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开始有条不紊地实行自己的计划。他利用又一个周末回到家里，先找文雨眉母女简单说了自己的打算，惹得老太婆常玉竹流着眼泪，差一点要给楚华跪下了。

吓得楚华赶紧搀扶着她说：“干妈，你这是干什么？我已经认您做干妈，您怎么能倒过来给我下跪？”

常玉竹抓紧楚华的手，流着泪说：“我老太婆不知道前世怎么会修来这种福气，捡来一个好儿子？也是你妹妹文雨眉的福气，我先替她谢谢你。”

文雨眉也有些动情，深情地望着楚华，那对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泪珠，“哥，你这样安排，北京妈妈会同意吗？会不会给她老人家添麻烦？”

楚华笑着回答：“放心啦，我已经和她说好了，等放暑假的时候，我就送你们回去。干妈就去成都吧，听说有个姨妈在成都是不是？我动员李梅也回北京去，这样我才放得开手脚做事。”

常玉竹赶紧抓住楚华说：“儿子，你不是要找那畜生拼命吧？你可打不过他。”

楚华大笑起来， “干妈，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会依法办事的。放心好了。”

一切都是按照楚华的安排在进行，就是有一点，李梅说什么也不肯回北京去，没有提出任何理由就是不肯走。她只要求这小楼还是别退租她要住在这里，不愿意住宿舍了，楚华拗不过她答应了。

刚一放假，楚华就亲自送走了文雨眉母女和自己女儿。常玉竹在成都下车，暂时住到妹妹家。楚华把文雨眉和孩子送回北京家中。母亲是见过文雨眉的，文雨眉又是很会讨巧的女孩子，几天就博得了足够的好感。楚华没有多逗留在北京，母亲写了一封信，让他先去成都找到省高院的宓光。

母亲告诉他，宓光现在是四川省高院院长，曾经是她的老战友。就在楚华来北京的前一天，她已经和宓光通过电话，这个案子的大致情况也告诉了对方，相信会给楚华一些具体帮助的。

楚华按照母亲的指示，在省高院找到了宓光。宓光建议他先找到张鑫发好好谈一下，最好还是庭下调解。宓光给了楚华一个很重要的提示：这件事处理僵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处理得当了可能会很简单。宓光还告诉楚华，他设法了解了一下这个张鑫发。这个人在攀枝花很有一些势力，在社会上有一帮朋友影响力不算小。这个案子拿不下，不是法院收贿，而是当地法院不愿意得罪这个刺儿头，怕他带一帮人围着法院闹事。

宓光最后告诉楚华，他已经和当地公安打过招呼，让他们注意保护楚华的安全，不过还是希望他自己尽可能注意，毕竟文革刚刚过去，公检法的威力还没有恢复。

楚华直接由成都搭乘长途去了攀枝花。那时攀枝花还叫渡口是个钢铁基地。那地方盛产钒钛磁铁矿，处在横断山脉是个山城，金沙江与雅砻江交汇于此。北边离开成都750公里，南面距离昆明350公里，也算是四川的西南门户了。没有什么当地居民，除开曾经的山民，其余都是开发三线钢铁基地从全国各地迁来的移民，就是一个移民城市。不仅有很多四川其他地方的人，也有很多是内地人。楚华了解过，这个张鑫发就不是四川人，是贵州过来的，楚华居然单枪匹马直接找到了张鑫发。

张鑫发用一种敌视的目光，审视着面前这个精干的年轻人。楚华却一副充满诚意的态度，而且开门见山，一上来就告诉张鑫发，自己受了文雨眉的委托，来和他交涉离婚事宜。

张鑫发恶狠狠地发问：“你是文雨眉什么人？凭什么来和我谈？”

楚华不慌不忙地说：“我是常玉竹的侄子，是文雨眉的表哥。我带来了她的委托书，不过现在不打算给你看。如果一定要打官司，我会交给法院，今天来是打算和大哥私下和解。”

张鑫发是个粗人，楚华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反而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再看楚华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放缓和下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和解？”

楚华笑起来， “大哥，我想你不肯放手，应该主要因为他们收了你一大笔彩礼钱吧？现在再离婚了，你岂不是人财两空？”

张鑫发气呼呼地说：“妈的，我可是出了一千块啊，你表妹居然现在要离婚？”

楚华收起笑说：“大哥，如果文雨眉到成都高院去告你伤害罪，你觉得法院会受理吗？”

张鑫发一打楞，接着疑惑地问：“省里会管离婚这样的小事？”

楚华从随身虞里取出几张，印有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抬头的公文纸，有意让张鑫发看见，然后才说：“要是我说在那边有人，大哥觉得会怎么样？”

