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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民间高手

2070年冬,何明教授应华尚国科学院的邀请,参加“华尚国沿海水土流失对地球气候影响”的学术交流会。此次交流会邀请了华尚国所有顶尖的气候专家,还有多名海外知名的气候专家,其中包括在哈林大学任教的杨小林教授。

交流会在厦中市的福利大学举办,计划举行三天。当进行到最后一天时,厦中市市长赖忠亲自宴请所有专家组成员,宴会设在厦中市最高档的酒店——远南酒店。

10:00,赖忠致开幕词后,地方上最有名的“白鹿”的歌舞剧团的一阵狂舞后,便拉开宴会的序幕。

14:00,宴会进入了高潮,气候学的专家和官员们推杯换盏,兴致颇高;何明教授虽见过许多大场面,对此奢华的场面,但还是略感羞涩,由于所有的专家组成员都在场,他实在不好意思独自离开;正当琢磨如何脱身之时,一个化妆妩媚的女子,肩上吊着一件洁白的吊衣裙,像一只巨型“扫把”,长长的拖在身后,她的三根手指紧捏着酒杯颈部,扭着八字步,向自己姗姗走来;随着屁股扭动的节奏,两只硕大、半暴露着的乳球呼闪地上、下跳动着。身后跟着一群官员,为首的是市长赖忠,今天他身穿一件黑西服,与他那水桶般的身体完全不协调,走起路来,他摇晃着肥硕的脑袋,像一头断线的木偶;他头发稀少,彩光灯照在他光亮的脑门上,金光闪烁。

“何教授,辛苦了——”女子打完招呼,转身指着赖忠,声音娇滴滴的,让何明教授全身的汗毛立刻竖起。

“这是我们的赖市长!”

何明教授连忙站起身,慌乱中,抓起面前的一只酒杯。赖忠摇摇晃晃地向前挪动两步,半醒半醉的模样,说:“何——,何教授,您能来到我市,是我们厦中市之福!来,我敬您一杯。”

“不敢当!让贵政府破费了。”何明教授用嘴唇碰一下酒杯,身后的官员齐声附和着。

赖忠把头一甩,嘴一撇,眼睛眯成一条缝,手向身后一挥:“何教授,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不多,不多,实话实说,就区区三千万而已!”

“咯噔——”何明教授吓得心里一跳,他简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禁不住伸出三根手指:“啊—!三千万元!”他转过身去,目光刚好落在桌旁已经倒空的一堆酒瓶上;这些都是世界上最名贵的葡萄酒,每瓶价格都在五千多元以上。

何明教授感觉手里的酒杯沉甸甸的,不由得发愣起来,脑袋“嗡——”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手忍不住抖动一下,杯中的红酒随之摇晃起来,一股气泡从杯里汩汩升起,他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后感到一阵头晕……

何明教授抬起右手,捂紧嘴巴,放下酒杯;正要打算离开。只见赖忠独自一人折了回来,拉着他的手,悄悄来到一个僻静角落,弯着腰,低声说:“何教授,你知识渊博,能否给我市的经济建设提点建议?”

何明教授侧过身来,瞟了一眼赖忠,只见他低着头,脸通红的,用皮鞋尘部在地板上来回搓动着,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学生。心想:莫非他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便直截了当问道:“赖市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在下洗耳恭听。”

“何教授,真是快人快语,我就不瞒你了,不知道教授您今年是否有招收博士生?赖某不才……”赖忠的眼珠咕噜噜地转动着,不时地望着身后。

“哦,赖市长,你怎么想做起学问?”

赖忠收起笑容,长长叹息一声,摆摆手,显出一副无奈、落魄的模样:“唉——,何教授有所不知,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学历这个硬件,必不可少!”

何明教授点点头,双手合并,放在胸前:“赖市长,真是对不起,现在工作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带学生。”

“没有关系,等您下次招学生时,能否告知赖某一下?”

“到时再说吧。”

……

何明教授目送着远去的赖忠,轻步走进卫生间,他满脑子思考着如何脱身,十分钟后,他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在杨小林身边,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便悄悄离开宴;顺着酒店走廊,来到门口,上了一辆停靠在门口的出租车。司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老实、忠厚的。

何明教授弯下腰,细声问道:“司机师傅,厦中市哪里风景最美?”

