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名

提起蒋大乐这个人，道不是说他的名字特別的高傲气派，而是在蒋氏家族中他确实起到了长子、长孙传继家风家规的能量。发扬光大了外公的画艺，适应时代转化，创新了爷爷单传的经商富源之本，使一个流离颠沛的家庭，在多方困苦的窘态下，在走上富商兴家的同时，圆了从小抱负的画家梦想。

他的故事，咱还得从他出生时期说起……

今年的冬月，来得太别的早。加之运水河畔，官湖岸旁的漫湖边缘，常年与湖水做伴的村庄，就更是寒气逼人。刚进入大雪节令，可已鹅毛飞雪了。虽然滴水成冰，但江苏邳县官湖村东头蒋家大杂院门前枣树上，虽然光秃秃缺枝无叶，一对喜鹊喳喳喳的叫个不停。院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蒋家祖宗几代省吃俭用，勤奋置家，在官湖一带属于拥有30多亩田地，几十口人的大户人家。

这家主人蒋继朋妻子是陈楼乡新营村一贫穷家女子，姓温属童养媳嫁给蒋家的，那个时代封见意识严重，女子在家没地位，连名字都很少叫只称辈分和内室姓氏。蒋温氏生育兄妹6个子女，属花生3男3女。蒋平是他家长子，按同宗“女大三，抱金砖”的富贵习俗，蒋平18岁那年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娶了大他3岁，与母亲同邻的陈楼乡新营村一木匠家的长女张元玲为妻。刚满19岁时妻子怀孕10个月的小生命将要出生了，不能不让他喜上眉梢。

妻子和他一样的心思，在娘家是长女，嫁给蒋家是长子。“大的稀罕小的娇，可怜就在半重腰。”她和丈夫都体会得比较深刻，她要把长女的心血先娇在长子心上。躺在床上，不停地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越抚越感到阵痛加巨，有点撕心裂肺，随着呼叫声满头大汗淋漓。

女人要生孩子了，男人干急帮不上忙。蒋平看着满院的紧张气氛，像没事人似的站在大杂院枣树下倒是存得住气，仰脸张嘴戏逗喜鹊翘尾巴“喳喳喳”叫。

他一个刚满19岁的孩子，玩心还没退的一个大家子弟，连自己还考虑不周的孩子，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儿子了。怎么生？怎么养？他一点都不懂，只有靠妈妈和接生婆在室内张罗了。

官湖属于水域地带，洼水滩多，可耕地少，四邻八乡多以经商做生艺为生。官湖新华村是个大自然村庄，有一、二、三3个生产大队一千多户人家。父亲是个饲养员，担负着新华一大队第九生产队的十几头牛、马、驴、骡的圈养任务，蒋平正准备去牛棚看父亲，刚好父亲办完牛草回家拿东西。

巧在这时，接生婆进入上房内室，掀开门帘冲外喊了一声，“快！快拿个盆子来，要净的。”蒋平这才慌忙转身跑进厨房，端起一个陶盆就往西厢房里钻，盆子还未放下，接生婆就又吆喝他，“水，快拿热水来！”

蒋平转身又往厨房里跑，由于转身过急，不小心一头碰在门框上，伸手摸一下额头，哪顾得上这钻心的疼痛，气喘吁吁地从厨房里拎来一个小茶壶，弯腰就往盆子里倒。

“哇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如金石敲响，在庭院上空久久回旋。

也许是这充满着强烈生命欲望的哭声，惊醒了仍站在厢房门口的蒋平，也许是这刚出世的稚儿那洪亮的嗓门，唤醒了他急忙端起温水盆递给了门帘内的妈妈。

接生婆对刚才婴儿父亲碰头，倒水端盆递内放地上好像没有一点印象似的，如释重负地将婴儿接生下来，放温水盆里洗个温水澡，擦干襁褓包好后，比主人还高兴的心态，和婴儿奶奶一起来到院中向婴儿爸和婴儿爷爷报喜，看着刚进院门口的蒋继朋，朗声笑说：“恭喜了！老当家的，儿媳妇给你生了个带把大胖孙子。”

