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搏斗>第 6 章节

第 6 章节

发的扶手,说:“你真是个糊涂虫。你以为他金振海真有能力保护我们吗?告诉你吧,保护你爸和我们全家的是中央领导,他金振海算什么!”

文静迷惑不解地看着母亲,一脸委曲的神情。

丁桂兰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瞪着眼睛说:“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跟姓金的来往,没有我的同意,你们谁也不准离开家门半步!”

8.

第二天,丁桂兰走出家门的时候,没有忘记返身把房门锁上。

文雅在窗边跳着脚喊道:“妈妈,我又没有错,让我出去吧!”

丁桂兰轻声地说:“外面很乱,你们都在家呆着,听话!”

文雅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哭丧着脸嘟哝道:“真倒霉!”

文静棒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文雅噘着嘴对姐姐说:“都怪你,弄得我也被锁在家里了。”

“谁叫你在妈妈面前乱说话?”文静将书扔到沙发上,愤愤地说。

金振海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黄军装,束着皮带,头戴黄军帽,精神抖擞地向文静家走来。文雅隔着窗子看见了金振海,老大不高兴地:“哼,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快走吧!”

金振海开始吃了一惊,抬头见门上的锁,便绕到窗前:“哎,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关禁闭了?”

文雅没好气地:“什么怎么啦,就是因为你呀。快走吧,别来找我姐!”

金振海急切地:“你听我说!”

文静奔到窗前,对金振海说:“金振海,你走吧,快走吧!”

金振海还想说什么,但文静已经背过脸去了,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怏怏不乐地站了一阵,然后昂起头走了。

文雅离开窗户,坐到沙发上,踢踏着双脚,对文静说:“姐,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跟金振海这种人交往,听我们班同学说,金振海的父母都不喜欢他。他从小在乡下姑妈家长大,整天不是在江湖池塘里抓鱼虾就是上树掏鸟蛋,他言行粗鲁,没有教养。你怎么会……嗯,还是妈妈说得对,你呵,目光短浅、胸无大志。”

文静用双手蒙住耳朵,紧闭着眼睛,没有吱声。

9.

已被结合进市革委会的丁桂兰乘坐的军用吉普车在东江市风雷造反兵团门外停住,容光焕发的丁桂兰走下汽车,沿着水泥台阶走进造反兵团总部大楼。

斑驳老旧的大楼内外随处可见臂戴红袖章、胸佩毛主席像章、手里拿着棍棒或抱着成卷的大字报的行色匆忙的年轻人,这些稚气未脱的脸上燃烧着单纯、真诚、执着和无畏混合而成的激情。广播里在播放着激越的战斗歌曲。

康道阳正从大楼里走出来,他看见丁桂兰,赶紧站住,像军人那样双脚一并,脸色凝重地行了个举手礼:“丁主任,您好!”那模样幼稚而又可笑。

丁桂兰和蔼可亲地说:“小伙子,你好呵!小金在吗?”为了突出自己的尊长地位,她这样称呼金振海。

康道阳飞快地点着头说:“在,在,他在楼上。”

丁桂兰对他挥挥手,说:“好,我找他谈点事,你去忙吧!”她径直向宽敞的木楼梯上走去。

10.

“我到这里来,一是看望你们,当面谢谢你保护了文书记和我,那次多亏了你们。第二是来跟你谈点事情。”丁桂兰说到此处,抬眼看着金振海。

金振海毕恭毕敬地站在丁桂兰面前,样子有些腼腆:“保护革命老将是我们的责任,丁主任,有什么指示,您就说吧!”

丁桂兰笑了笑,说:“小金,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跟我们文静还是校友吧。现在,你们都是大人了,你们是在党的红旗下成长起来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哪!你的组织问题解决了没有?”

金振海面有愧色地摇摇头。

丁桂兰继续说:“噢,那就更要加倍努力,你根子正,苗子红,一定要有一个崇高的革命理想,要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知道吗?你与文静的事情我已知道了,这是非常不对的,怎么能染上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感情呢?你们都还年轻,前途远大,千万不能因为幼稚而影响了前程。你好好干吧,将来定会有出息的!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不要再与文静来往了,好吗?答应我!”

金振海微皱着眉头,默默地点着头。

11.

文玉涛调到地委任书记以后,很少有时间与家人在一起了,偶尔歇下来,不是起草报告,就是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昨天,他从外地检查工作回到家里,刚在沙发上坐下,丁桂兰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抱怨地说道:“玉涛,这些日子你常不在家,可把我的头都弄炸了。”

文玉涛抬头看着妻子:“喔,有这么严重吗?”

