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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再见吧,爱情 (8)

猛然明白,一切还要靠这份工作来支撑,千万不能再丢了工作!

下午五点多,宋擎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社区诊所的病床上,吊瓶中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自己即将干涸枯萎的躯体,脸上,身上都在隐隐作痛,可是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大的痛楚来自身体内部说不清的部位,像是血管里、骨髓里、每一寸肌肤里都长出了满是毒刺的小虫,他们拼命撕咬着,吮吸着,在自己的身体里四处游走。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拎着保温饭桶的吴静华。

“擎宇,你醒了?感觉好点吗?”看到儿子终于睁开眼,吴静华疲惫的脸上现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擎宇转过头去朝着窗户,斜斜的阳光分外刺眼,无遮无挡地射进来,像是千万柄利刃,瞬间把自己刺成支离破碎的碎片,却不能四散飘飞,破碎着也要拢着攒在一起,承受一切已知的与未知的苦楚——闭上眼,深呼吸,唉——再把胸腔里的所有的痛苦化作最压抑的叹息,缓缓地重重地吐出来。

“擎宇,”儿子的叹息重重敲在吴静华的心上,闭上眼睛,轻轻地摇着头,也深深叹息一声,张开眼睛时,两行泪水悄悄滚落,“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呀!如果不是酒吧给我打电话,你真要醉死在那里了吗!儿子,你如果生妈的气,就和我吵,和我闹,只是不要这样拿自己的身体糟蹋呀!”

“不,妈,我不生你的气,”擎宇听出母亲的哽咽,可是他不愿意转过头来,“我知道你有苦衷,你也不容易——我只是怨老天,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你知道吗,一下子什么都变了,爱人变成妹妹,自己变成私生子,我真的很难接受——”

“擎宇,妈知道,妈都知道,都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妈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喜欢上他的女儿,”吴静华在儿子身边轻轻坐下来,拉起儿子的一只手,那上边还有昨晚与人殴斗时擦伤的痕迹,心中越发的痛楚起来,“你第一次把她带回家的时候,我是真的为你高兴,高兴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我苦苦熬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李轶天的女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这段故事,我怕你会抱怨我,甚至,你会憎恶我,我只好匆匆忙忙让你出国,这两年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也不敢让你回来——我是盼着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切都会过去。可是擎宇,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又去找她!是你把我逼得没办法——”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思齐的缘故,您就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吗?”擎宇忽然转回头来,“或许你还会让我和你一起,继续与他争斗,是吗?”

吴静华猛然站起来,眼中的光冰冷起来:“是的!擎宇,你记住,我不会原谅他,你也绝不可以原谅他!擎宇,如果你还承认你是我的儿子,那么,就一辈子也不要原谅他,他是一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擎宇恳切地望着母亲。

“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是个寡情薄意的负心汉,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吴静华声音骤然高亢起来,脸上却是冰霜般的寒冷。

擎宇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可是他知道,如果她不愿意说出来,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答案的。慢慢把头转过去,窗外,太阳已经落下去,只能看到对面高楼顶上一片灰蓝色的天空,空旷寂寥,连一丝云的影子也没有。

“那么,思齐呢?思齐的命,也不能化解你们的恩怨吗?”擎宇忽然幽幽的说,“她才二十三岁,她醒不过来了,是你们的恨,把她杀了!也也把我杀了。”

“宋擎宇!”吴静华猛然把儿子从床上拽起来,声泪俱下,“这都是你们的任性造成的,我千方百计分开你们,不让你们在一起,就是因为你们都是那个畜生的孩子,我怕你们受到伤害,可是你们偏不听话,你们偏偏要在一起!还说什么要私奔,儿子,你让我怎么办!还有李轶天那个畜生,他早该猜得到你是他的孩子!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那年我还在上大四,只差半年就毕业了,可是因为肚子里有了你,我不敢再去上学,后来又被我的父亲赶出家门,我无处安身,只能去学校找他,谁知道他却已经另觅新欢——就是李思齐的妈,她们母女长得真像!她只比你小几个月!我像一只流浪狗一样四处流浪的时候,他们已经——擎宇,你说,我们怎么能原谅这个混蛋!”

“不原谅,又能怎么样!”擎宇像一只木偶,闭着眼,被母亲拉扯着,痛吗?不,已经麻木了,“反正思齐已经活不成了,我也会死,我不会当你报复他的工具!我们不会当你们的工具,你们原谅不原谅,又能怎么样!”

