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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新编

2021-04-30 10:5915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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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吉梦

                     

杨家山后有一大片空地,坟茔数十,每每擦黑常有阴风,夜间萤火点点,人见皆惊惧速走。如此年许,地主儿胆怯非常,遂将此地撂荒。

春去夏至,某日,有一路人见此田荒草没膝,甚惜之。问询缘故,人皆言此地不吉,怪事频出,地主畏惧废耕。路人一笑,遂向地主儿求租。主家慨然相许,答应只收一成租赋,数目有路人自裁。路人大喜,随即除草复耕。

路人姓徐,字如吉,邻村有名善人,好酒,家虽不富,且乐善好施。此田离家三里路许,中间又有一河相隔,耕种多有不便。如吉只得以木舟相渡,每天从田至家往返数次。如此数日,如吉倍感不便。一日,与家人协商搬到地头暂住,家人同意。如吉便带上酒食,在地头搭上一架窝棚暂作栖身之所。每每天黑,如吉便放下活计,在窝棚内生火做饭,饭妥再斟一壶小酒,便在煤油灯下慢饮细品。

一月将过,田间荒草除净,又种上瓜苗。如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倒也称心如意。

这天天黑,如吉正在窝棚小酌,忽见一坟上飘起一盏红灯,如吉见状不免一惊,好在他胆大如卵,不知何为害怕。他放下酒盅,注视灯笼动向。只见那灯笼颤颤微微,忽东忽西在坟间转了两圈,然后向窝棚飘来。如吉瞪大眼睛,屏住呼吸,静候红灯”拜访”。

看那红灯只是一团红球,不见光芒四射,如吉已觉蹊跷。红灯飘近窝棚口,上下晃了晃,突然消失。如吉走出窝棚查看,只见漆黑田野,哪有灯笼踪迹?如吉回身走进窝棚,喝完小酒便和衣而卧。

大约子时,如吉醒来,他睁开眼走进一所富丽堂皇的厅堂。那厅堂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有一美妇人正坐在堂上缝制衣裳。如吉见状惶恐非常,转身便走。美妇人起身挽留,说:“兄长莫慌,小女子是此地主人,见你每日劳苦,衣服磨破,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便想尽地主之谊,给你缝制衣裳以表感谢。我家宅院庞大,人手又缺,致使荒草铺天盖地,亏你到此心勤手快除净荒草,还我干净天地,小女子甚是感激,今特邀你来家做客,以便当面表示谢意。”

如吉听言,一头雾水,未敢搭话。

女子又道:“兄长不必多疑,稍坐片刻,我还有大事相求,劳烦兄长帮助”。

如吉点点头,在一把高背椅上坐下,随即偷眼观看厅堂。那厅堂两旁对称挂着十几盏红灯,厅堂正中”宁静致幽”匾额熠熠生辉。匾额两旁挂满名人字画。如吉识字不多,不知字画出自何人之手,只觉画面神奇面生。

如吉不敢正视女子,只注目字画。此时女子已沏好一杯香茗递与如吉。如吉起身道谢,然后接过茶杯,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如吉顿感神清气爽。

如吉正在出神,女子开口:"兄长高姓?家住何处?”

如吉一一作答。

女子听后惊喜异常,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随即脸色变为凝重,声音低沉,说:“兄长,不瞒你说,小女子不是阳间真体,是冥界虚肤,十年前因病离世。我家本是大户,怎奈我病严重,请来无数郎中,医术都是平平,家中钱财花干却也无力回天,我还是过早离开人世。我走时家中撇下一双儿女,女儿才刚刚三岁,小二尙在怀抱之中,可怜婆婆年近半百还要辛苦照顾一双儿女。

如吉答言:“孩子不会太苦,家中还有公公、丈夫照管。”

”话虽如此,可命运多舛。家中因与我治病花光了积蓄,公公、丈夫为了重振家业卖掉了部分田产带着银两去南方贩茶。谁知南方军阀混战,爷俩被乱军所虏,丢了银子还丢了性命”。

”你不在人间如何知晓家中变故?”如吉问。

”婆婆清明寒节带着一双儿女坟前烧纸哭诉于我。每次来上坟她都哭得死去活来,我也在一旁痛哭流泪。看着可怜的一双儿女哭得泪人似的,我也心如刀割,可我只能揪心难过,却并不敢伸手相携。”

如吉问:“为啥不敢?”

女子回答:“我只要扶谁,谁就会有一场灾难。娘仨本来够苦,再给他们带去病灾,那婆婆如何承受?”

