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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二节

两人来到一家小餐馆,李真要了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又要来一瓶东北二锅头,二人便坐下来喝酒。酒过三巡,两人脸都红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随着大起来。也难怪,东北二锅头是烈性酒,二人又都不是‘’盛酒的家什‘’,一个教师出身,一个学生出身都没喝酒的习惯,更没有饮酒的海量。二两白酒下肚两人便都头晕目眩起来,说话舌头也不太好使了。老板娘看到眼前情景赶紧走过来,她听到二人说话的口音好像是山东人便产生了兴趣,再看看二人面相,善良敦厚,更是好奇心起。她走过来笑嘻嘻地问:‘’两位兄弟,哪里人呀?‘’

李真看看老板娘,也心生爱怜。老板娘三十多岁年纪,面色红润,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炯炯有神,不免心中一阵激动,他回答:‘’山东人。大姐,有话说吗?‘’

老板娘一听来人是山东人,更是眼睛一亮,她随手搬了个凳子坐到李真身旁,笑吟吟地说:‘’你们一进门我就听出你们是山东人,果不其然。太好了,我们是老乡,我也是山东人,山东济宁人。‘’

这一会轮到李真眼睛放光了,他惊喜地站起来,说:‘’大姐,你是济宁人?我也是济宁人。真没想到,几千里外又碰到老乡了,还在老乡开的饭馆吃饭,缘分呀!这下好了,我们以后就有亲戚可走了!‘’李真喝多了酒,头脑有些发热,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不加斟酌。

老板娘也挺乐意,说:‘’那是,不要见外,以后常来。‘’她停了停接着说,‘’我今天来与你们俩说话不只因为是老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必须告诉你们。不过,我先得问问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打工‘’。王洋说。

‘’打工?‘’老板娘有些吃惊,问,‘’是刚来吧?‘’

李真说:‘’是,刚到,今天才第四天。‘’

‘’嗷,我知道了。‘’老板娘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黑龙江这地方治安状况不怎么好,尤其我们这座城市,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街上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命案接连发生。东北人性野,话不投机上去就打,不分青红皂白,特别是十七八岁,二十几岁的小青年更是个症,他们常常在街上寻恤闹事,只要听到外地口音的人更是野性爆发,打人毫不留情。最近一段时间街上连续发生了几起大案了,被打的都是来黑龙江打工的外地人,死了两个,重伤十几个,搞得人心惶惶。前几天我去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殴斗。七八个小青年手拿砍刀、铁棍对两个外地人进行殴打。两人满身是血,其中一人已经倒在血泊里不动了,那还有一个小青年照着他的胸口抡了一棍,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八成已经死了。那场面惨不忍赌,叫人心惊肉跳。过路人谁也不敢去劝。我吓得两腿发软,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后来我听说,被打的人喝多了酒,不知因为什么两人在街上吵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活该两个人倒霉,几个小青年也从另一个饭店喝醉了酒出来,听到两人在骂街说是骂他们,上去就是一顿毒打,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命丧黄泉。‘’

李真说:‘’太嚣张了吧!这里就没王法了吗?那么多人看就没人报案吗?‘’

‘’不知道。再说了,就是有人报案,警察也不是马上就来,每次都是这样,只见警察来处理后事,没见过警察事前来阻止事态发展。‘’老板娘说。

‘’照你这么说,我们以后上街就要小心了。‘’王洋说。

‘’可不是嘛!我见你们喝红了脸生怕出门惹上了事,所以过来给你们提个醒。一个人出门在外本来不易,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叫家里人怎么办?你们俩酒量也不济,就别喝了。我给你们俩煮点面条先吃点东西,然后在我这里再喝一会茶,等醒了酒再回去。‘’

李真说:‘’谢谢大姐关心!‘’

老板娘的一番话犹如一股暖流涌遍李真全身,他心中倍感温暖,感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没能忍得住,还是顺着面颊流淌下来。老板娘煮面条去了,李真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顿生一种难以言表的欣慰之情。

