的。素材、灵感来自我自己退休后与众多社区工作者、建设者、志愿者以及众多居民朋友一起对“社区是我家，建设靠大家”的共创共建的一些经历感受。共享共荣的和谐美好明天从哪里来？就得群策群力、共创共建。那些日子，鲜活的人和事呼唤着我将他们以文字和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我这个俯仰天地，草根味浓，喜和文字打交道的人有此责任来担当这个任务，来再现对一个英雄群体和它的带领者点赞。笔秃才疏，纸短情长，能表现出其万一也就无憾了！

遵照习近平主席在新时期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我将认真学习、好好领会，把注重社会效益、增加正能量、宣传正能量作为文艺创作的导向；把贴近人民群众，深入现实生活，追求艺术质量，自觉坚持作为创作的源泉力量！

2015年3月26日博果

引子

立春以后，在岭北的乡村城市，人们这年没能像往常那样，很快看见和风柔柔地吹拂，细雨润润地缠绵。春天姗姗迟来的脚步中，山头堤岸边，湖畔河沟处，院中房檐下，街道马路边，苑片社区里，很难见二月春风剪出的万千绿丝绦和吹绽的桃红娇艳笑……四处所能见到的景象是冒冷气儿的冻土，与堆堆残雪在偶露阳光下的逞强。于是，人们实感最真的，不是听春雨贵如油的歌唱，不是去郊外踏青赏花归来，也不是结伴远游留影拍照带回的欢快，而是房前屋后道旁阴沟早晚还在嘎吱作响的结冰声和冷风削面的感受，以及不断提醒老人孩子要多穿点儿衣服的叮嘱。

凯进岭社区的数千户居民在改革开放的年份里虽然因收入的增加、社会物资的渐丰又过了个值得回味的大年，心底的良知，深瞳的视角没少给当今中央的惠民政策和领袖们勤政务实的政策打高分，但一谈到他们生活居住的社区，就难得开心，就总觉朗朗阳光照耀的大地上，有团难散的云团雾气罩着、缠着，是少数几块背阳的地方，人们的心头，难免就像这料峭春寒的逼人，祥和不了。大家期盼，阳光早些驱散阴冷，倒春寒早些结束，百花盛开的春天早日到来！

一

凯进岭社区的办公楼坐落于社区的北苑片，办公设施较完备，是由原机关的后勤处改建的。

朱子奇作为凯进岭社区的头号掌门人，在社区里他呼得风唤得雨，这个年，他应该过得开心吧！不，他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有两天他的心情比不开心的居民还糟。腊月二十四，是南方人的小年，比北方人的传统习俗晚一天，都是送灶王爷上天，之后，便是迎接大年到来之前，备年货搞卫生的高潮，对单位来说，主要是慰问、困补、团拜还有悄悄派送红包的烦心事儿。朱子奇这些年司空见惯了这些，与往常一样，因还没正式放假，他照常先去办公室上班。办公室叫崔小河的崔干事早生好了炉子，给他沏好了热茶。他晓得他的习惯，把新到的《参考消息》已摆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工作会议再多，他也少不了这张报纸。崔干事不明白他的头儿是特别关心时事政治，是要搜集点什么资料，还是要研究点什么明堂，或者完全是为着心灵的嗜好。每当年底订阅报刊杂志，他便嘱咐，不要少了这份报纸，尽管它比大报的内容也神秘不到哪里去！朱子奇刚落座品了口热茶，摊开面前报纸看了条新闻拍了下桌子叫好时，忽听窗外闹哄哄的声音渐向他的办公室逼近，且上了楼道。崔干事赶忙开门去看，怎么回事？没容他回过神来，七八个男男女女已快潮水般卷进了办公室。他们都是凯进岭社区的居民，为首的是一个外号叫怪老头的七十岁左右的老男人和一个五十来岁牙齿有些外露办了内退的叫方癫子的老糙子单身汉，女性居民是无理抢三分、得理不饶人的孙寡妇……其他是跟着起哄的人，他们都是社区千分之几的名人，尤其是怪老头与方癫子，那是社区内外都有不小名气的大炮机关枪，在群众中有号召和煽动力，他们的身份与关系，大家往后会读到，他们是……难缠得令人头痛的人，分居各苑片。朱子奇与其他社区领导以及上级中心的领导都早有过领教。今天，他们串联拧到一起，赶在小年日冲击机关办公，看来颇有来头呢！崔小河赶忙转过头对朱子奇说：“来者不善，朱主任，你赶紧躲进里屋或从后门走了吧！”

