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九六六年五月份的某一天，学校的广播喇叭里忽然 播了通知，说今天不上课了，听广播。同学们顿时喧闹起来了， 有个同学竟然高兴得拍起手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广播里传来了 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传达了一则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通知，后来才知道这个通知简称“五一六通知”。

接着校长又讲了话，布置全体学生休假两天，所有老师开会 两天。因为后天是休息天，也就是说，学生一共休息三天。

紧张的学习时间突然说休息两天，大家也出乎意料地感到有 点轻松。

三天后来到学校里，进门就看到了，墙上贴有一张纸，就是 后来被大家说成的大字报，在大字报上的标题是 ：坚决拥护《中 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号召大家认真学习， 防止“赫鲁晓夫” 那样的人物， 因为他们是一批混进党内、政府内、军队内、文化 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他们是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是一批走 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们要擦亮眼睛。

又过了一些日子，墙上贴了毛主席写的《炮打司令部—— 我 的一张大字报》，从那时起， 墙上面陆续多了许多大字报， 小字报， 还有漫画等。

渐渐的上课也不点名了，老师也不来了，有些也靠边站了。大 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一起玩着捉迷藏， 造房子， 跳橡皮筋等小游戏。

孔灵信也和小苹儿他们一起玩， 还有邻家大姐和她的男神“小矮人”一起玩。这“小矮人”其实一点也不矮，五官端正，皮肤白皙， 身材颀长， 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只要这个绰号叫了， 不管是否合适， 也就不会让人忘记了。

现在也很明朗的，“小矮人”归邻家大姐管。所以彼此之间的 关系也没那么尴尬了，很坦然的相处倒也很好。他们也是个小小 的“四人帮”哦，他们两个人比起孔灵信他们略大些，知道的当 然也多些。她和小苹儿，当然也乐意和他们在一起玩，听他们说 说深一些的见解，讲讲故事等等。

有一天， 小苹儿忽然说要到孔灵信家去玩， 还说从来没有去过， 听人家说她家里很特别的，和别人家不一样，所以感到很好奇。

孔灵信听了小苹儿的话以后，稍微有点迟疑， 因为不知奶奶 是否同意。但也不好推辞，好像不同意显得很不友好似的，所以 也就同意了。小苹儿和邻家大姐她们说了一下，他们也满口答应了。 几个地方玩得也腻了，所以能去孔灵信家里玩，当然再好不过了。

孔灵信的家在离学校北边不远的地方，但是有一点偏僻，如 果不出来迎接的话，她们也许一下子也找不到。

那儿有连孔灵信他们算起来，共有五户人家。有两户人家， 一左一右地在孔灵信家的左边和右边的位置，另外两户在孔灵信 家的前面大概三百公尺的地方，和后面的呈平行的状态。孔灵信 的家居在中间位置，似乎有点五户之首的架势。

其实这五户之首的称谓还真是如此，因为大家有时间都会到 孔灵信她们院子里来玩。从孔奶奶嘴里打听各种各样的事情，来 丰富业余时间，如果有一家人家包了馄饨或者做了米圆子等小吃， 都会分一碗给另外四家。大家也就不定期地会吃到各种小吃。当 然， 奶奶的时间比起其他人来说， 多了些的， 做的各类小吃很多的， 而且每次都不一样，所以称五户之首，完全是名副其实的。

左边是包大妈一家，她丈夫在上海钢铁一厂，简称“上钢一厂”， 当工程师，工资很高，他们有三个女儿，但也足以使他们家的生 活丰衣足食了。

右边是施阿婆家，她的老伴听说是个资本家，前几天还被抄 了家，要不是奶奶帮忙说了话，还不知会怎样呢！她有三个儿子 和两个女儿，都是大学生，而且女儿还是成绩很好的校花呢。

右前方，是李美珠一家，她有个老娘和十岁的儿子。她没结 婚，听说儿子也是领养的， 说是个“私囡”，因为听说“私囡”聪明， 所以领的。但钟爱的程度不比亲生的差，说起儿子两眼笑成了一 条弯月儿，声音也柔和，是她最可爱的时候。

左前方， 是陈太太家， 老公是中学校长， 他们有两个女儿， 一 个儿子。虽然家境一般，但每天欢声笑语传来，使得每个走过她家 门口的人，免不了不得不停下脚步，也可以感受一下欢乐的气氛。

