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全家都为吴楚下乡忙活,姐姐特意把自己结婚时买的一只柳条皮箱拿来,送给弟弟装东西远行。全家在心受煎熬中,不想等到也想等到的通知终于来了……

张慧娣被班长欺负后,心情十分沮丧,表姐马梅陪伴她回家后不久,家里便闯来了-群人,横眉立目的他们有进屋翻箱倒柜找东西的,有在大门、墙上张贴大字报的,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威逼张慧娣拿出家里私藏的变天账。张慧娣不知家中藏有什么变天账,让他们自己找,他们在屋中的各个角落找寻,把张慧娣屋中的书架掀翻,把书扔得到处都是,一时间上下屋间都是一片狼藉,他们也没找出什么变天账之类的东西,倒把屋中摆设的几件大瓷器和柜中放有的金器拿走……

张慧娣对家中杂乱一团的景色,只是无可奈何,心里最担心的有两件事,一是父母的安危,二是吴楚被拘留在什么地方,自己下定决心要找到他。人到困境才能体现出-个女人的胸襟是否开阔,一般女人遇到此事会哭哭啼啼的-付被人惜玉怜香的样儿,博得他人同情和支持。张慧娣不然,从班长揪她头发开始委屈痛失哭声后,知道自家的恶运来了,好象突然间自己业以长大成人,哭,只是发泄心头的一时不快,她再也不哭了,自己和自己坚强起来。她劝走表姐马梅后,洗去脸上的泪痕和满身的头发茬儿,决定先去见父母看受到如何待遇,怕父母看出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从地上捡拾起-身体面的衣服,自己又把剪成秃子般的脑袋用块蓝色白碎花布包住头发,用块碎玻璃境片前后照了照,见没什么破绽,心也安定起来,眼望天花板思潮起伏……

张慧梯先跑向爸爸的单位,到门口看门的坏人对她进行了严格盘问,得知她是厂子里技术‘反动权威’的女儿,对她说:“你父亲正在接受无产阶级专政教育,你不能见。”张慧娣说出自己这就要下乡了,于父亲见上-面也算是来辞行。那派中终究也是有好人的,经向上级请示,准许张慧娣和父母见-个小时的面儿。

张慧娣被两个激进分子领着走过厂房,来到-处偏僻孤寂的几间平房前,这里有臂戴红袖标的专人看守,-个激进分子对这里的看守说:“经上级批准,让张保良夫妇可以见见女儿,时间一小时,不得让他们串供。”戴红袖标的人忙答应。

戴红袖标的激进分子拧锁开门,并对屋中喊道:“张保良,你女儿来看你们啦。”屋里的张保良忙答应。令张慧娣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这里也见到满脸憔悴的妈妈徐凤,天性之缘使母女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两日未见如隔几秋,无语中不由二人都泪洒满襟……

张慧娣擦了擦眼泪劝父母亲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要想通些,解放前咱是资本家,可也不是那种罪大恶极、血债累累的资本家,舍粥赈济的事,咱们家也没少做。解放后我们响应国家号召,资产已经从了公,咱现在是靠劳动生活,不是靠剥削生活,咱于平常的工人阶级没什么不同,住房虽然好些,但那都是国家按贡献分配给咱的,咱不反党不反社会主义,他们还能把咱怎么样?”父亲点头委屈地说:“激进分子把我定成反动权威想不通,没有先进技术怎么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怎么实现社会主义的四个现代化?实现四个现代化可不是用嘴出来的,而是要脚踏实地去干才行。”张慧娣苦笑一声说:“爸爸,你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又留过学,对国家政治斗争一点也不关心,您就要加强政治学习呢,他老人家提出让全国人民都要关心国家大事吗?这可是很高瞻远瞩的,您可不要充耳不闻哪?”张保良叹了一口气儿对她说:“爸爸向来不问政治,安心为社会做出些贡献就可以了吗。”这时看门的见没人注意,便转过脸小声偷偷对他说:“张总,你是咱军工厂的顶梁柱,技术上是不能离开你的,放宽心等待吧,不知哪天上级就会又重新启封你。”张保良用忧郁和说不出的眼神儿看了看戴激进分子袖标的人点头,心中是郁孤台下清江水。沉默片刻他问女儿说:“家里怎么样?”张慧娣说:“已被他们抄过啦,说是找什么变天账,变天账没找着,却把些金、银、字、画都被他们弄走啦,还在大门贴了大字报。”父亲有些惋惜地对她说道:“那可都是名人之作呀!”张慧娣说:“爸,你就不要思虑那些身外之物了,和妈妈怎么能平安度过眼前吧,那些东西对咱只是壮壮门面,说明您是个有文化知识的人,是出自书香门第,这些对咱都不重要啦。”接着母亲徐凤问她说:“家里也乱作一团了呗?”张慧娣点头,母亲又问她说:“这两天就自己在家吗?”张慧娣点头对父母说道:“这两天我突然感觉变成大人啦,什么事都有见解地不象小孩子啦。”张保良问她说:“你这就毕业了,学校有什么安排呢?”张慧娣说:“能有什么安排?上山下乡吗,我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管是上山还是下乡,我都是义无反顾,爸爸妈妈的处境令我堪忧,不知能否经受住社会变革的考验,爸爸妈妈,这是一场触动心灵的文化革命运动。”父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