“白城的海边风景不错!”

“那去白城!”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

“先生,醒醒。”

何明教授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是的,先生,你要扫码支付,还是人脸支付?”

何明教授一愣:通过几天的会议,他完全相信,华尚国的网络金融已经远远领先米州国几条大街;听说在华尚国,乞丐要饭,面前不再放碗,而是胸前挂着二维码图案,这消息应当完全属实。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回国,还没办理手机支付业务,师傅,多少钱?”

司机瞟一眼侧面的码表,说:“八十四元。”

何明教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纸币,双手递给司机:“不用找了。”

便昏昏沉沉地走下车,一阵清新海风迎面吹来, 感觉清醒许多。他走下公路,放眼望去,眼前呈现一幅完美无暇的风景画:碧水与蓝天连成一片,一艘快艇从眼前一划而过,身后拖着一条银白色的尾巴,穿过一排整齐的鱼船,像是在检阅海上仪仗队;激起的海浪有节凑地拍打着海岸的礁石,溅起的水花三三两两地撒落在游人的衣服上,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明教授双手挽在身后,沿着一条木制小路,慢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出一里多地。

这时,一股淡淡的铁观音茶香味随着一阵清风轻飘过来,刚转过一个小弯道,一座精致的仿古凉亭挡住了去路,里面摆设着几张桃木小桌,显得整齐有序,桌面中央放着一副茶具。此时他感觉嘴唇有点干涩,他紧走两步,来到靠海边找了一张桌子,叫了一壶好茶,他品着茶水,眼睛眺望着海洋深处。

海浪越来越大,它不停地撞击着海岸的护堤和沙滩上的礁石,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像一只困斗野兽在仰天怒吼。不一会儿,浪头已越过沙滩,好像马上要淹过公路。何明教授一边聍听着,眼睛却不停地环视凉亭的四周,海滩上的游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齐刷刷地站在岸上的公路边上,观看着面前波澜壮阔的潮水。

突然,在对面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一块灰色的“布条”隐隐约约地向上漂动着,何明教授急忙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戴上后重新仔细望去,真的是一个人躺着!海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脚跟,好像马上要把他冲走。何明教授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自主地站起来,向茶馆老板做着手势,大声喊叫:“快!快点报警!”

茶馆老板放下手中的茶壶,快步来到跟前:“老先生,怎么啊?”

“礁石上有一个人!”何明教授抬起右手,慌乱地指着礁石的方向。

茶馆老板瞟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老先生是外地人吧!”

“嗯——”何明教授点点头,面带疑色,抬头看着茶馆老板,问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何明教授更加好奇, 起身走出凉亭,向礁石方向仔细望去,只见他平躺在倾斜的礁石上,头枕着一双破凉鞋,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汗衫,在海风的“鼓动”下,不停地向上翻滚;下身则穿着一条黑色的半截短裤。这时海水淹没了他的膝盖,好像就要冲过他的胸膛。

何明教授真为这个年轻人捏了一把汗:海浪会不会把他冲走?

海水刚没过他的膝盖处,再也没有上涨;半小时后,海水开始消退,海潮不知不觉地退完了,海滩上恢复了原有的喧嚣。

这时年轻人坐了起来,翻身轻轻地一跃而下,手里握着一双旧凉鞋,穿过熙熙攘攘的沙滩后,轻步地跃上木制小道,朝着凉亭方向小跑过来。何明教授仔细打量着:他大概二十出头,廋廋的个子,象一根长竹竿,一阵海风吹来,汗衫紧贴着他的后背,显得更加单薄;还没等何明教授刚反应过来,他已跑过茶桌。

“喂——,小伙子,等等!”

年轻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头,见何明教授正朝着他招手,他弯下腰,一松手,凉鞋掉在地上,他不紧不慢地穿好之后,走到茶桌前。

“老先生,你找我有事?”年轻人侧着耳朵,细声问道。

何明教授张开嘴,准备答话。突然,年轻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脑门:“你是何明教授?”

