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夏阿婆粥就烧好了,就等媳妇刷好牙端来。谁知周艳没刷牙就开骂,说夏菊花就是个嘴把子,钱骗去人呢?来了吗?老不死的,你今天要不走就是夏菊花生的。
夏阿婆气得浑身发抖,走到小屋拿起前天买的敌敌畏仰头就喝,几口下肚倒在地打滚。周艳还在阳台狂骂,压根没注意婆婆喝农药,幸亏翔龙一家开车来接好婆,进院就听周艳楼上乱骂,夏阿婆睡在地上打滚。开始以为是气的,走进一看夏阿婆嘴里吐着白沫,脸色发黑,再看看一瓶敌敌畏半瓶没了,他们顾不得和周艳吵架,七手八脚抬夏阿婆去医院抢救。
周艳没看清楚婆婆是喝敌敌畏被抬走,还以为是气的,一边骂骂咧咧吃早饭一边准备去上班。夏晓宇刚从集市回来,大老远就看见姐夫家的车子快得像风一样朝镇上开,疑疑惑惑走进院子就听周艳一边喝粥一边骂,他妈却不知到哪里去了:“一大早骂啥呢?我妈呢?”
“死了,被你姐抢走了。”周艳满不在乎回答。
“被我姐抢走了,你骂走的吧!”晓宇一边歇车一边回,忽然看见前天买的敌敌畏倒在边上,半瓶药水没了,马上打一个冷战:“我妈喝农药了你知道吗?”
“喝死最好。”周艳压根不相信夏阿婆会喝农药。
晓宇走上前“啪”的打了周艳一耳光:“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转身推车急急忙忙朝医院赶去。
“夏晓宇你狗东西回来,敢打老娘,不想活了你。”周艳跳着脚骂了一阵,看看敌敌畏瓶,不禁有点后怕,婆婆要真死了那她名声彻底坏了。这个死老太婆,死都要赖上她,她周艳倒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吃里爬外婆婆,什么都朝女儿家扒,否则就凭徐翔龙那块料能摆这么大排场,不理她,上班赚钱要紧。
“妈,妈你撑住啊!”夏菊花一边哭一边喊,到急救室门口护士怎么也不让他们进去。夏菊花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雨馨陪着婆婆流泪,翔龙和如梭则忙着跑上跑下交各种费用。
“姐,姐,妈怎么样啦!”晓宇满头大汗跑进医院。
夏菊花一看见弟弟勃然大怒:“妈每天像个老妈子,里里外外帮你们做,你们倒好,合起伙来逼死她,你良心被狗吃啦!”
晓宇莫名其妙挨了骂,自然很委屈:“姐,我到集市买菜去了,你怪我干啥。”
“对,你今天是不在家,以前,以前呢?你老婆骂妈时你吭过声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告诉你,妈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夏菊花越说声音越大。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有纠纷上法院。”护士出来警告一声,又急急忙忙跑回急救室。
“姐你放心,等妈好了我就和她离婚,太过分了她。”晓宇恨恨说道。
“离婚,你舍得吗?当初顾燕南多好,我们怎么劝说就是不。爱情,爱情,把妈命都爱进去啦!”夏菊花声音低了好多。
“夏晓宇,我机器坏了。”二车间周艳俏丽地站在维修间门口。
“你机器一天要坏多少次,要都像你这样我们二十四小时值班都来不及。”夏晓宇边抱怨边拿工具。这个新来小姑娘一天到晚喊他修这修那,厂里那么多师傅,偏偏盯住他,前世有仇啊他们。
“废什么话,你做的就是这份工作,爱去不去。”周艳撅起通红小嘴。
“去、去、去,我敢得罪厂长外甥女吗?”晓宇调侃道。
“哼,知道就好,看得起你喊你。”周艳趾高气昂跟在后面。
“哟,周艳机器又坏啦!夏晓宇师傅好幸福哟,咯、咯、咯、咯。”车间里那些岁数大些阿姨们乱作一团。
“瞎说啥呢你们。”晓宇顿时就脸红脖子粗,他低着头腼腆回道。
“哟,脸红了,脸红了,对吧周艳,咯、咯、咯。”又是一阵大笑。
“哎,、哎、哎,修个机器至于吗?你们这些人,没事就嚼舌头,也不怕闪腰。”周艳脸不红脖不粗,一帮人被周艳呛得不上不下,各回各岗位干活。从此再也没人敢当面调侃他们,不过背后都窃窃私语,都说周艳肯定看上夏晓宇了,夏晓宇要娶她那是倒八辈子霉。你看那丫头,长得倒不丑,不过一脸凶相,两腮无肉,一看就是克夫命。
对阿姨们的话夏晓宇开始根本没放心上,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姑娘,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顾燕南。因为是春天生的,她父亲就帮她取名燕南,意思燕子南归。顾燕南父亲是四川成都人,倒插门到顾家,一辈子都盼望回老家成都。顾燕南长得不算漂亮,不过挺温柔,有空就来帮他家干活,夏阿婆也非常满意这门亲事,就等着为他们办喜事。
慢慢的夏晓宇天平倾向周艳,原因周艳只要上班就寸步不离跟他屁股后面。由于是厂长外甥女,不干活也拿工资,有的是时间和夏晓宇耗。夏晓宇从小就没爸爸,下意识里寻找父亲影子,周艳蛮横霸道正好填补晓宇念父情结。等夏阿婆她们发现木已成舟,反对无效,经此打击的顾燕南匆匆找个人嫁了。夏阿婆和夏菊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周艳,娘俩背后嘀咕这晓宇眼睛是瞎啦还是咋啦?燕南那么好小姑娘不要,看上周艳这个扫把星。