几分钟过去了,老板娘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李真、王洋赶紧站起身接过面条,不住道谢。此时的李真王洋在这里已有了回家的感觉,大姐就是自己的亲人。他们有许多话想与大姐说,有许多苦想向大姐诉。可他俩更想知道的是大姐是山东人,为什么跑到黑龙江开饭馆,这里有自己的什么人,境况如何。可饭点已到,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老板娘赶紧忙着招待其他客人,暂时无暇顾及李真两人,更没闲暇时间陪着闲聊了。李真王洋两人喝足了水,酒意全消,看着大姐忙碌又帮不上什么忙便起身告辞。

大姐点点头说:‘’回吧!路上小心,别逗留,抓紧回宿舍。记住,以后常来!‘’

‘’好的!一定常来!大姐再见!‘’李真回复大姐。

两人回到工地,李真觉得无事可做便躺到床上看起书来。

开始几天还好,看看书打发时光,可到了第五天李真就坐不住了,心里开始焦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在床上更觉不是。心想,出门就是挣钱的,老是呆着不是办法,必须找点活干,重的干不了,干点轻的,一天少挣十块八块也行,挣个生活费零花钱总比不挣强。他想到这里,决定找队长要点活干。他关上宿舍门,刚走到半道,迎面碰到队长走过来。李真正要说话,队长却先开了口,他问李真:‘’老李,伤好多了吧?‘’

李真说:‘’好多了,不过还有点肿,没大事了,重活干不了,干点轻活还可以。‘’

队长说:‘’正好呀,我就是找你干项轻活的,先征求你的意见,看看你愿不愿意干。说实在的,老李,我们出门就是想挣两个钱的,总呆着不是办法,有伤不能干重的就干力所能及的,行吧?‘’队长怕李真不答应,所以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

李真听了队长的话感觉有门儿,高兴的了不得,至于什么活他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说:‘’行行,干!‘’

队长说:‘’是这样的,看工地的老徐家里有事要回家待一段时间,想找个替工看工地,我心想,找谁好呢?想来想去,想到了你。你手腕受了伤,重活不能干,正好可以看工地,只在工地上转转,又不累。‘’

李真说:‘’可以,我干。‘’

队长接着说:‘’老徐值夜班,你也值夜班。现在天暖和,值个夜班还可以。不过值夜班责任性大,不能睡觉,也不能蹲在一个地方不动,要常蹓跶,多围着工地转转。这地方的人不太厚道,夜里常有人进工地偷东西,你得看紧点,万一有人进来,你能管就管,不能管赶紧去办公室叫人。记住了吧?‘’

‘’记住了。我干几天看看,能干就干下来,不能干你再换人。‘’李真说。

队长拍拍李真的肩膀,说:‘’老弟,要上心呦。老板的家底就交给你了,一定看好!‘’

这下李真有活干了,可这活责任重大,李真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可反过来想想,不就是看东西吗?难道还有人抢劫?李真哪里知道很多地方的人对外来干工地的就是明目张胆地抢劫,看工地是有很大风险的,有时还会遇到人身伤害。

李真没有干过建筑工地,更没听说过看工地会遭遇风险,否则他是不会答应看工地的。还有,他不了解当地的社会风气以及野蛮的人性,他要了解清楚,宁愿不挣钱或者赔钱吃饭也不去看工地,尤其是不去值夜班。

晚上,李真上班了。东北的天白天热,到了夜晚气温骤降,很冷,李真穿上棉大衣在工地上不停蹓跶,可由于有风依然很冷,风吹在脸上依然如刀割。人们都睡熟了,工地上一片静寂,陪伴李真的只有那盏昏黄的路灯和一堆堆静静躺着的模板和钢管,以及时不时从街上传来的汽笛声。

十多天过去了,工地上平安无事。李真白天睡觉,夜晚值班,一切正常。

这天李真穿上大衣又去值班了。夜依然静寂,工地上的那盏吊灯依然放射出昏黄的光芒,只有街上不时传来的犬吠声偶而打破夜晚的宁静,然后一切又恢复平静。李真有了困意,打算找个僻静地方打个盹儿。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李真刚想扭头看看,一只大手使劲捂住了他的嘴,威胁说:‘’老实点,别叫,否则捅死你。‘’李真感觉背后有一把匕首顶住后腰,他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心想,坏了,来盗贼了。看阵势,这帮家伙还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他们要有大动作。