蒋继朋从牛屋里给牛办完草料，手拿汉烟袋刚进院门。一声“恭喜”让他措手不及，急忙将烟袋别入腰带里，用手拍几下身上的干草渣子，满心的感激不尽，将早已封好装在内衣口袋里的大红包掏出来，递给接生婆说：“多亏你了王妈，3天洗潮时一定请你过来喝喜酒，到时候可要来哟？”

“来，来！”接生婆眉飞色舞地推让了几下，然后还是接过红包缩在袖筒里说，“一定来！这个喜酒我还非喝不可。”

经过痛苦折磨，刚刚分娩的张元玲，尽管疲倦至极，但她那苍白色的脸上，却洋溢着已有儿子的欣喜。她轻轻摩挲着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如同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珍宝，望了一眼刚进门站立床边的男人，羞涩的眼神里，饱含着甜蜜的微笑说：“他爸，该给老大起个富贵名字，咱们穷了一辈子了，不能让他们再受苦了？”

看着鬓发凌乱的爱妻，蒋平勉强地咧嘴笑笑，还未开口，就听父亲在院里冲屋里喊一声，“俺有孙子啦！乐呀！”

张元玲虽说出生于贫家闺门，但她是长女倍受爹妈宠爱，从小教她习书绘画，文化知识丰富，听到公爹的“乐”字出口，笑对丈夫说：“听见了吗？咱娃的名字有了，就依他爷的口气，叫大乐！”

蒋平点点头，说：“按祖上序列的家谱辈分，应为同字辈。就叫同乐吧。”

妻子头生得子，兴味盎然，有点居功己见的口气，说：“头生为大，就叫大乐多好。随口，大家乐！”

“哈哈哈哈……”蒋继朋在院里朗声大笑，“我儿子遇到了个好媳妇，是他小子的福分呐！哈哈哈……”

2

抓福

三日洗潮这天，蒋继朋家更加热闹，院里院外戏闹喧哗。当地有个添丁进口送米面的风俗习惯，张元玲娘家虽然生活有点拮据，但还是人担车拉的挤破了门槛。蒋继朋还特意请来了接生的王妈和左邻右舍来家吃喜酒，亲朋好友争相围着婴儿，看着月娃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夸蒋继朋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大福大贵的孙子。

张元玲有了自己的心血骨肉，费尽心思要把他培养成才，除了喂奶和睡觉时没有手把手的教他。只要儿子两眼睁着，她就把他抱在怀里掰着他那小手指数数1、2、3、4……数到10，随着日月，增加到百、千数字，不管儿子听懂听不懂，她只管尽她的责任心教。

未满周岁的大乐不知娘的良苦用心，但他与娘有同样的一息灵感，瞬犀间“哇哇哇”的踢腿吐舌头。妈妈看着儿子那个乐呵劲，故意用两个指头在他下巴颏儿边处挠痒痒，挠得他“咯咯”地笑声不断……她再抓住儿子小手指在床上像画画那样左右上下胡乱画，直到把儿子小手画疼了，趁着他那撇嘴“哇”声还未出来，急忙用嘴巴吹，再用手掌心揉，揉搓得他再次发出“咯咯”的笑声。

大乐生日来临前10天，爷爷奶奶张罗着给孙子筹办生日礼物，做了一顶虎头帽和一双带胡须的虎头靴，这么好的精彩礼物，妈妈满脸不高兴，不让儿子穿戴，气势汹汹地把鞋帽扔进锅灶里给烧了。婆婆伸手抢也没抢出来，埋怨她不该，怎么说烧就给烧了？大乐娘再三给婆婆解释说：“她娘家姓张忌讳虎，有虎吃张的忌日。”

张元玲贤惠，头生子男孩给蒋家带来了祥瑞，公公婆婆也不怪罪，知道孙子的外公是画家，儿媳妇是想把血脉传继在儿子的身上。就特意在生日宴上摆上熟鸡蛋、银元、书本、画笔、手一捏会叫出声的小皮马玩具。

别看孙子只有一岁的小小年龄，他不图吃不抓钱，一把手抓起画笔“哇哇哇”的嬉戏着在桌子上乱画，随又抓起小皮马，小皮马的叫声喜得他不撒手一个劲的捏。爷爷奶奶止不住嘴的笑，儿子蒋平一看乐了，哈哈大笑，说：“看来呀！俺家的乐子啊，以后要当画家啦！”

