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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落魄皇族 第六章 枋头之败

朝廷收到桓温的奏折后立刻筹集了粮草,并敦促建康周围的州县抽取壮丁负责押运粮草。位于建康北大门的京口作为这次运输粮草的关键点,顾太守忙碌地组织人员押运粮草。原本这样立功的机会平时太守府上下都会抢着干,但是听说桓温打了败仗,前秦的援军已经出动,加上这次不能使用水路,路途险峻,所以京口的官吏都找出各种理由推托。原本作为京口功曹的刘翘应该要负责押运粮草,但是因为母亲病重,所以有理由推托。可是刘翘也不想轻易放过这次难得的升迁机会。自从在京口安定下来后,刘翘娶了萧氏为妻。萧氏过门后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前不久还怀孕了。人丁的增加加重了刘翘的负担。他担任的功曹的薪水难以养活这么多人。通过完成这次运粮任务获得升迁机会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又担心如果自己有意外的话,整个家庭就要奔溃。他就在这去与不去之间犹豫着。正好他下班回家时跟同样在太守当差的刘翼商量这件事情。

“哥,我建议你不要去。我听军营里的新兵说现在燕军和秦军开始反攻了,我们现在过去简直就是送死。”刘翼说道。

“这个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再说这个桓温将军听说也是个厉害的将军。我想应该没那么容易败吧。”刘翘说道。

“这桓温将军当年确实北伐,还收复了洛阳。不过那个慕容垂也不是省油的灯。”刘翼说道。

两个人聊到兴头的时候,他们到了自家。在门前他的三个孩子和刘翼的孩子在门前玩耍。寄奴看到了父亲回来后,面带可爱的微笑跑过来。

“爹,我们一起玩一玩。”寄奴说道。

刘翘摸一摸他的头。

“爹和堂叔有事,你们玩吧。”刘翘说道。

刘翘说着连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寄奴看了后心里有一些失落。

“哥,你对寄奴是不是太冷漠呢?”刘翼说道。

“我有吗?”刘翘说道。

“你刚才应该陪孩子玩一会儿。”

“哎~这两天心烦。对了,先看一下娘。”

两人走进老妇人的房间。正好萧氏在给老妇人喂药。他们几个寒暄了几句后,老妇人留下刘翘,让其他回去忙他们的事。

“娘,你有什么吩咐?”刘翘说道。

“我听说太守要派人给前线送粮草。你是否要跟着去啊?”老妇人说道。

“不会,您病成这样。我哪能丢下您。再说这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我怎能走开。”

“你还是去吧。”

“娘,你怎么……”

“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家里的事,你那贤惠的妻子会打理。”

“娘,可是……”

“这件事说小了就是为了你今后的升迁。大的讲,这次事情关系到大晋的命运,关系到我等汉人能否收复失地,回到故乡的问题。你作为楚王刘交的后人。这样的事怎么能推脱。”

“娘教训的是。那么我明天就跟太守说。”

“还有寄奴的事。”

“寄奴怎么呢?”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愧对寄奴?”

“娘说哪的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六年前差一点要活埋寄奴感到愧疚。因为你心里感到愧疚,所以不敢直面寄奴。”

刘翘被老妇人说的无法反驳。

“其实你不应该自责。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你那么做也是出于无奈。”老妇人说道。

“娘,孩儿……”刘翘吞吞吐吐地说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过去做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但是你现在仍然可以弥补过去的错误,而且必须地弥补。”

“孩儿明白了。”

刘翘带着心思离开了老母亲的房间。第二天,他到太守府主动请缨。顾太守听了后大喜,承诺这次回来后将他升官。刘翘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家打点家里的事,路上还遇到刘翼。

“哥,这次我还是和你一块去吧。两个人都在也好有个照应。”刘翼说道。

“不,你给我留下。”刘翘说道。

“哥……”

“如果真的是遇到千军万马,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应对。那样的话还不如把你留在京口。万一我有事的时候,你也可以照顾我家人。”

“哥,我明白,但是我可不想有那一天。”

“这个当然。我还没活够了。”

就在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刘翘注意到一个小商贩在卖冰糖葫芦。

“喂,这个怎么卖啊?”刘翘说道。

刘翘向小商贩买了四串冰糖葫芦。

“哥,你怎么今天有钱买这个?”刘翼说道。

“我这次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也给孩子们买一点也是需要的。”刘翘说道。

两人走出城门回到了家。当他们回来的时候,萧氏和刘翼夫人准备好了饭菜。孩子们看到父亲回来后立刻跑出来,迫不及待地吃饭。其中最快的是寄奴。他第一个跑到饭桌,没等萧氏开口就拿起了筷子,立刻要动手吃。萧氏看了后生气,想教训一下寄奴。

“寄奴!放下!”刘翘呵斥道。

这让大家感到一些惊讶,平时刘翘对寄奴是不闻不问,全权交给萧氏。

“你这么不听话,那这个就不给你了。”

刘翘拿出刚才买好的冰糖葫芦给寄奴看。那寄奴看了后,两眼盯着它,巴不得抢过来,但是刘翘却收起来。

“你这么没礼貌就算了。我还是给弟弟们吧。”刘翘说道。

“爹不要啊!我也要吃。”寄奴说道。

“那应该怎么办?”刘翘说道。

寄奴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放下筷子,跟兄弟们站在一起。

“这就对了。”