吴静华的手猛然松开,宋擎宇重重摔在床上,良久,两行泪滑出眼角,濡湿了枕头。

“李轶天,宋擎宇,‘天一’,我们其实都是你的工具,”他轻声嗫嚅着,“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忘不了他,你还爱着他。”

吴静华像被电击一般,瞪大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儿子,说不出一句话。

齐沐风两只胳膊肘都拄在黑漆的办公桌上,两只手使劲儿揉着太阳穴。食指都能感觉得到血管在嘣嘣地跳动。心中的疑虑终于解开了一些。李轶天一直对“天一”网开一面,“恒通”早在三年前就可以吞并小小的“天一”独霸T城房产业,李轶天却借口什么等它壮大一些再做打算,他原来是在等自己的儿子!他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让思齐和宋擎宇交往!真是只老狐狸,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现在一切事情似乎都明了起来,如果李轶天和吴静华联手,那么,“恒通”和“天一”势必成为一家,而他李轶天无疑将成为整个华北地区最大的房产巨鳄,“恒通”的继承人毋庸置疑只能是宋擎宇,不,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李擎宇,“恒通”将不再姓齐,而是他李家的天下!

不可以!李轶天,齐家人还没死绝,齐家还有我齐沐风在,我不会让我们齐家的产业落入你的手中!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嘟的一声,桌上对讲机打开,传过助理小李的声音:“齐经理,‘天一’来人了,说要找你。”

齐沐风抬头,扫过对面的电子万年历,已经下午六点了:“哦?‘天一’的人?谁?”

“她说她是吴静华的助理,还有,她说你们认识。”

“哦。”齐沐风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冷笑,“知道了。告诉她,我没时间。”

“是。”

“不,等一下,让她等我吧。小李,你该下班下班,过一会儿我自己过去找她。”

“是。”

一楼的会客大厅,四月一个人坐在褐色的真皮沙发上,却不由自主抱住双肩。冷,从进来那一刹那,就感觉刺骨的冷,眼睛瞟一眼自己放在那里的手提袋,却不敢再去碰它。那是齐沐风的衣服,难道就因为那天晚上他给自己留下衣服御寒,自己竟然对他有什么奢望吗?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四月的耳朵里满是他对自己和呵斥怒吼,他或许已经根本忘了两个人的一面之缘,就算他说过认识自己,他毕竟是在李轶天手下做事的,就凭那么一次莫名其妙的偶遇,他怎么可能转过头来帮自己。

天色渐暗,整个办公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抬头,玻璃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低沉沉挤压过来。四月的胸口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算了,既然知道是白跑一趟,为什么自己还要傻傻等在这里,倒不如痛快地去求梅副市长帮忙,兴许还有点儿希望。

四月站起来,灯却猛然亮了,刺目的光芒耀得四月睁不开眼。

“丁助理,”齐沐风的声音冰冷尖刻,“你不觉得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医院里,你不觉得你应该去照顾差点被你们撞死,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人!”

四月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打扰了。我知道,是我们撞伤了思齐,我们会为自己的过失担起应该的责任。但你明明看到,出事以后我哥根本没有逃逸,而是跟到医院—— 你们也不能歪曲事实!”

“承担责任,怎么承担?歪曲事实,那么请你告诉我,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思齐躺在医院里,可能醒不过来,可能站不起来!”齐沐风一步一步逼近,“丁助理,你倒是说说,你们打算怎么承担这个责任!”

四月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泪水涌到眼眶,可她瞪大眼睛,硬生生地忍住:“可是,可是,就算你们把我哥弄进监狱,思齐就能好起来吗,真的很抱歉,都怨我,是我不该——如果你们愿意原谅我们的过失,无论你们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条件?”齐沐风冷笑一声,“那好,就请你说说,你有什么资格到这儿和我谈条件!”

“我没什么资格——可是,那天你也在场,我只是想请你说出真相而已!”

