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蹒跚着向俞尘走了过来，俞尘手脚发软，一步步向后退，嘶声道：“你……你……”

说到第二个“你”声，声音已哑，再也无法成声。

那“人”也停下脚步，瞧着他缓缓道：“你莫要怕，我不是鬼。”

俞尘道：“你……你不是鬼？是……是谁？”

那“人”考虑了许久，突然嘎声笑道：“我是俞尘。”

俞尘骇极大呼道：“你是俞尘？我……我呢？”

那人再不说话，却将裹在脸上的白绸，一层层解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是斑斑伤痕的脸。

俞尘定睛瞧着这张脸，瞧了许久，失声道：“你……你岂非谢天璧谢前辈。”

谢天璧竟会在这死屋里出现，那当真比见了鬼还令他吃惊。

谢天璧惨然一笑，道：“不错，我正是谢天璧，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俞尘苦笑道：“谢前辈，你方才吓得我好惨。”

谢天璧歉然笑道：“在这坟墓里和死人呆了许多天，突然瞧见你来了，惊喜之下，竟忍不住和你开了个玩笑。”

俞尘道：“前辈只怕是想瞧瞧我听了那话的表情，瞧瞧我是否真的俞尘。”

谢天璧长叹道：“不错，此时普天之下，只怕惟有你才能了解我的心事，也惟有我了解你的心事，你遭遇之奇，身受之惨如今我终于能相信了。”

俞尘也不觉惨然，颤声道：“前辈自己……”

谢天璧惨笑接口道：“只可惜我如今虽已相信，却也无用……我如今的遭遇，已和你一样，只怕永远要过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俞尘道：“前辈怎会来到这里？”

谢天璧道：“那日晚间，我喝了几盅酒，已有些醉意，三更左右便已睡着，沉睡中，突然有个人将我摇醒，问我是谁。”

俞尘道：“他闯入帐中，前辈还未问他是谁，他倒先问起前辈来了，这样的怪人怪事，倒也少见得很。”

谢天璧道：“我当时正也气恼，但抬头一瞧，却……却再也发作不出。”

俞尘道：“为什么？”

谢天璧道：“当时我帐中还燃着盏灯，灯光照着那人的脸，他眉目面容，竟和我生得一模一样，便像是我自己在照镜子似的。”

俞尘恨声道：“果然是那恶贼。”

谢天璧道：“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还说：‘我乃点苍谢天璧，你为何睡在我的床上？’当时我醉酒未醒，真被他说得糊里糊涂，正和你方才一样，忍不住大喊道：‘你是谢天璧？我呢？我又是谁呢？”’

俞尘叹道：“前辈自己也有这经验，所以方才前辈听见我那么说，就知道我的确是俞尘……但那恶贼当时又如何？”

谢天璧道：“那恶贼听我如此说话，反将我痛骂一顿，说我假冒他的容貌，还说人可假冒，点苍剑法假冒不得，他竟逼我出去与他一分强弱，强的是真，弱的便是假，假的使得走开，让真的留下。”

俞尘道：“那恶贼剑法又怎会是前辈的敌手？”

谢天璧惨笑道：“这些人手段之恶毒，又岂是你我所能想像……我当晚喝的酒中，竟被他下了迷药，真力竟无法运转如意，与他交手竟不出三招，便已被他将掌中剑击落，而他用的竟真的是点苍剑法。”

俞尘失声道：“前辈难道就真的这样被他逼走了？”

谢天璧叹道：“那时俞……俞笑，王义雷等人，突然全都现身，原来他们早已藏在那里，以盟主的身份将我门下弟子全都支开……”

俞尘恨恨道：“前辈那时只怕还不知道他们也是假的。”

谢天璧道：“那时我的确梦想不到，见到盟主来了，心里正在欢喜，谁知他们竟一致说我是假冒谢天璧的人。”

他颤抖着抓住俞尘的手，掌心已满是冷汗，接道：“到那时我才知道被人冤屈的痛苦，我心胸都已似将裂开，怎奈四肢无力，反抗不得，竟被他们押上了大车，赶出了营地。”

俞尘道：“那俞……俞某人可在车上？”

谢天璧道：“他虽不在车上，却令手下几条大汉押着我，显然是要将我带到远处杀死，那时我连普通壮汉都不能抵抗，何况是那恶贼的属下。”

俞尘叹道：“如此说来，前辈能逃得性命，想必已是九死一生了。”

谢天璧道：“若非他们行事太过周密，只怕我也不能活到此刻。”

俞尘奇道：“此话怎讲？”

谢天璧道：“他们若将我胡乱寻个地方杀死，我早已没命，但他们却生怕行事不密，又怕毁尸不能灭迹……”

他惨笑着接道：“要杀我这样的人，想来也非易事，还得寻个好地方，而杀人的地方，普天之下，自然再好也莫过于杀人庄。”

俞尘长叹道：“不错，在这杀人庄里，杀人当真如斩草一般。”

他等着谢天璧再说下去，那知谢天璧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语，过了半晌，俞尘终于忍不住又道：“瞧前辈负伤颇重，想必是那些恶贼定要前辈受尽折磨而死。”

谢天璧叹道：“正是如此。”

俞尘试探着道：“却不知前辈如何遇救？又如何来到这里？”

谢天璧沉吟着道：“这自是机缘巧合，只是……此事还关系着第三者的秘密，未得那人同意，恕我不能告诉你。”

他不等俞尘追问，一笑又道：“却不知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俞尘黯然长叹道：“弟子已……已是个死人，被人埋葬在这里。”

谢天璧动容道：“死人？你莫非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