何明教授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年轻人并没有答话,他撸起汗衫,从腰间摸出一叠折皱的报纸,铺开平放在茶桌上。何明教授低下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是今天的厦中市日报,头版大幅照片正是自己,还配有主标题:“气候学诺贝尔奖获得者何明教授访问厦中市——为我市的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何明教授摇摇头: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气候交流会,没想到在媒体上却变味了。他一边帮着收起报纸,一边招呼着年轻人坐下,并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过了许久,年轻人问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要走了。”

何明教授这才回过神来:“小伙子,刚才那么大的海浪,你躺在礁石上,不会害怕吗?”

年轻人摇摇头,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何明教授皱起眉头,问道:“你笑啥?”

“我在上面观看海潮快十年了。”年轻人接着说道,“这期间,海平面上一共上涨了1.85米。”

“哦—”何明教授好奇了,问道,“你有什么依据?”

那年轻人转过身去,指着对面的礁石:“我每个月都会在礁石上做标记。”

“是吗?那我要好好看看。”何明教授说着,迫不及待拉着年轻人,来到礁石旁。他抬头望一眼四周,它是海滩上体积最大、最高的一块,它顶部平坦、宽敞,面积达二十平方米左右,他们围着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一番,礁石壁四面十分光滑,特别是正对小茶馆方向,甚至可以照出人影。

“何教授,你看,现在只能看清楚几个标记,再深一点的已经看不到了。”何明顺着年轻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标记旁,还果真标示着日期。

“你是福利大学的学生吗?”

年轻人摇摇头:“我连小学还没有读完。”

何明教授更加好奇!

“我们还是到茶馆聊,好吗?”

“嗯——”

他们边走边聊着。

“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涌。”

“你为什么没有读大学?”

“这就说来话长了。”

“你对气候学非常感兴趣?”

林涌点点头。

“你是怎么学习气候学的呢?”

林涌嘿嘿一笑,指着对面的福利大学:“我一有时间,就会到图书馆借书看。”

何明教授转身看一眼腼腆的林涌,禁不住露出难得的微笑。

他们不知不觉地回到小茶馆,何明教授重新要过一壶新茶,亲手给林涌倒上满满一杯:“小林,你对现在目前世界的气候变化有什么看法?”

林涌毫不客气,脖子向后一仰,一口便喝下大半杯,他深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地球的能量主要源自两个方面:一是来自太阳福射,它影响着地表夏季的气温;二是地核的自身能量,它是由地核内部中子裂变释放的能量,影响着地表冬季气温。两者的能量之和与地球向太空释放的能量保持一个平衡,但它略大于地球向太空中释放的能量。地震和火山成为地球释放能量的另一种重要方式,才使地球能够长期保持气温恒定的状态——地表平均气温基本维持在14℃左右。在远古时期的冰河期,由于地球处在成长过程中,当时地质结构松散,特大地震和火山频繁爆发,使地球的能量释放过度,于是形成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冰河期。地球经过这一系列的地壳运动后,地质变得越来越坚固、稳定。从此之后,火山和地震爆发的频率保持相对固定,不再像冰河期那样频繁,于是地表气温也相对稳定。但2008年之后十多年,出现一个“小冰河期”,正是由于这段时间内地震和火山爆发次数、级别相对较多、较高造成的,自从到2026年后,地球上已经很少爆发地震和火山,我个人认为影响地球气温因素只与地球的本身关系密切,与太阳没有多大关系。目前地球的年龄是46亿年,正处在青壮年时期,地球地核内的中子裂变速度加快,地核平均每年向地表释放的能量是百年前的1.2-1.4倍,这种状态还将持续二、三十年。因此,未来十几年内,地球的平均气温还会持续上升;气温上升过快,会引起南、北极冰川融化,从而使海平面快速上升,再加上水土流失、拦海造田和温室效应等,三十年来,海平面上升高度达4.3米。照这样的发展速度,未来十年内,将有更多的海洋岛屿国家将从地球的版图上消失。不出五年,马尔代夫岛国将首先从地球上消失……”

林涌一口气讲了半小时,口早干了,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咕嘟—”把剩下的半杯茶水全倒入口里。何明教授连忙把水杯添满,林涌毫不客气,把刚倒的一杯茶水又喝了一半。