孔灵信她们家那高大的青砖白缝的瓦房，在那左右四间房中 央，显得格外古朴，房子四边由茂密的常青藤蔓树围绕在四周， 既像是围墙，又像是篱笆。那叫不上名的藤蔓小树，严严密密缠 绕在一起，手又不能碰，因为全身都是尖锐的针刺，这种树用来 做篱笆墙，你说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别说是穿插不进来，连你稍 微近一下身都不可以。

中间的院门框架是用石砖做的。两扇黑漆木门看上去时代感 很强了，那两个古朴的厚实铜制的虎头门叩，显得特别威严，虎 视眈眈地瞪着双眼。像极了守护着家门的将士。

房子前右边的葡萄架非常引人注目，葡萄根盘根错节地分布 在葡萄架下面，那葡萄藤粗壮有力，枝叶碧绿，非常茂盛。

葡萄架下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树木， 四周边上，有几行碧绿 的小菜，错落有致地点缀其中，为庭院增添了不少风采。

房屋前左边， 有张圆圆的小玉台， 围绕在小玉台的周围， 有四 个小圆玉凳镶嵌在地面，小圆玉台四周，便是藤条搭成的一个小天 井， 上面爬满了不知名的花， 那花儿颜色红、白、黄、绿、粉齐全。

如果此时此刻能够在这小圆台上下一盘棋， 那是多么惬意呀！

平时孔灵信也顾不得看这些，今天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景啊。 因为小苹儿他们要来这里，她又把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 自己不觉也陶醉在其中了。

孔灵信家中平时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爸爸妈妈都在外地工 作，平时主要是奶奶在打理。她一边在居委会工作，一边负责家 里的生活起居和所有琐碎的事。大叔、二叔，平时不在家。大叔 常年在外做古董玉器生意，成家后在外面有了房子，在这儿只是 有个落脚的地方，平时不回家，只是逢年过节，全家团聚的时候 才回来。二叔在部队工作，还没有结婚。

估计相约时间要到了，怕他们找不到了要着急，所以准备出 去等他们。孔灵信打开院门向外走去。走到路口边，向前面人行 中的人影寻找，是否有那熟悉的人影。

这个时候是下午两点钟不到一点儿的时间，人们都去上班的 时候，路上行人也有点多。当孔灵信有些失望时，准备向后转的 时候，她们三个隐隐在人群里出现了。看见小苹儿在指手画脚地 说着什么，邻家大姐和“小矮人”并肩走着，听小苹儿说着话。

孔灵信迎上前去，给小苹儿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对邻家大姐 她俩，只是一般的礼节，毕竟还没有和小苹儿那样的熟悉。

来到家门口时，小苹儿面对那虎头门叩很感兴趣，摸了摸说， “很重的哦”！孔灵信急忙说“是铜铸的”，他们三个有点惊讶， 好像第一次看到似的。走进院门，当看到葡萄架时，那小苹儿更 是赞叹不已。她大声嚷嚷，“葡萄熟了，我要来吃的哦”！孔灵信 连忙应声回答，“好，你们三个都来。”

当小苹儿看到白玉小园台时，更是立马坐了上去。孔灵信连 忙进屋， 拿来了花生、瓜子放在小圆台上， 随即招呼大家坐了下来。 小苹儿大声说，“你奶奶怎么不在家呀”，孔灵信连忙回答 ：“她去 居委会开会了， 听说你们要来，她很高兴，这些花生瓜子， 昨天 她就给你们准备了”。她们三人听了，更加安定地坐下来，慢慢说 说话，剥着花生，嗑着瓜子。

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肖蔼仁正站在门边，忙去开门。开 门一看，看似很惊讶的样子看着孔灵信。孔灵信忙赶过来，一看是大叔回来了！他带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满脸疲惫的样子 站在门口。这个季节本该他不会回来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他回 来了？大叔是做古董生意的，有时候也会出其不意地回来的。

小苹儿他们看到家里来了人，还是很懂事的，都起身告辞了， 说以后可以再来。

大叔小心翼翼地将裹着的包裹拿进里屋内，叮嘱孔灵信不许 领外人看。

孔灵信好奇地问 ：“大叔！这些都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要扯 开包裹外面的层层伪装，大叔连忙神秘地摆摆手，说以后会给你 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