楚华知道张鑫发不认识几个字，这个年头，走后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他的确在法院认识人。楚华是想好了来的，要先唬住了他才能谈和解。楚华知道这样做有点不太地道，可为了早一点替文雨眉解决了这件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张鑫发真给唬住了。他是认识不了几个字，可“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还是认得出来。特别能看明白这种纸是写公文的，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拿得出来的，这个看上去文绉绉的小子不好惹。

张鑫发继续放缓了口气，和楚华套起近乎来了。“楚华对吧？兄弟，你既然是文雨眉的表哥，我是不是也应该喊你一声表哥？”

楚华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战术奏效了，笑着摆摆手，“大哥，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再说，咱们不是在商量文雨眉和你离婚的事儿吗？你们这件事儿办了，大哥还是大哥吧？”

“嘿嘿”张鑫发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说：“行，就这么着吧。兄弟，文雨眉这个婚，打算怎么离法？”

楚华听出来这件事好办了，很爽快地说：“还是大哥爽快！这事我替妹子担着了，你给的一千彩礼，一个子儿不少退还给大哥，兄弟我，另外再出给你一千调解费，怎么样？”

那个年头，一个三级工、四级工，一个月工资也就是三、四十块。张鑫发是个司机，每个月还有加班和补助，加上去最多就是五十多一点。他为了攒下一千块钱娶媳妇，不吃不喝也要两年。为了这笔钱，张鑫发省吃俭用攒了七、八年。所以文雨眉提出离婚，他死活不能同意。他知道文雨眉家里一分钱没有，他给的彩礼钱，早就给生病的老头子花光了，他要同意离婚百分之百鸡飞蛋打。

文雨眉冒出个表哥，不但答应只要自己同意离婚，一千块彩礼钱照退，另外在加一千的调解费，他要是再不同意就是傻子了。文雨眉是挺漂亮，可就是和自己没有感情，每次和她做事，都是哭丧脸像死人，有时候死活不让碰。张鑫发想着就觉得丧气。现在离了，再有两千块钱在手里，随便到哪里不能再弄个漂亮媳妇？四川这地方，漂亮姑娘有的是。

张鑫发想通了，爽气地答应下来：“成。兄弟，就依你了。”

楚华趁热打铁，马上取出预先准备好的一份离婚协议书，摊在张鑫发面前，“大哥，这是我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文雨眉已经签字了。我作为证人和调解人也签字了。这两千块钱的事儿也写进去了，我要不要读给您听一下？”

张鑫发摇摇头， “那也不用了。我在哪儿签字？我签上，咱们喝酒吃饭去。”

楚华笑笑拿出笔，指指地方，张鑫发歪歪斜斜在两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楚华收好一份，把另一份给了张鑫发，“大哥，这顿饭我请。”

楚华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两千块钱递给张鑫发，又让他在另外一张收据上签好字，然后拉着张鑫发出门喝酒去了。

楚华一气呵成办好了文雨眉的协议离婚，也没有在攀枝花多耽搁一天就要打道回府。张鑫发死活没有让他去搭乘公交车，直接用自己的运输车把他送到了成都。张鑫发临分手还说，自己和文雨眉虽然离婚了，可还是愿意认下楚华这个兄弟，等自己再娶媳妇的时候，让楚华一定来喝喜酒，楚华笑着答应下来。

楚华一身轻松了，和张鑫发分手以后，先照着常玉竹给的地址，去找到了老太太。常玉竹看见那份张鑫发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乐坏了，可对着上面写的两千块钱又发愁了。

她对楚华说：“孩子，叫你花这么多钱，我们可怎么还你？”

楚华笑起来，“干妈，又见外了吧？我是您干儿子，我说要还了吗？”

“孩子，别说你是干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能让你替文雨眉出这笔钱。”常玉竹说出了心里话。

楚华还是笑着说：“怎么就不能我给她出了这笔钱？我们两个有缘，一见面我就喜欢她。”

楚华不知怎么就冒出这么句话来？连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常玉竹却愣住了。

不等楚华回过味儿，常玉竹笑了， “你说，你喜欢雨眉？你们两个有缘分？那就好，那就好。”

楚华突然明白过来，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解释：“干妈，你别误会，我是说喜欢有这个妹妹。”

常玉竹笑着说：“干妈不会误会。好，不说这个事儿，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楚华收回神思，“我先回一趟北京。我打算就让雨眉留在北京帮我带湉湉。北京家里条件好，还有帮手，可以让雨眉腾出一点时间补习文化，明年参加高考。”

“孩子，干妈替雨眉谢谢你。可你想过没有，她是你雇的小保姆，你这么做，你们家会同意吗？”常玉竹问他。

楚华不在意地回答：“应该会。我在北京和老太太提起过。老太太喜欢雨眉的。”

常玉竹不再说什么，反而在心中有些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