何明教授面露喜色,安慰道:“慢慢喝,不急。”

林涌指着已退潮的海水,说道:“这里是内地河流流向海洋的入口处,十年来,海水一年比一年混浊,海岸的贝壳也越来越少,足可见大陆的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如果得不到控制,将会加快海平面的上涨速度。”

林涌转过头去,指着茶馆左侧的一大片高楼,有一些还在施工中,缓慢的话语中带着几丝忧虑:“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但现在已被围填起来,建成商业大楼,这种现象不但只在华尚国,甚至世界各国都非常普遍,照这样下去,前景将令人堪忧。”

何明教授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对气象学有着如此独特的见解。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林涌又打开了话匣子:“这几年来,热带风暴越发频繁,今年的雨天数比去年增加了15天,降水量每年较往年以10%的速度增长。如果这种形势得不到控制,十年后,厦中市将有消失的危险。”

何明教授禁不住打了一下寒颤:“何以见得呢?”

林涌指着对面的礁石,说道:“十年来,我几乎每天在这里观察气候的变化。”

何明教授顺着林涌指着的方向望去,前面是一片望无际的海洋,再看看四周,茶馆正处在喇叭口的入口处。心想:这里是观察海洋气候的好地方,至少在厦中市,此处应该是最佳的气候观测点。

“来参加这次气候交流会,都是华尚国最顶尖的气候专家和学者,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在这里建一个海洋气候观察站。三天来,每到一处,前呼后拥的,如其说在开学术交流会,更像在度假旅游。”何明教授不免长叹一声,内心百感交集。

林涌好像看出他的心事,细声问道:“何教授,你怎么啊?”

何明教授摆摆手,静静地看着他,问道:“没事,你说得很对,你觉得人类将如何应对这些气候问题?”

林涌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继续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国家所能够办到的;就目前而言,有些问题还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只有全世界所有国家联合起来;我目前正在酝酿一个方案,但需要进一步论证。我觉得目前人类最需要着手做的事情有三件:一、严格控制世界人口增长,特别是亚、非、拉美贫穷国家人口的增长,最为关键。二、世界各国加快退耕还林的速度,增加植树造林的面积。三、世界各国严禁人工拦海造田的行为。只有这样,才能延缓地球气温和海平面上升的速度,为解决这一气候危机争取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林涌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喝掉茶杯里剩下的茶水,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让何明教授万万没有想到,林涌的观点在五年后果真得到印证,而且来得更快、更严重。

林涌今天的一番话,八年后,德国科尔博士在第三届气候大会上,再次述说了一次。何明教授半天没回过神来,林涌毫不客气,把自己的茶杯填满上,抬起头来看着一言不发的何明教授。原来他正在思考:“没有想到面前瘦弱的年轻人,对世界气候特点的研究如此深刻,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几天来,在气候交流会上,有人还在提减少碳排量这些老掉牙的问题,这三天的收获,竟然出现在这名弱不禁风的年轻人身上,正如民间流传的一个观点:‘米州国的精英在哈林大学,华尚国的精英却在民间。’这句话果然不虚。”

过了许久,林涌见何明教授仍然没有说话,便伸长脖子,低着头,闷头闷脑地问了一句:“我讲的对吗?”

“哦——”何明教授才清醒过来,“对,你说得太对了,小林,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林涌抬起右手,摸摸凸起的下巴,苦笑道:“可我的地位很低!”

“没关系!”何明教授边笑着说,边从口袋掏出一张镀金的名片,双手郑重地递了过去。林涌却摆摆手:“不用——,不用。”

何明教授拿着名片,脸红了,站着不知所措。在华尚国,名片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一般有地位的人会随身配带,对方给你名片,表示别人对你的尊重和友好。

林涌看着何明教授尴尬的模样,连忙说道:“何教授,如果愿意,你可以加入我的气候宏信群(宏信群是QQ和微信的升级版,它已经成为各种金融工具的载体),群里都是气候学爱好者,如果你来了,可以做副群主。”

“哦,你是群主!”