丁桂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地直机关干部子女的上山下乡工作已经开始了,这一批知识青年是下放到湘西的苗山里去,那里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条件都很艰苦。我的想法是让文静留在我们身边,照顾我们的生活,把文雅送到部队去锻炼一下。可是文静这个死丫头自作主张地偷偷跑去报了名,明天就要出发了!不行,我已经将她的被包扣下了,你再去劝劝她吧。”

文玉涛皱着眉头,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这个可能不太好办吧。她已经报了名,中途变卦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搁?领导干部可是要起带头作用的,你怎么反而拖起孩子的后腿来了?”

丁桂兰梗着脖子说:“我哪是想拖她的后腿?我是怕……”

文玉涛不解地:“怕什么?上山下乡这是走毛主席倡导的五·七道路,让孩子们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嘛!你愿意看着他们变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吗?”

丁桂兰睁大眼睛高声说:“我是怕她跟金振海搞到一块去!”

文玉涛若有所悟地抬头看着妻子,半晌说道:“嗯,这可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不过,也不用担心,金振海那个群众组织解散之后,他仍然属于街道居委会的人,不可能与文静下到一起的!”

丁桂兰不放心地说:“我已经向金振海打过招呼,但还是得防着点,主要是做好文静的工作,想办法让她留下来!”

文玉涛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步子,说:“我看算了吧,别使这些小心眼儿!”

丁桂兰也站起来,走到丈夫面前说:“像你倒好,家中百事一切都不用管,当然不用使小心眼儿。你说说看,你什么时候为孩子们操过心呵?”

文玉涛慌忙摆着手说:“我确实没有管过她们,所以没有发言权,家中一切听你安排啦!”他忽然正色道:“对了,我明天要到五·七干校去学习两个月,你给我准备一下。”

丁桂兰惊异地望着文玉涛:“是不是你的职务会有变动?”

文玉涛轻松地笑道:“不会。要真的有变动那倒好,我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哩!”

12.

丁桂兰虽然费了很多口舌,想了许多办法,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文静下放湘西的举动。当然,身为党的高级干部的丁桂兰深知,自己强行改变女儿的选择是没有用的,也是不明智的,文静的个性太像年轻时候的她了。况且,让女儿到乡下去锻炼一下并非是什么坏事,只要她不与金振海在一块就行,许多道理要让青年人到生活中去感悟才能明白。因此,当第二天清晨文静趁她熟睡之际拿到了衣柜的钥匙,大清早就提着被包悄悄跑到同学美娟家去之后,丁桂兰并没有再去责备她,而是强作笑脸地与小女儿文雅到火车站去送文静。

时令虽是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但这毕竟是1970年的春天,文静的心里只有一腔青年人的火样热情和听从党的召唤的纯真理想。她在一篇日记中写到:“我们年轻的一代没能赶上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那就做一名革命事业的可靠接班人,在和平环境下保卫祖国,使其永不变色,让帝国主义预言家们在中国实现和平演变的阴谋见鬼去吧……”

火车站内外红旗如海,一片欢腾,涌满了身背被包的下乡知青和前来送行的亲友。一列满载着下乡知青的火车准备出发,知青们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与站在月台上的人话别。

扎着两条小刷辫的封美娟手提被包,站在车门的踏梯上对着文静大声喊:“文静,快上来,别再摩摩蹭蹭的了!”

文静对女友挥了挥手:“哎,我就来。”

文静对母亲和妹妹说:“妈,你们回去吧,您和爸爸一定要多保重。我走了!”

文静提着被包向车门走去,才走出几步远,她就看见站台的水泥梁柱旁的金振海,他正用一双火热的眼睛注视着她。文静不顾妈妈和妹妹不悦的眼神,向金振海奔了过去。

金振海抽出别在衣袋里的一支黑管钢笔,局促不安地说:“知道你今天走,特来送你。这支钢笔给你作个纪念吧!我也要走了,是到姑妈的乡下。”

“你姐姐不是已经下放了吗?你完全可以要求留下来照顾你爸爸。”文静不解地说,同时不安地望一眼不远处的妈妈。

金振海也朝丁桂兰和文雅那边看了看,嗫嚅地说:“我爸能照顾好他自己的,这没有问题。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怎能当可耻的逃兵呢?你走吧,请保重!”说完就飞快地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站台。文静的口张了一下,但终于没有喊出声。

文静的眼里噙着泪水,默默地望着金振海的背影……

13.

