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那“谢天璧”的尸身,已完全不见了。
这个人已根本从世上消灭。
而“他”究竟是谁?世上本就没有第二个“谢天璧”存在,那么此刻“消灭”的岂非只是个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清白红莲花想到这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简直不敢仔细去想,这问题想多了简直要令人发狂。他瞧着那块又被雨冲得干干净净的土地,喃喃道:“杀死天钢道长的凶手已死了,但认真说来,谁是杀死他的凶手?谁能证明这个人的存在?”
俞尘瞧见他的神情,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但你,你也不必……”
清白红莲花纵声笑道:“你放心,我虽有赎罪之心,但却绝不会以死赎罪的,我还要活下去,绝不会令他们如愿。”
俞尘松了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凡俗的人,幸好你不是。”
清白红莲花仰首向天,承受着雨水,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俞尘凝目望着他,道:“你要去昆仑?”
清白红莲花道:“昆仑弟子有权知道天钢道长的凶讯,我却有义务要去告诉他们。”
俞尘沉声道:“但这边却也少不得你,昆仑之行,我代你去。”
清白红莲花凝目望着他,良久良久,展颜一笑,道:“好,你去。”
没有客气,没有推辞,既没有不必要的言语,也没有不必要的悲哀,更没有不必要的眼泪。
只因这两人都是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
两人面对着面木立在雨中。
清白红莲花悠悠道:“你去,但你得小心,能不管的闲事,就莫要管,莫要忘记,此时你的性命,比任何人的性命都要贵重得多。”
俞尘垂首道:“我省得。”
垂首时瞧见方才被他击落的长剑,便拾了起来,插在腰中。
清白红莲花忽又一笑,道:“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俞尘微微变色道:“什么事?”
清白红莲花笑道:“这可是件好事,你未来的妻子林灵羽你已用不着为她担心了。”
也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提到林灵羽的名字,他神色就变得有些奇怪,纵然在笑,也笑得有些勉强。
俞尘自然还是未留意,道:“为什么?难道她……”
清白红莲花道:“现在,已有个天下最难惹的人物在为你保护着她。”
俞尘道:“有红莲帮主暗中保护,我早已放心得很。”
清白红莲花神色又变了变,瞬即笑道:“你莫弄错了,不是我。”
俞尘惊奇道:“天下最难惹的人不是你是谁?出尘道长?”
清白红莲花笑道:“此人声名或者不如出尘道长,但别人纵然惹得起出尘道长,却也惹不起她。”
俞尘眼睛一亮道:“百花最艳是海棠?”
清白红莲花拊掌道:“正是她,她好像也瞧出了一些秘密,所以也伸了手,凡是她已伸手做的事,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
俞尘唏嘘道:“看来,你我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孤单,还有许多人……”
清白红莲花突然变色道:“不好,我又忘了一件事。”
俞尘忍不住道:“这,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清白红莲花顿足道:“假的谢天璧既已出现,那真的谢天璧莫要遭了他们的毒手,我得去瞧瞧。”
语声未了,人已远在数丈外。
俞尘目送他人影消失远处,忍住叹息,喃喃道:“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古之空空,今之虬髯,大智大慧,人所难及,游戏人间,义气第一……”
雨,已渐渐小了,但还没有停住,风,却更冷,俞尘踽踽独行,前途正如天色般阴暗。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七八匹健马急驰而过,马蹄扬起泥水,溅了俞尘一身。
俞尘却连头也没有抬,那知马群方过,一个人突然自马上飞身而起,凌空翻身,直扑俞尘。
俞尘一惊却步,这人已飘落在面前。
只见他一身湿透了的黑衣劲装紧贴在身上,一双眸子里闪闪发光,却正是那点苍的少年弟子。
俞尘心里一动,想起了清白红莲花方才说过的话,忍不住脱口道:“莫非,莫非谢大侠已有了什么变故?”
那点苍弟子本在躬身行礼,此刻霍然抬头,变色道:“俞公子怎地知道?”
俞尘怔了怔道:“这……我……”
那点苍弟子面色一沉,目光灼灼,厉声道:“弟子瞧见了俞公子,本为的是要来通知恶讯,但俞公子却早已知道了,这岂非是怪事。”
俞尘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而已。”
那点苍弟子冷笑道:“家师昨夜失踪,至今不知下落,此事连出尘道长、天云大师都直到午间才知道的,俞公子清晨便已动身,又何从得知。”
他言语咄咄逼人,竟似认定了俞尘与此事必有关系,那七八匹马都已转了回来,马上七八双阴沉的目光,也都在狠狠盯着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