林涌点点头。

他见林涌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三天来,每到一处,那些专家和官员们抢着要自己的名片,今天没有想到居然被拒绝。

二人聊得更加投入,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时茶馆老板走了过来,礼貌性弯了一下腰,细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要收摊了。”

何明教授抬起左手,看一下手表,已经是23:50了,顿时感到肚子有点饿,只是一直喝茶没有感觉出来。

何明教授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抢先付了茶钱,和林涌肩并肩,顺着木制小道,来到公路边,笑道:“小林,我有点饿了,先找一个地方吃点东西,你这里熟,你带路,好吗?”

林涌点点头:“我家附近有一家沙县小吃,挺不错的,不过挺远的。”

“哦,今天算我请客,顺便到你家看看,行吗?”

“这—,只是家里条件太差。”

“没有关系。”何明教授正说着,一辆白色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面前。一个圆圆的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请问两位,要坐车吗?”

“师傅,去马鸾湾沙县小吃店,多少钱?”林涌走上前,小声问道。

“五十元。”

“四十可以吗?我只有这么多。”林涌唯唯诺诺地说道。

“就五十吧,我来付。”何明教授抢先说道。

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间矮平房前停下来。何明教授下车后一抬头,面前果真是一家小吃店。

二人径直走了进去,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看到何明教授和林涌,她惊奇地叫了起来:“小林,这是你朋友?”

林涌冲着她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何明教授仔细打量着:这是一家普通得有点寒碜的小吃店,里面摆放着四张长条桌。他们阔步走到一个角落的桌前,中年妇女紧跟了过来,问道:“小林,你头一次带客人来,给你打六折!”

“谢谢,两大碗面条!”林涌轻声说完,转身介绍起来,“这家店是这里的地方特色小吃,别看房子普普通通的,但味道非常不错的,每当我不想做饭的时候,就来这里面条……”林涌正说着,两碗热汽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

“快点吃吧!”林涌递过一双筷子。

何明教授毫不客气,用筷子挑起一串面条,头向前略倾,面条还没到嘴边,便张开嘴巴,迫不及待地接住长长的面条;不一会儿,一碗面条吃了个底朝天。

林涌抬起头,看着何明教授手里的空碗,笑着问道:“何教授,再来一碗?”

“好吧,味道真不错!”一会儿,又端上两碗面条,两人各要了一碗,没用多久,两碗面条又下肚了。何明教授感觉肚子有点发涨,笑着说道:“小林,我们也吃饱了,现在去你家看看。”

“嗯——”林涌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元钱,递给了女店老板;她又塞回十五元钱,说:“打六折,只收你二十五元。”

林涌没有客气,收起钱后,两人一前一后,大步走出小吃店。何明教授仔细环视着四周,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的左边是一片高楼林立的生活区,从里面射出的灯光来看,小区规模挺大的,右边则显得比较暗淡,只有零星的灯光。

林涌指着前方说道:“右边的窝棚区,是穷人自己搭建;左边是一个生活小区,主要是经济房,还有少量的廉租房的。”

何明教授顺着林涌指着的左边,说道:“你家在这边?”

林涌摇摇头,转身默默地朝着右边走去。何明教授没有说什么,紧跟在身后。林涌不时地提醒道:“路不平,光线又不好,让我牵你走吧。”

林涌说着,便拉起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大约走了五分钟,林涌在一间铁皮屋前停下来了:“到了。”

何明教授仿佛进入到印度孟买的贫民窟,脚下一条仅仅一个人能通行的小道,在它周围搭着密密麻麻积木型状的铁皮屋,不时地从不远处飘来一阵阵淡淡、酸臭的气味,在每一间铁皮屋的外墙壁上,用白油漆涂着一个大大、圆圆的“拆”字,光线虽然暗淡,却格外醒目。

“何教授,进来吧。”林涌已经打开房门,自己却站在门框外,用手招呼着。屋内的灯亮了。何明教授紧跟两步,走进屋内,顺着灯光环视一圈,房间面积大概二十平方左右,一张旧被单隔成两间,里面一间有五六平方左右,虽然看不清楚,何明教授猜测:这应该是厨房和卫生间;外面摆着一张双人床,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和衣服,在床对面是一个铁制书架;一张旧书桌紧挨着床头,上面放着一盏台灯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何教授,房子太小,你坐在床上吧。”林涌首先说话了。

何明教授点一下头,顺着床边坐下:“你家里人呢?”