“我看到的真相就是,那辆出租车毫无征兆的开过来,在我眼前,把思齐撞飞!”他恶狠狠地说,眼中又露出凶光。

“我——”四月在他的逼视下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该来。打扰了。”说完,狼狈的转身。

齐沐风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指指沙发上的纸袋,满脸嫌恶:“你的东西,带走。”

“那,是你的衣服。”四月也不抬头,“你说得对,现在,我只该出现在医院。”

看着她的背影,齐沐风似乎愣了一下,这个女孩,似乎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蠢。

重症监护室里的思齐并不需要什么照顾,浑身插满管子,没有任何意识,监视仪、呼吸机、心电图,护士忙进忙出二十四小时的专业护理。四月远远看着李轶天站在病房的大玻璃窗前,失神的望着里面,一天的时间,这个叱咤商场所向披靡的传奇人物,忽然衰老了许多,再多的钱,再大的权势,此时此刻都失去了它的效力,面对挣扎在死亡线的女儿,他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父亲,他只能在心里一次一次的祈祷。

愧疚、自责,泪水再次滚落,四月却不敢上靠近,她不怕李轶天的愤怒责骂,却不敢看一个父亲苍老无助的眼神。

李轶天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轻微的脚步声,转头看了四月一眼,又木然地转头,继续盯住病房内。他守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公司要忙,就让齐沐风去忙吧;苏助理要替他守在这里,这也是可以代替的吗?他一定要等到思齐醒来,他知道思齐一定会醒过来的,这个苦命的孩子,这么多的灾难全都闯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闯过去!不只因为对齐雨娟的承诺,更因为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她是他的女儿!这二十几年来,是思齐在自己的膝下承欢,自己眼见着她一天天长大,半夜起来给她冲奶粉,扶着她摇摇晃晃走路,听她开口叫爸爸,看她哭鼻子,看她拱到自己怀里撒娇——就算擎宇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又如何!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思齐已经成为他生命的核心,如果可以,自己愿意用生命去换她的健康快乐!此时此刻,只要思齐能够醒来,无论什么代价,自己都愿意!思齐,你听到了吗,你听到老爸的呼唤了吗,思齐,快快醒来啊!

可是,埋在冰冷仪器之中的思齐,已经成为那些仪器的一部分,不动,一动不动。换班的护士走出来,李轶天慌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护士,我女儿,好点了没?”

护士摘下口罩,微微摇头,匆匆离去。

李轶天慢慢转身,无边的慌乱从心底升起,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才过了一天,一天多一点而已,会醒的,思齐会醒的。”

却猛然发现擎宇正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擎宇,你来了。擎宇——”

擎宇却没看到他似的,从他身边过去,两手扶住玻璃墙,怔怔的看着里边的那昏迷不醒的人。

李轶天跟过去,站的他身边,猛然看见他胳膊上手上青紫的伤痕,心中又是一惊:“擎宇,擎宇——不用担心,思齐会好的,会好的,一定没事,你也好好的啊——”

“她好了以后呢?”宋擎宇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们该怎么面对彼此?你觉得,她会认我当哥吗?她会当我妹妹吗?我们用了两年时间相恋,用了两年时间想念——现在我们,我们已经——我们要怎么面对!”

“擎宇,你们,你是说,你和思齐——”李轶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就像你们担心的,我们已经发生了关系!”擎宇忽然转过身来,嘴角竟然带着一抹冰冷扭曲的笑容,“按你们的说法,这该是乱伦!”

“擎宇!你——”李轶天忽然感到地面和墙壁瞬间都摇晃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这么说——”

“哼!”一口浊气冷冷地从擎宇鼻孔喷出,“不说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不是吗!既然知道我妈那个时候怀孕了,你根本就能猜到,或者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你跟她的野种,你所谓的用爱化解你们二十多年的恩怨,不就是这样吗!”

“不是——不是!”李轶天已经站立不住。

“在国外,我们该处以乱伦罪——在这儿,我们只能去死——就像《雷雨》中乱伦的那对兄妹一样,我们只能去死,你放心,思齐不会再醒过来了,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她不愿意看到你们,你们这些肮脏的人!”

“不,擎宇——不——是——”他挣扎着,眼前却只有一团一团的白雾,再也看不到那双冰冷愤怒的眼睛,胸口的绞痛阻遏了呼吸,意识也渐渐游离,他想抓住什么支撑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天地瞬时坍塌成一片没有任何声息的废墟,凌乱的光线错杂的交缠又分离,白晃晃的飞舞着。擎宇的脸在刺目的光线中变形扭曲,他似乎还在声嘶力竭地喊什么,可是李轶天没有听到,一个女孩的面孔在眼前闪了一下,是思齐吗?不是,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