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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彻夜难眠

云林实在忍不住了,把镢头把往地上一扔,回身说着:“山桃呀,离开这些日子,我天天睡不着吃不香,就一个心眼想着你呀,亲爱的!”弯腰就去拉山桃的手。

一看到云林沾满泥土的双手伸过来,山桃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喊着:“你要干什么?”云林也猝不及防,缩手后退了几步,不解的看着山桃问:“没有见面不几天,你怎么了?我是老虎会吃人吗?你忘了那美好的夜晚了吗?”山桃也自觉失态了,就辩解道:“小心村里人看见了。”云林说:“看见了怕什么?我们都是未婚的成年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山桃想了想说:“咱俩接触还够不上很深的,那天也有些太冲动了,我想还是慢慢互相了解了解再说好吗?”

云林听了,犹如一桶凉水迎头浇了下来,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冷冻了。默默不语地干完了剩下的一点活,扛了镢头不声不响地独自往回走,山桃也尴尬地在跟着后面上了山头。

晚饭时候,两个人仍然很别扭地不说什么话,山豹觉得气氛不对头,找话说了几句就无趣地上塔上去了。云林也跟了山豹出去了。

山桃妈等了一会儿,不见山桃说话,忍不住问山桃:“你俩怎么了?出了啥事情了?”山桃说:“老妈,你就不要管了吧。”山桃妈不愿意不管,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山桃呀,我看云林是个老实能干的好孩子,也是大学生,这可是老天爷给咱家送上山里来的好对象呀。他现在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帮着咱家了。他要是有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失去这个好机会呀!”

山桃知道母亲的意思,不知道如何给母亲解释,就说:“妈,我自己的事情你就让我好好想想再说好吗?”母亲还想啰嗦着说下去,山桃紧着说:“妈,我累了,想睡觉了。明天再听你的谆谆教诲行吗?”抬脚就回去睡觉了。

云林多日的思念盼想,设计了千百种和山桃重新会面的场景,没有一个是这样令人失望至极的形式的。他酝酿集聚了十几天的一腔热血,在山桃近乎冷漠无情的冷水里,泡得冷冷的了。他无味无趣地吃了晚饭,看见山豹出去,把碗一放也出了饭厅。

云林站在院里,一阵秋夜的风拂过,冰凉的心在凉风里瑟缩着难受。淡白淡白的月亮在远处的山尖上挂着,撒了一地冷冷的淡白的银霜,看上去就和真的浓霜没有区别。云林用脚指挥着鞋底在地面上摩擦了几下,涩涩的不光滑,真的不是落霜。他知道秋霜都是在后半夜开始形成的,也清楚现在还不是下霜的时候。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又下意识用手去脚底下的地面摸了摸,还是没有摸到一丝秋霜。他用另一只没有摸地面的手拍打着摸了地面的手上的不知道有没有的尘土,自嘲地说:“我这是怎么了。”

云林在院子里六神无主,山桃的非常反应搞得他一头雾水,弄不清山桃这么短的时间里为什么会和槐林里的山桃判若两人了?是自己哪里没有注意好得罪了山桃吗?不会!第二天一早山桃就走了,即使想得罪也没有机会呀。想来想去忽然想到:“对了,一定是山桃记恨我这么长时间连一个电话也不给她打,生我的气了!可我哪里有机会呀?两部电话,一部在你的办公室锁着,一部山豹猴手不离笼绊守着,再说我压根就不知道你住在那里的电话号码呀!这能怨我吗?”

山桃一趟省城去的变了,面貌变了,再不是那个从后面扎了皮筋的学生头了,柔软的长发顺肩披散下来,发梢慢慢过渡成了浅黄色,衬托得面部更加唇红齿白的漂亮迷人。可哪里来了那一股凛然拒人千里之外冷淡态度呢?染了头发,变了外貌,不会连记忆都染了变了吧!