“画家有啥不好。”妻子望一眼丈夫，再瞄着儿子那个乐呵劲，在他头上轻抚两下说，“画家好啊！血脉传缘底气旺。别忘了，我爹就是画家，新中国成立，一幅浓浓土腥味的‘老牛告状’竟然成了农民画第一创史人，那幅画不但拿了大奖，而且被北京博物馆收藏。你说这名气大不大？依我看，就让乐子跟他外祖父学画画，还怕成不了才。”

“好好好，一切听从夫人的。”儿子的生日大喜，图个吉利，蒋平点头赞同。

蒋大乐在妈妈呵护下逐渐健壮成长，妈妈受外公的影响，是位贤淑达理之人，心灵手巧，不单一手美术画，还学了一手全村数一流的针线活。四邻八舍凡是有迎娶嫁女的，都请她给做新衣裳。

张元玲自达嫁到蒋家来，一门心思要当一位孝老育小的贤妻良母，她要让儿子长知识懂礼貌，培养成为厚德善才之人，就得从小养成。儿子刚满8岁就给他报名上学读书，还给儿子做了一套新式学生服，一身新装打扮，那个精神劲让她抿不住嘴的笑。新华一学校离家只有100多米距离，可她每天坚持早送晚接，总害怕儿子有个闪失。同学们都羡慕大乐有个知冷暖心的好妈妈，都愿和他交朋友。

学校门口有个15、6岁的摆地摊丫头，摆有连环画、铅笔、粉笔、彩笔12色等学生用品。大乐有个爱好，喜欢看小儿连环画册。看画册是要收钱的，每册一分钱他都拿不出来。每学期5角钱的学费都是爷爷交的，身上连一分钱的零花钱都没有，急得他干摸口袋在地摊边处转。

从小养成，没钱还爱看书蒋大乐。每天放学，无论娘来接或不接，他都要站在地摊边处盯着画册眼馋，就在恋恋不舍移步转身回家时，从校门口一下拥出来几十个学生围着地摊买用品，丫头就有点应付不及，手忙脚乱，急得满头大汗顾不过来。

大乐机灵一动，站在地摊边上，两手摆动着说，各位校友兄弟姐妹们，不要拥挤，一个一个来，要什么东西先交钱后交货，由地摊大姐收钱我发货，保证你们都能买到如意的物品。

别看大乐只有7、8岁的小学生，他那稚腔嫩调，有礼有貌的几句话把拥挤的同学们维持得井然有序，各人买到自己心爱的用品欣然离去。

地摊丫头的心却无法平静，看着散去的同学和手中的满把钱于心不忍，抽出5分钱递给大乐，口甜心激，说：“谢谢你小兄弟帮我照护生意，这是俺的心意，别嫌弃……”

“不不不，不就是一会生意吗？要什么钱那！”大乐盯着摊子上的画册说，“俺不要。只要大姐的生意好！我替你高兴。”

地摊丫头递给大乐一个马扎说：“坐那看吧，想看那就看那姐不收你钱。”大乐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马扎，坐在姐姐的地摊旁边看边帮她照看生意。

“看吧，这些都是武侠画册。”地摊丫头有意识的往他面前近一点的摊位处摆。

大乐最喜欢武打连环画，水浒、三国、西游记。特别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看后，能在地上把白骨精的形象画出来。

地摊丫头看着他画在地上的画，惊奇的眼神望着他说：“这孩子这么利害呀！一下子就画出来了。这么像。”

妈妈站在远处，对儿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叹口气说：“儿子啊！妈妈对不起你呀！我一定要满足你的要求，培养你成为我们蒋家未来的大画家。”

3、野性

大乐早晨起床背起书包拿个窝窝头边啃边往外走，妈妈从后边追叫，“去那么早干啥？妈给你烧碗粥喝了再去。”

“不了，早去点脑子清醒，好背课文。”大乐刚走到官湖桥头，就见地摊大姐满头大汗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后架上放一个大纸箱子气喘吁吁地从河边走过来。上坡吃力，大乐快步跑过去帮她推上坡，又扶车帮她推到校门口原摆地摊的摊位卸下纸箱。两人正在摆放学生需要物品，一帮子学生即围上来了。