宁静的湘西苗寨沉浸在如水的月色中,山塘里传来阵阵蛙鸣,间或有两声犬吠声在山寨里回荡。

刚刚来到苗乡的那阵子,文静时常手握着金振海送给她的钢笔,独自坐在木楼的门槛上,泪眼盈盈地凝视着天空。然而,这种青春期的躁动并未能持续多久,很快便被没完没了的政治活动和农业劳动排挤得一干二净。她甚至一度对自己脑海中竟然产生这种属于“小资产阶级低级庸俗情调”的男女私情而感到震惊与厌恶,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思想在广阔天地来一个脱胎换骨的转变。

她成了知青点里的政治辅导员,报名参加所有的文艺活动,自愿干最苦最累的活,总而言之,她要让思想和精力全部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去,使自己无遐去想那些个人感情问题。下乡的第二年,文静入了党,被公社树为知青学习的楷摸。文静正朝着妈妈希望的路线走下去。

然而,越是想忘记的事情往往越难以忘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文静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金振海,,但是在一阵耳热心跳之后,她会责怪自己意志为何如此薄弱!

唉,这种初恋的感觉是这么新奇,又是这么折磨人心,愁肠百结。

……

14.

文静这样迷迷糊糊地在如烟的往事中徜徉了很久,最后不知不觉地沉沉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卢俊祥早就起了床,并且做好了早餐。他将早餐端到餐桌上,对刚刚从卧室里出来的文静做了个笑脸:“夫人,早上好!”他总是这样多情,这样开朗,身上充满永不衰竭的浪漫情愫。

文静慵懒地望着丈夫,嘴角边浮动一丝娇柔的微笑:“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今天还要到银行去跟罗行长谈贷款的事呢!”

卢俊祥说:“我见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你。哦,快吃早餐吧。等会儿我送你过去。”在文静心里,卢俊祥确实是一位既有情趣又会体贴人的好丈夫。

第 四 章 巧拆鸳鸯

1.

文静的奶牛场坐落在关南市郊外的一片河滩上,这是一派恬静、淡雅、悠然的牧歌似的景色。

一百亩地的牧场镶嵌在两座平缓的小山坡之间,葱茏的牧草一直蔓延至小河边。牧场右边的山坡下修了一排牛舍,在靠近河湾的地方,有一座用木料搭成的苗乡吊脚楼似的小楼。牧场四周用一人多高的刷成白色的木栅栏围住,一百多头良种奶牛正在悠闲地吃草。

文静的办公室设在吊脚楼上,门旁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关南市绿康乳业有限公司”。

文静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金振海送给她的那支黑色钢笔,这么多年来,文静一直把这支钢笔带在身边,笔尖都换了好几个,然而就是不想扔掉它。现在她又握着这支笔出神,目光越过木窗,投向远处那片空朦的山岭,一条灰色的小路隐隐约约地盘绕在山坡上……

2.

崎岖的山路上,身穿列宁装的丁桂兰,由公社“革委会”的范主任陪同着,正向山坳下的一个苗寨走来。她梳着齐耳短发,虽然风尘仆仆,略显疲倦,仍然不失高干的雍容风度。

范主任在前面引路,偶尔回过身子去搀扶一下丁桂兰。他穿着一身黑土布衣服,腰间系着一条白汗巾,头上裹着黑头布,肩头斜背着一个红色小布包,典型的湘西山区干部打扮。

“丁部长,其实您用不着自己亲自来跑一趟,有什么事情打一声招呼就行了!”范主任一边走一边说道。

丁桂兰停下脚步,喘了一口气说:“这一趟还非来不可,不光是来学习你们这里运动的经验,顺便也来看看我那三年没回过家的大丫头文静!”

范主任夸奖道:“文静真是颗好苗子,她去年还评上了全县的养猪能手哩。”

“这都是贫下中农教育的结果,在家里她连饭都不会做……所以,你们要多多关心她。我想让她到工农兵大学去深造一下,将来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范主任脸上挂着憨笑,不住地点头。

3.

简陋的养猪场内,文静坐在一个木墩上剁着猪饲料,在她身边一个大簸箕里装满小山似的青青的红薯藤。

封美娟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冲着文静喊:“文静,你妈妈看你来了!”

文静不相信地望着封美娟。

封美娟又说了一句:“是真的!你妈妈来了。”

文静扔下菜刀,飞跑了出去。

4.

曲曲折折的小溪在夕阳的余晖里闪耀着橙黄色的波光,静静地流向远方一片叶子开始泛红的枫树林子。

丁桂兰和文静蹲在石矶上洗着衣服。

“静儿,你下放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家,可想坏我们了。你在信上说这里什么都好,现在我亲眼看到的明明是截然相反的情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