朱子奇说：“嗨，躲什么！快过年了，让他们进来坐，好好泡茶装烟招待！看大家有什么事？能解决的，能解释的，都答应下来！”

“是！”朱子奇的态度有些出乎崔干事的意料，他可能是考虑事情绕不过去时必须面对吧！崔干事赶忙笑迎大家进屋往沙发里凳子上坐，并转身拎热水瓶去给大家泡茶，还把一包为开团拜会准备的花生瓜子糖果打开放到了大家的面前说：“今天过小年，朱主任让大伙先坐下，喝点儿水，吃点儿花生瓜子后，有事一个个慢慢说、好好说！”

谁料大家不领情，不吃朱子奇的这一套，他们连座都不落，个个一脸怒容。怪老头、方癫子是先后一人一巴掌拍在朱子奇的办公桌上发起飚来。“少来这套笑面虎招儿，我们今天不是来喝你的茶，吃你的瓜子糖果的，也不是来坐你的沙发的，我们曾经多次反映要求社区解决的问题，还有对个别家庭积案的处理，你今天一定得给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否则，你也甭想过好这个年！”

朱子奇软的一手失灵后，忍住自己的气性，披头方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明他内心正受激烈的思想煎熬。他知道他们今天要说的多是积怨，多是令人烦心的现事、陈旧事，但也多是难题，但不管怎样，既然还坐着这个位置，又不肯离开这个位置，绕过去，还得耐着性子听，放大肚量装，使尽招数挡，哄着式的答复也好，推着似的答复也好，装样过关式的做作也好，总得有个姿态。朱子奇已习惯了，过一站是一站，在这个岗位，小小一主任，比芝麻还小的父母官，在当今社会大背景下，谁有那通天本事，管得了百姓那多事情？咱不能去对付解决，但推诿应付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些年来的经验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危机过去，自然云散风清，但他没想到这些人今天会是这样，竟这样不把他这个主任当一回事，放肆地冲撞他要挟他。朱子奇正想着，筑牢自己的思想防护以抵挡怪老头、方癫子们向他发出“你也甭想过好这个年”的要挟炮弹后的排炮时，但见一个名叫杨小芸的长得清秀的三十来岁的女子，首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朱主任，我的儿子死得冤啊！你答应给我做主，如何没有结果啊！我家里瘫的瘫，瞎的瞎，我没法活了啊！这个年，我不要过了啊！”接着，孙寡妇干脆躺倒地面上撒起泼来诉说：“我那死鬼男人赌钱输烂了账，背着我把房子抵押给了人，我与他离婚后，带着女儿打游击，租房住，我一个曾经的集体工就那么点儿钱，物价这么高，日子这么艰难，我是过不下去了，我要把女儿交给你们政府！你要不答应给个解决办法，我也就搬来住进你的办公室了！”朱子奇心里十分明白，今天，杨小芸和孙寡妇的出格表现是明显地绑在了怪老头和方癫子的战车上的同盟表演，杨小芸是怪老头的侄媳妇，平日胆小怕事，性格软弱，踩死只蚂蚁都不敢，头上落片树叶都怕砸起包，遇有大事，没有主张，只知啼哭的人，婆婆和丈夫瞧不起她，同龄同辈人多有奚落她，让她进这么个阵势，上这么个台面与领导闹事，借她几个胆也不敢；至于孙寡妇，她虽横泼大胆，有些不讲理，有些不受劝，经常给领导找点儿麻烦，因实际情况，可以少计较，拣这么个阵势，放胆充分表演，也是十分少见。朱子奇想：看来，这捆绑在怪老头和方癫子战车上的几个人，事前一定被他们二人做过不少工作，像杨小芸甚至受过怪老头的裹胁，她不是一直纠结着她儿子死去的冤案没有解决么？还要仰仗她的叔公为她讨公道的么？

这由怪老头、方癫子操纵的双簧似的闹剧，超乎朱子奇与崔干事的想象，他们的应急机制十分苍白，朱子奇心里直吸凉气。

怪老头摇晃着大头正式开腔了：“我侄媳，杨小芸家的那桩惨事发生至今已不止半年了吧！交警就怎能坚持那样断事是对的呢！好端端的孩子因一起意外交通事故就没了，换在谁家谁不悲伤，旁人谁不气愤，怎能就抓住我们一时气恨揍了司机作出那样的结论，而你们作为社区领导根本不给百姓说话讨公道，一次次找你们，一次次叫苦叫难，不给老百姓办事，要你们干什么？姓朱的，我说的是实情吧！在道理上吧，没冤屈你们吧！”