事情的确如她们所料,周艳结婚没几天就摔锅扔碗,撒起泼来搅得上下鸡犬不宁。没等夏晓宇后悔周艳更为出格,她对夏阿婆开口就骂,甚至动手就打。开始夏晓宇看不过帮夏阿婆出头,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任周艳作威作福,这样一来夏阿婆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出来了,出来了,医生妈咋样啊!妈。”夏菊花第一个扑上去,后面一群人都盯着医生。
“命是救回来了,不过不能再受刺激,要好好静养。”医生兴奋之余有些疲倦。
一家人跟着护士推夏阿婆走进病房,夏阿婆望望这个瞧瞧那个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侬们救我干嘛啊!我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一了百了。”
“妈,看你说啥话,你没养到好儿子不是还有闺女吗?”夏菊花瞟了瞟晓宇。
“姐,你就别说了,我这就回去离婚。”晓宇气哼哼的走了。
周艳今天没来由发脾气,她那个厂长舅舅退休后她名正言顺顶了上去,说实话周艳是个事业型女人,自她接手后一个四五十人小厂硬被她被整成几百人公司。她也不是缺钱,她只是怨夏阿婆和夏菊花当初坚决不同意她和晓宇婚事,每每想起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天看夏阿婆喝农药她也慌了,很想跟去看看,可面子不允许她低头,她周艳是不会向夏家两个女人低头的。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周艳开着车飞一般回到家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她只好打晓宇电话,不接,再打,还是不接,周艳气得两手叉腰:“夏晓宇,你个王八蛋,敢不接老娘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艳等到半夜才听见开门声音,她一肚子火腾的串上来:“夏晓宇你个王八蛋还知道回来啊!”
“你个泼妇,半夜三更鬼哭啥。”晓宇醉醺醺吼道。
“我个泼妇,我今天泼给你看。”周艳下楼朝晓宇冲来。
“啪”一记耳光打在周艳脸上:“你个泼妇,信不信我弄死你。”周艳愣愣瞅着夏晓宇,他敢打她?这啥世道,夏晓宇敢打她周艳耳光。不活了今天,周艳疯一般冲向晓宇,晓宇大手一挥将周艳甩到地上:“明天去法院离婚。”气冲冲上楼“砰”一声将门关上。
周艳愣愣瞅着晓宇背影,离婚?夏晓宇要和她离婚,看样子不假,她可不想离婚,于是蹬、蹬、蹬跑上楼打电话给在上海读大学的儿子:“夏周,你快回来,你爸爸找了一个小老婆要和妈妈离婚。”
夏周死都不相信爸爸找小老婆,不过他知道家里肯定出啥事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就请假回来,一看夏阿婆不在就问:“阿婆怎么不在家。”
“我怎么知道,去问你们夏家人。”周艳黑着脸。
“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知道,夏周你知道吗?你阿婆被她逼得喝农药,现在还躺在医院,夏周,爸爸决定了,今天去办离婚手续。”
“她喝农药关我什么事,离婚吓我啊!夏周你看看,尽找借口,你怎么不说外面有小老婆啦。”周艳一听离婚这个词火不打一处来。
“够啦,你们要离早离,我去看阿婆。”夏周明白怎么回事了,马上头也不回朝医院赶。
晓宇也顾不得和周艳吵,跟儿子屁股后面走了。周艳再也无心上班,开着车子随后出去,不过她不是去医院,去麻将馆散心。
夏周看见阿婆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姑姑夏菊花趴在床沿:“阿爸,阿婆好点没。”
“夏周回来啦,阿婆好多了,阿爸去买早饭,你坐一会。”夏菊花揉揉通红的眼睛。
夏阿婆听见夏周声音慢慢睁开眼睛,忍不住流下眼泪:“夏周啊!侬差点看不见阿婆了。”
“阿婆你憨啊,有什么难处等我回来解决,寒假不是和你说好吗?一毕业就带你出去住,不和妈妈生活,下次可不敢了啊!”其实夏周一直不放心夏阿婆,以前周艳每次骂夏阿婆他都帮,周艳看这样也收敛不少。去年他到上海读大学,寒假回来夏阿婆和他哭诉说周艳经常骂她。他一边安慰一边和夏阿婆说了这些话,又恳求周艳不要骂夏阿婆,没想到还会出事。
“夏周侬不晓得啊!侬娘天天骂我。”夏阿婆抹着眼泪。
“妈你别哭了,我决定了,离婚,就是对不起夏周。”晓宇拎着水果走了进来。
夏周可不愿父母离婚:“你们离啥婚,阿婆出院我接上海去租间房子住。”
“不用去上海,接我家去住。”夏菊花端着粥走了进来。
“阿爸你家又是公公婆婆,又是如梭小夫妻,阿婆去不方便,还是接上海去。”夏周知道姑姑难处。
夏菊花欣慰地看了一眼侄子: “没事,我婆婆将房间都收拾好了。”
“哪儿都不去,等会我就去法院起诉。”晓宇闷闷不乐地掏出烟。
“儿子啊!不能离婚啊,离了侬到啥地方找去。”夏阿婆又哭了。
“离定了。”晓宇恨恨说一句起身就走。
夏阿婆赶紧挣扎坐起来:“夏周侬拦住侬爷,别让他去法院。”
“阿婆你好好躺着,妈妈做得太过分了,吓吓也好。”夏周也恨母亲蛮横无理。
“就是,妈你好好养病,不用管他们。”夏菊花插嘴,夏阿婆抹抹眼泪,无奈的喝起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