如吉听了几乎落泪,问;”那你叫我如何相帮?”女子听到这句话连忙下跪,说:“恩人,就是请你帮忙才邀你寒舍做客。”

如吉连忙离座,准备搀起女子,可他伸出手又赶紧撤回,他没忘男女授受不亲,只得劝说女子:“小妹请起,请起,有何托付尽管吩咐,我会尽全力相助。”

女子起来,擦去眼泪,说:“多谢兄长,实言相告,我曾多次打算托阳间善人帮我婆婆,可每次相见人们躲我太远,坟前刮起的凉风就是我对他们的试探,结果人们怕得要命,别说靠近与我,就连庄稼地都不敢再进,尤其看见红灯,更是逃之夭夭。或许他们都不是有缘人,不可托付。今天遇到了兄长,我乃三生有幸。”

如吉问:“让我如何帮呀?快说!”

女子回答:“我们是同村乡邻,先前我只告诉你我家遭遇并未告诉你姓甚名谁,此时告知,你就明白。”

“快说。”如吉催促。

女子答:“婆家姓羊,公公羊目名,丈夫羊买兴,儿子,我今只知乳名‘空如’,恩人可知?”

听到这里,如吉心里一阵难过,答曰:“知道。”其实如吉与羊家不只是乡邻,还是近邻。他知道羊家娘仨日子过得很苦,尽管还住着一个大院落,可已是家徒四壁,年头年尾吞糠咽菜,温饱都难以为继,前段时间老太太还借过自家一瓢粮食未还。

女子接着说:“兄长,不求让娘仨大富大贵,只求你帮他娘仨不挨饿受冻即可。兄长能许我所愿,我会万分感激,日后定会报答于你!”

徐如吉说 :“报恩的话不用说,我一定会帮着把孩子养大成人。你就放心吧,妹子。”如吉停了停又说,”妹子,恕我唐突,我看你今天的日子过得很好呀,怎么此处就你一人,公公丈夫呢?”

女子回答:“日子还可以。”她接着反问,‘你’说的哪个公公丈夫?”

如吉有些疑惑,说:“你不就一个公公,一个丈夫吗?

”哦,那是阳间的。这里没有公公丈夫,就我一人在此。原来的公公丈夫不知去向何处,他们有他们的归宿。”

”他们不是与你一样也埋葬在这里吗?为什么只你在,他们不在?”如吉不解。

”是的,只我在。他们没有回来,还在他处。我在,是因我有放心不下的心事,其实我一直没离开家,我有放心不下的孩子,我经常回家看望他们,孩子们看不见我。我每次看到他们面黄肌瘦、破衣烂衫我就心痛不已,可阴阳两隔,我无力相助,只能寻找有缘人助我一臂之力。今天遇到了你,你就是有缘人,你又是大善人,你会帮我的,会帮我的孩子的。将来你的后代个个都会飞黄腾达,很是了得!”

如吉使劲拍着胸脯向女子保证说:“妹子,你放心吧,你相信于我,我一定全力帮助,让孩子们不挨饿受冻,健康成长。”

由于如吉用力太猛,胸口一阵疼痛,他猛然睁开了眼,向外看了看,眼前哪有漂亮女子,更没有灯火辉煌的大房子。看到的还是他简陋的窝棚和饭桌上的一只空酒杯。屋外晨曦微露,村里雄鸡开始啼鸣。如吉已没了睡意,他披衣下床,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晚上,徐如吉收拾好农具,然后划船回家。妻子正在做饭,见如吉回来又在锅里多添了一瓢水,桌上又添了一道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徐如吉把他昨晚梦中的情景一五一十向家人做了讲述,一家人听了唏嘘不已。

尽管是梦,可梦中所说情况与现实完全吻合,一家人并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徐如吉一家受梦中人所托,对羊家照顾地无微不至。羊家老太太逢人就夸徐家的善举,孙子孙女也格外高兴,见了徐家人就如见到亲人一般热情。由于徐如吉一家的帮助,羊家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说来也怪,自从徐如吉做了那个梦以后,他就再也没看到坟上飘起过红灯笼,更没再见到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每次来到瓜地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那瓜苗长势格外茁壮,恼人的荒草也神奇般萎靡,有时瓜地长出来几片荒草,可过不几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天到了,满地的西瓜个头如水斗般大小,打开一尝,如蜜糖般甜润,拉到集市上售卖,徐如吉的西瓜分外抢手,一车西瓜一两个时辰就被买者抢光。

徐如吉的西瓜丰收了,换来了大把的银钱,可善良的老徐始终没忘了羊家,时不时送去西瓜,还送去米面及衣裳。

两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后来徐如吉的三个孩子真的个个飞黄腾达,成就斐然,真真应验了梦中女子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