云林正在胡思乱想着,山桃出来回自己的住处去,云林连忙跟上去搭讪说:“山桃呀,我……”山桃不等云林说下去立即打断说:“你不要说啥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说着进了她的办公室,不管云林在后面跟着,让也不让,啪地碰上了门。云林自觉尴尬无趣,回隔壁山豹的宿舍,不想上床躺,就在地上还是来回乱转着,听着山桃窸窸窣窣脱衣上床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又出了门,在院子里看月亮。

山豹在塔上面通过后面屋子里的灯光看见了云林映在院子里的剪影,就在塔上面喊道:“哥哥,还没有睡吗?上来吧,咱俩说说话。”云林答应着上塔去了。

山桃在软软的被窝里平躺着,没有拉息电灯,眼睛大大地盯着那已经装修了的一个个方格构成的雪白的顶棚,也是没有一丝的睡意,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交叉闪现。一个越来越清晰真实,一个慢慢地模糊虚幻。她极不愿意承认这个鲜活真实的影子就是把她带入魔界的那个人。按正常的理性观念来评断,他在自己身上的所作所为,是丑恶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是应该深恶痛绝,视若仇寇才是。可是她又一次使劲还是痛恨不起来。

山桃明白,是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通过半逼半诱的近乎霸道的手段,在她的身体里注入了恶的毒素,诱她染上了毒瘾赌瘾一样难禁的瘾,使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了,她已经变成了以前的自己最为不齿的另外的一类人。

山桃知道,云林是全心全意地痴心喜欢自己的。要不是省城行的始料不及的变故,她可能和云林按部就班地走上恋爱结婚生子过日子的平凡的道路。她内心深处矛盾着,斗争着,选择着。

几十天的不平常的遭遇经历,从应聘求职开始,山桃虽然身不由己地被一步步凭空拔高,一直成了飘在了云端的风筝一样,一切都任在下面拉线的谁的操纵指挥着凭本能动作着,可是她总的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是云林那样的社会地位不可比拟的。她知道云林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可要是没有中百万大奖那样的时机,没有人提携,就那样教一辈子小学三年级以内的一点点学生,能出息到哪里去?还有在那个就靠着山边的村子里,云林还有那么沉重的家庭负担,云林牛年马月才能翻身过上好光景呀?

山桃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山桃妈也怎么都睡不着觉。她一天天在地里干活,回来了还要做饭洗衣服。晚饭后,山桃妈收拾洗涮完了灶房里那一摊子后,就腰酸腿痛,连挪动步子都感到吃力困难了。她坐在自己的住处的炕沿上,都没有一点力气去点着山豹早就在底下塞满了的干柴了。

开头感觉到山桃和云林好像有了意思的时候,山桃妈的心里隐隐感到放心了。几次接触,他就认定云林是她家这样的条件里的最合格的好女婿,他盼着他们顺顺当当地走到一起。后来看到云林自觉投入,像自己家里人一样帮着干活的吃苦耐劳的样子,山桃妈看着云林心里就当他是自己的女婿了。她想,山桃不找云林这样的,还能找什么样的人呀?他先入为主地从心底里认定云林。山桃一回来,就和云林这个样子,山桃妈做梦也想不到。她一个不识一个字的农村妇女,知道用自己的那几句话,要说通念了多年书的女儿,太难了。只有坐着不睡发着愁。

云林上了观察塔,山豹正开着那个小电视。

秋夜的风凉飕飕的,山豹关了四周的玻璃窗,叫了云林脚蹬脚坐上插着电褥子的单人床。

看见了云林的满脸愁云,山豹问:“哥,你两个咋了?”云林强装笑脸说:“什么咋了?没有啥呀。”山豹说:“你哄谁呀?我姐下午刚刚回来,你们一定吵了!不然不会那个样子。”云林说:“你小毛孩子,能看出什么呀?”山豹说:“反正我觉得怪怪的一家子都不自然。”云林苦笑着不言传。山豹又说:“哥我想叫你真的成了我哥哥。我姐要是要是说了啥欺负你的话,你给我说,我问她去!”云林解释着:“真的没有啥事,你就不要操闲心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说着话,山豹睡着了,云林仍然睡不着,任电视机响着。直到停台了,还是任由电视机嘶嘶嘶嘶响着,也没有去关电视。

天亮了,电话铃响起来,山豹还睡着,云林没有动弹,山桃在她自己那里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