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铭冉是自己开车来的。是一辆蓝色的“雨燕”。铭冉兴奋地说这是他给买的,因为房子离单位很远,为了自己上下班方便,只好买车,先开这个凑合一下,他说了,过一段时间就给自己买好一点的。她眼中闪着的光焰,刺的芊络不敢抬头。

铭冉兴奋地把芊络拉近车里,然后拧开音乐,是一首巫启贤的《太傻》,芊络就傻傻和她来到一个叫“Forgot yesterday”的酒吧。

那甜甜腻腻的气息,朦朦胧胧的灯光,让芊络有些头晕。她还是低着头,悄悄的喝酒。铭冉看着她,陪着她,却不拦她。

后来,芊络有些醉了。她就开始说话。她告诉铭冉,今天看到穆辽了,还有他身边那个美丽可人的子今,一边说,一边哭。说着说着,忽然又呵呵笑起来,她说到了下午的那个男人,竟然两次撞到自己,现在终于被自己教训了一下,他那狼狈相——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笑,流着泪笑。

铭冉就陪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芊络说:“干杯,为穆辽找到自己的幸福,干杯!”

铭冉就说:“干杯!”

芊络说:“干杯,为铭冉找到自己的幸福,干杯!”

铭冉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可还是说:“干杯!”

芊络说:“这世界到底怎么啦?你们怎么都傍上大款啦?有钱人,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钱的人,也没什么好东西,一点骨气没有,想方设法的往人家有钱人身上贴,傍大款,傍混蛋,就是为了钱——”

铭冉不满意地从身上打了芊络一拳说:“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现在穆辽和董事长的千金好上了,那可是一步登天啊!有些人啊,就比如你叶芊络、还有那个傻乎乎的莫寒,你们就算是奋斗一辈子,能达到他的十分之一吗!再说我吧,怎么也算有房,有车,有工作,虽然他老点丑点吧,那又有什么!男人嘛,全世界的都一个样,上了床,黑了灯,就不管谁是谁啦!”

“是你们变心了,却还振振有词的!”芊络呵呵的笑起来,指着铭冉的鼻子说:“看你那不知羞耻的样子,就知道胡说,罚你,你得喝一杯。”

铭冉一仰脖把酒喝干,也咯咯的笑了,指着芊络的鼻子说:“芊络,傻瓜,什么也不懂呢。小处女!咱们宿舍六个人,就你一个处女啦!说不定,咱们企管系的最后一个处女,就是你啦!来,我敬你,最后的处女!”

芊络说:“喝就喝,不过,处女算什么啊,连房租都交不起,连男朋友都看不住,处女没人要了,像我这样的笨蛋才是处女呢!要喝,就为你喝吧,希望你真的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铭冉一拍桌子叫起来:“说的好!你终于想通啦!恭喜你,一大进步,来,为芊络的进步,喝!”

芊络喝了酒,就趴在桌子上,两手交叠,尖尖的下巴贴在手背上,透过朦胧的烛光,看着铭冉,金黄的短发,古希腊式的脸庞,眼睛大大的,眼窝深深的,鼻梁高高的,酒杯掩住了朱红的嘴唇,桌上的红烛一闪一闪的,铭冉的脸也一亮一亮的。

芊络问:“铭冉,你说钱真得这么重要吗?”

铭冉像是看稀有动物一般白了芊络一眼:“白痴问题,绝对白痴,这世道没钱能做什么!”

“那你呢,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吗?你一点都不想莫寒吗?”

铭冉垂下头,咕咚一下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在桌子上转动着酒杯,看着剩下的一点酒沿着杯子滑动,说:“想,想有什么用!不同的人对幸福的要求是不同的,但是,没资本,光靠爱情,养不起幸福啊!如果我和莫寒在一起,即使我们奋斗一辈子,恐怕也买不起一套房子,别的,就更不用说了。现实是残酷的,再坚贞的爱情,也会在艰辛乏味的生活中失去生命力。”

“谬论!”芊络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越来越朦胧的铭冉说:“好高深,又是你的那套现实主义谬论。”

铭冉说:“什么高深,现实本来就是这样啊。像我们这些人吧,没钱,没关系,学历也不行,唯一的资本就是年轻。反正这资本不用过时也作废。那就要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芊络说:“满脑子铜臭。你就认得钱了。”

铭冉说:“别清高了你。没钱,我拿什么买房子,买车。你拿什么交房租?”

“我是交不起房租!但是,我也不会把自己美好的青春、灿烂的年华埋进腐朽的铜臭里。”芊络像背书似的呵呵笑着说,“我,有手有脚,有头脑有精力,我叶芊络不靠别人,只靠自己!”

“幼稚,白痴,傻子才说这样的话!”铭冉说:“芊络,你醒醒吧,找机会我也给你介绍一个有钱人认识一下,真正见识了上层社会的生活,你就不这么说话了。有了坚强的经济后盾,你也就可以摆脱贫困啦!”

“什么上层社会,什么经济后盾!”芊络看着跳动火苗,然后一挥手,继续呵呵傻笑:“才不呢,那样我妈还不吃了我!我在‘七月’上班挺好的——我们经理说,将来会给我加薪,到时候我也要买房,买车——”

“还买房买车!”铭冉说,“就你们那几个人的小破公司,你再干几十年也不行啊。你也来‘天元’集团吧,过几天我们公司有圣诞party,你跟我去,先在上层人物面前露露脸,说不定,就能——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铭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芊络面前推推芊络,发现芊络已经趴在那睡着了。瀑布般的黑发掩住了半张脸,眼角,却还有没擦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