“就我一个人。”

何明教授没有再问下去,仔细打量着书架,它共三层,书放得满满当当的,用标签纸分得清清楚楚的:第一层是一些军事和经济方面的书;第二层是气候和地质结构方面的书;第三层是电工和机械方面的书。在第三层的左边角,两堆红色、绿色的证书格外显眼,何明教授站起来,正准备拿起一本。

林涌抢先说道:“这是我和爸爸的发明专利证书。”

“哦——”何明教授更加惊奇了,起身从书架上把这两摞证书都搬了下来,整齐地放在床上,仔细数着,专利证书大概有三百多本。

“你拥有这么多发明专利,怎么还住这种房子?”

林涌长叹一声,说道:“唉,就是因为这些发明专利,才落得这样的地步,在爸爸那时代,专利保护几乎没有,搞发明专利不但要投入研发费用,还要交高额的专利申请费用和年费;爸爸临终前还对我抱有希望:我这代人没有赶到好时代,等到我这一代,国家一定会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可是现在,知识产权的保护还是不如美国的爱迪生时代,我现在已经有很多发明专利的年费交不起了……”

何明教授点点头,顺手打开一本专利证书:《智能刹车系统》发明人:林学,申请日期2015年10月10日。

何明教授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你爸爸是林学先生?”

林涌点点头。

何明教授马上回想起来:在当时,林学先生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最早提出“高油价,回补率”,解决了华尚国的交通拥堵问题,后来又发现天然磁矿的磁能转化机械能的关键技术,曾经轰动一时。

何明教授手捧着《智能刹车系统》证书,心想:“这项专利在当时怎么没有被采用呢?现在每辆汽车都安装了智能刹车系统装置,有的汽车早已发展到无人驾驶。”

何明教授随手翻开几本专利证书,发现有几项现在得到广泛使用,有的已经发展、更新了好几代。看着这些专利证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你爸爸不是以前在中科院工作?你怎么会伦落到这样地步?”

“这就说来话长了。”林涌长长叹息一声,娓娓道出爸爸的曾经往事。

何明教授轻轻拍一下林涌的肩膀,说道:“你是好样的!”

时间过得好快,天不知不觉地亮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丝睡意,何明教授侧着身子,聍听着林涌诉说自己的身世,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帮帮眼前的年轻人。

林涌转头瞟了一眼窗外,细声说道:“何教授,你在这里呆一下,我出去买早点。”

没等何明教授回答,他已经跨出房门。何明教授望着远去的背影,起身关好房门,他把钱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写好一张纸条,连同一沓纸币一起压在桌子上的台灯下面;心里顿时无比舒畅,转过身来,床头一堆红色封面书显得特别醒目。他弯下腰,端放在手里,十分纳闷:林涌这么年轻,还学习佛经!他正想要看个究竟,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明教授赶紧把书放回原位;门推开了,林涌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袋牛奶和两个包子。

“何教授,随便吃一点吧。”林涌把早点顺手递给了过去。何明教授转过头,问道:“你自己呢?”

“我已经吃过了。”林涌说着,默默地低下头。

何明教授看在眼里,左手拿起包子,递给了林涌,说:“我不喜欢吃包子,喝牛奶就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走了。”

何明教授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林涌锁好门,跟着走了出来,一会儿,他们便来到公路旁,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跟前。

何明教授看着面前瘦弱的林涌,长长叹息一声:“咱们今天就此别过,等我办完事后,一定会来找你的,有什么需要及时联系我。”

“这里用不了多久就要拆迁,如果有事,在宏信群里联系。”林涌指着窝棚墙壁上大大的“拆”字答道。

何明教授大惊,问道:“那你以后住哪里?”

林涌没有作声,只是摇了摇头。何明教授依依不舍地上了出租车,拉下车窗向林涌挥手,直到林涌完全淡出视线,才把手缩回车内。何明教授尽量控制着情绪,但两行热泪禁不住顺着脸颊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