方癫子穿着件黄呢子大衣，脖颈上青筋一鼓一鼓地动，激动明显加速。他干脆鼓动大家针对朱子奇说：“大家少跟他啰嗦，这里不是共产党，我们找真共产党去！”他甚至抓起个茶杯要砸，被身边的怪老头抓住了手。

朱子奇见现场快要失控，闹到上边去，更不好收拾，连忙起来赔着笑脸说：“大家不要激动，大家不要激动！听我往下说，看大家同不同意。”他边说边想，快过年了，大家冲着的还是钱。他想起时下官场上流行的一句话，人民内部矛盾用人民币解决，于是说：“要过年了，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让崔干事把困难补助救急款先赶快发下去，你们今天来的都是重点户！”

怪老头抢先说：“我可不是来要补助的，我家日子过得去，我不是你们重点户。”

方癫子见怪老头这样说：“我更不得要！去年我中彩十多万，我单身汉日子比你的还好过！我们来闹，是看不惯，是来论不平！是因为我们社区的工作矮了人家一大截！”

“对，对，是我朱子奇低估了二位的觉悟，也多谢你们关心社区发展。我看这样吧，把该补的都补得令大家满意，拿到钱，先把年货买回来，过好年，至于其他问题，我保证继续找相关部门去据理力争，一定尽我的能力，还有孙师傅的居住问题，我会找房管部门为你协商解决。你先起来，这样多不好！”怪老头便说：“你就起来吧，他们答应给你解决问题了，你就盯紧点，现在，你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这时，还有几个先前没说话的居民七嘴八舌地说：“那就还有些问题必须请领导马上解决，像我们东苑片38-46栋的棚户区改造问题、线路问题、下大雨老积水的问题。”苑片的一个代表也激动地说：“我们片临街的一面，治安问题最多，偷盗啦、发廊按摩卖淫啦、麻将馆越开越多啦、邻里纠纷不断啦等等，出门上班都担心，夜里睡觉都不安稳，有本事有门路的都在往外搬，已搬走几户啰，我们不知你们领导知不知道！”

“他们知道个屁！”方癫子说，“他们只喊安定团结，不会干安定团结！这样吧，大家听我说一句，对这样的领导不要寄予蛮多希望，过年了，只要求他们先拨点救急款，把老停水停电的问题在这几天先解决了，大家看好不好！”方癫子下过放，曾是造反派小头头，好喝酒，遇事易冲动，结过婚已离异，有个女儿跟了娘。但他的话常有鼓动号召力。怪老头也说：“那就依了老方的，今天大家就散了吧！”又带气补充说，“对这些事，他们不知道是假，只是视而不见或装聋作哑！”有几人便附和：“对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子奇把难听的气话忍过，忙说：“谢谢大家理解，这两件事，我会安排人马上解决，请大家放心！”朱子奇见事情渐渐平息，心里暂时松了口气，但他错判大家的情绪与心理，想就此骑驴下坡，把自己洗刷一下，说了篇比开篇更弄巧成拙的话，惹出一轮新的风波来。他说：“其实，大家的心情我一直十分理解，尤其是不幸者的家庭，那样处理时，我就有过微辞，但我心有余力不足啊！当今时下，大家心里比我还清楚，搞市场经济，进入商品经济社会后，党风不正，世风日下，一切向钱看，正气下降，邪气上升，我小小社区主任，比芝麻还小的官，就是有通天本事，又有什么办法呢？谁治得了遍地开花的麻将馆，治得了生意兴隆的发廊按摩，治得了全民经商的怪圈呢？还有打击贩毒吸毒，不都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的么……思想乱了，缺少凝聚机制，权威不在了，不听招呼了，执法行政部门也都只认钱了！要怪，我看只能怪金钱挂帅，怪‘四人帮’流毒没有肃清！”

本来要散去的居民们，听朱子奇这样一说，情绪又激动起来，怪老头回头抢先说：“朱主任，好像我们冤枉了你是不，你也与我们一样是受害者是不！‘四人帮’垮了多少年了，改革进行多少年了，你不清楚吗？中央的以人为本建设和谐社会的号召政策，你没看过文件开过会吗？你没听过广播、看过电视报纸吗？比咱平头百姓还少开会学习吗？”方癫子插话说：“你比平头百姓还瞎眼耳聋了是吧！”怪老头继续指着朱子奇说：“你倒会推，一推六二五，把自己不作为，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