刘翘看到寄奴听话后,把冰糖葫芦拿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很高兴地拿了冰糖葫芦。

“喂,吃完饭再吃!”萧氏大声地说道。

“算了,难得这样。你就让他们先吃吧。”刘翘说道。

听了丈夫的话后,萧氏也只好服从了。吃饭的时候,刘翘把自己接受这次运送粮草的事情告诉全家人。萧氏虽然也担心他的安危,但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也理解他这么做。饭后刘翘也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孩子们都很高兴,尤其是寄奴。他之前以为父亲对他冷漠,但是今晚他感觉到了温暖的父爱。

三天后,运送粮草的队伍在京口外集结。一家人到城门口送刘翘。不仅是他们一家,还有许多士卒的亲人们也来送别自己的亲人们。

“娘子,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刘翘说道。

“相公你放心吧。家里有我。倒是你,要注意安全啊。”萧氏说道。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寄奴说道。

“只要寄奴听话,爹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爹会买你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刘翘说道。

“真的吗?爹,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啊。”寄奴说道。

“当然了。爹什么时候说谎过,所以寄奴你一定要乖,听娘的话。”

“嗯,知道了。”

这时候,传来了敲锣声,运送粮草的队伍要出发了。寄奴看着父亲走在队伍中渐渐地北去直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燕军中军帐

桓温从枋头撤退后,慕容垂率领的骑兵悄悄地跟着他们。慕容垂和作为副将的弟弟慕容德一直观察着晋军的动向。这时候,斥候传达了军情。

“报,桓温率领主力往襄邑方向撤退,东燕只有少数兵马防守。”斥候说道。

“守东燕的是何人?”慕容德说道。

“晋豫州刺使袁真。”斥候说道。

“袁真?没听说过。看来不过是个小将。”慕容德说道。

“我听说过。他是这次北伐负责运输粮草的。我听跟他交过战的将领说此人擅长于防守。我想桓温让他殿后还是有道理的。”慕容垂说道。

“兄长,不管那袁真擅不擅长守城,现在东燕只有少数人马。我恳求兄长给我一定兵马攻下东燕。”

“不。如果此时攻下东燕一定会惊动桓温。那样的话桓温也会警惕起来。那样我们这几天的努力算白费了。”

“那哥您说该怎么办?”

“绕开东燕,直接将桓温消灭了。”

“好,这个方法不错。”

这时候,另一名斥候跑进来。

“启禀吴王,有一支晋国的运粮队伍从京口出发,朝着襄邑方向开去。”斥候说道。

慕容垂听了后立即看了一下地图。慕容德也注意到他的注意力放在豫州方向上。他看到慕容垂看着地图冷笑着,似乎想到什么破敌之策。

“慕容德听令!”慕容垂说道。

“末将在!”慕容德说道。

“我给你四千精锐骑兵。你日夜赶赴襄邑,在桓温之前到达襄邑,但是不要声张。你只要在襄邑附近设伏,等到桓温的人马到,你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末将领命!”

“其余随本帅南下,去截击晋军的运粮队伍。”

燕军按照慕容垂的部署,一路随慕容德日夜赶赴襄邑,另一路随慕容德南下企图截击晋军的运粮部队。

襄邑附近

当燕军在行动的时候,桓温也在注意着燕军的动向。起初,他如慕容垂预料的那样谨慎行军,在确认前方没有埋伏,确保安全后才行军,但是随着粮草告急,加上担心燕军的追击,他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可是他却不知道慕容德率领的骑兵早已到达襄邑,埋伏好就等着他们进入埋伏圈。尽管如此,桓温还是谨慎对待。他派遣晋军为数不多的骑兵去侦查,看一看附近有没有燕军的伏兵。

“报,前面没有发现燕军。”

不断有斥候汇报他们侦查到的军情。桓温派出去的几个斥候都没有发现异常。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

“大帅,士兵们现在疲劳,应该立即进城休整才是啊。”郗超说道。

正如郗超所说,桓温担心燕军会往所到之处的井里下毒,所以没有让士兵饮用途中的井水。可是这么一来士兵不仅吃不饱,连水都喝不上。这样他们十分疲劳,士气低落。

桓温看了一下自己所带的晋军精锐疲劳成这样,担心此时如果在野外被燕军或者秦军袭击的话,自己的损失会很大。他想如果早一点到达襄邑城的话,还可以依托城墙抵挡一阵子,士卒也可以得到休整以便顺利撤军。

“传令下去,加快步伐。天黑前一定要进城。”桓温说道。

传令兵很快把他的话传递下去。在他的军令下,早已疲惫不堪的士卒们只好加快速度。这样以来,晋军的队形出现混乱。这一切都被在不远处埋伏的慕容德看到。

“桓温,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兄弟们跟我冲啊!”慕容德说道。

慕容德一马当先冲向晋军,后面的骑兵们紧着他。当晋军发现的时候,燕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眼前。此时,晋军的队形出现混乱。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卒们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立刻产生了恐惧。

“别乱,保持队形!”

“密集阵型!”

“想活命的就给我战斗!”

军官们试图维持阵形,但是晋军的混乱似乎已经无法控制。很快燕军铁骑冲破了防御薄弱的部分,然后利用平原的地形不断地穿插迂回。晋军在混乱中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不少士卒逃跑,很快就出现了溃败如山倒的局面。整个战场变成了屠宰场,燕军铁骑像驱赶羊群一样追赶晋军败兵,然后像猎杀猎物一样屠杀他们。一时间血流成河,哀悼声传遍整个平原,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

在这样的情景下,桓温也只能在溃败中向南方的谯国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