来人把李真推到一个角落里,告诉他:‘’想活命就放明智点,别动,更别喊叫,好好配合我们,我们不会伤害你。兄弟们缺钱花,上你这里拉点东西,不要多,就拉一车。好好蹲在那里,别耍花招。否则——‘’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李真的心‘’怦怦‘’跳个不住,心想,只装一车,天哪,这一车东西价值两三万元,自己拼死拼活一年也挣不到这个数。如果让他们拉走,我怎么向老板交待?我又如何赔得起?如果不让他们拉走,自己肯定会吃大亏。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全是流氓恶棍,是不要命的主儿。怎么办?李真迅速转动着脑子思考对策。他扒开捂着他嘴的大手说:‘’你放开我,我会配合你们的,保证不喊人。你也去帮着装东西,越快越好,装满赶紧走!''

来人竟然相信了李真,松开了手。李真趁机拔腿就跑,刚要张口喊人,一根钢管猛然砸向他的头顶。李真哪里知道来人早就做好了第二手准备。你不跑不喊没事,一旦跑去喊人,必遭毒手。李真只跑出四五步便一头栽倒在地,顿时失去知觉。

几个强盗见李真被打昏,是死是活他们不害怕。李真不动了,他们没了后顾之忧,便从容不迫地装满一车东西,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晨,工友们上班发现了李真。见他躺在地上,头上沾满血迹,衣领上也被鲜血染红。不过呼吸还正常,只是有些微弱。人们迅速把情况报告给了老板,老板马上打了急救电话。急救车很快来到现场拉走了李真,送进急救室。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李真慢慢苏醒过来。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急救室的医生,他顿时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昨天夜晚遭遇了毒手,与死神擦肩而过,今天又捡回来一条命。他点点头,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伤心已极,任由泪水不停流淌。

李真醒了,王洋第一个闯进急救室。他抓住李真的手哭成了泪人,王洋哽咽着说:‘’老李哥,你说这伙狗杂种咋那么狠呢?为了偷东西竟然致人死命。老天为何不长眼呀,让一个好人却多次遭遇磨难!‘’

李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慰王洋说:‘’好兄弟,别难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是又活过来了吗?‘’

王洋点点头,说:”哥,你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什么了。我出去一趟,给你买点好吃的补一补身子,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这一次李真是为老板看管财产遭受伤害的,一切费用全由老板掏腰包。老板也一直守在医院,看到李真苏醒过来他也放下了思想包袱,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来到李真身旁安慰李真,让他安心养病,说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让王洋尽力操办,工地上还有事,他先回去,这里就交由王洋操心了。至于这次工地上遭受多大损失老板没有说,李真也没问。

李真伤势不轻,一连住了半个多月医院身体才见恢复,他自己能下地走动了,便要求出院回到了工地。

工人们听说李真回来了,很多人都前来慰问,问长问短,不停祝福。老板也来了,他征求李真意见。问李真是回家还是继续留在工地打工。如果回家,老板包路费并给一千元作为抚恤金。如果留下,老板欢迎,工伤补助费照给。李真选择了后者。他知道,如果这个样子回家,家里人肯定难过,以后就再也不会让他出门打工了。若留在工地,一是能多挣钱回家,二是事情过去时间长了,再与家人说起今天的事情,他们心里就不再那么难过,容易接受,以后再出门打工家里人就不会反对。

又是一周过去,李真恢复了健康。他感觉身上有劲了,决定上工地干活。这回他不再去看工地,而是跟着王洋去绑扎钢筋。李真很聪明,不管干什么活他看看就会。起初是跟着别人干活,当个帮手。后来干熟了,干脆自己动手去干。王洋也是年轻好学,很快自己也能独立绑扎钢筋了。从此两人不再需要别人指点,有活自己就能去干了,而且还干得有模有样、规规矩矩,从没有返过工。钢筋班长和工地技术员很满意,经常夸奖李真聪明。后来技术员干脆也把图纸交给李真,让他看着图纸干活。技术员对李真很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