大乐又帮她维持秩序卖货，上课预备铃声响后，大乐才快步离开进入校门，走进自己的课堂……

大乐的所为，都被站在教室的老师看在眼里，当大乐满头大汗来到自己座位前，刚把书包放下。老师开口表扬说：“蒋大乐助人为乐，同学们向蒋大乐学习。”

同学们异口同声：“蒋大乐好样的，向蒋大乐学习！”

大乐受表扬更加热情，每天早晚两次帮地摊大姐照顾生意，感动了地摊丫头，实话告诉了大乐她的真实身份。

地摊丫头说：“她是高招办主任姜源的女儿叫姜萍，家住运水河对岸，高考错两分落榜，妈妈让父亲给某校长打电话说一下让女儿跟班学习。父亲不同意，当面拒绝说：‘这个后门不能开，若称了女儿的心，他这个高招办主任就失去了尊严。让她摆地摊充实文化生活，走好自我发展的道路吧’。”

姜萍倍加感激地说：“每天早晨从河对岸乘船过河，来这儿摆地摊，晚上乘船回家。巧遇你这位小弟弟帮忙，没啥表达谢意，送你一套西游记连环画册吧。”

蒋大乐求之不得，有了这套画册，打开了他通往画山艺海的金锁……

年轻孩子多有天生的野性，三天不挨打，上房就揭瓦。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不捣蛋，大了窝囊废。浪子回头金不换等等，都谓之年轻人的活泼可爱。

偏僻乡下，一群8、9岁顽童，正值调皮捣蛋的时候。学校放了寒假，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大乐几天就做完了，除了约同龄同学四处玩耍外，别的再无去处。

这年冬天，正当大乐会同调皮捣蛋的十几个朋友正愁没处玩耍时，邳县24个乡村筑起了官湖通往大运河的渠道工程。

那年代的所有工程都是大集体活动，挖河更是一项惊天动地的改造大自然运动。与天斗、与地斗、与自然灾害斗，已成为全民气壮山河的势气。每家出一个壮劳动力带被窝吃住工地睡工棚，风雨无阻气势汹汹。沿河两岸，一个挨一个的毛草搭建工棚连成串。每到晚上，月光碧空，或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或暴风雨雪的刺骨寒冷。他们十几个捣蛋孩都去工程棚周围玩耍，听大人说瞎话讲乡下那些耳闻目睹的离奇故事。

一天傍晚，他们几个正在河岸边上，荒草丛林处捉迷藏，大乐藏在一草棚角处的乱草中听一个讲说偷情小子的故事入了迷。那人讲到偷情男子将女情人拥进一个守菜园的棚子里，刚把裤子下，女子扭捏了几下下肢半推半就。偷情男子强行将女子按倒在地，两人正要撒欢儿。

“停停停。”棚门口进来一个人伸手叫停地人，说：“把了裤子也没用，还是看咱们自己的好事吧。今天晚上放假休息，一班在棚子里值班看守窝棚，不要睡的太死，小心偷情人把你们偷跑了。另一班呢？跟我看电影去，新上影的抗战大片电影铁道游击队出来了。谁不愿去的言一声，我好统计人数。”

一班人纷纷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谁不愿看呀！这么好的大片电影送到门口了，不看白不看。走，回家搬凳子，早点占个好位子。”

那个年代都是电影队下乡放电影，听他们说就在官湖路口后杨村放。大乐给他们讲了后，这伙调皮捣蛋的一帮臭屁股孩，一个比一个精灵古怪。荐举一个比大乐大3、4岁的所为娃子头领导，叫姚新和带着郭青东等14、5个，嗷嗷叫着说：“走！向战争新片铁道游击队出发。冲啊！”

这一声的冲杀呼叫，还真让姚新和这个娃子头领导来了劲，他还真有那么一口认真的官腔说：“弟兄们，今晚，我们集合一起看电影，天黑前到我家门口集合，集体出发。散了，各自回家准备。”

鸡宿眼的时候，姚新和望着站在门口的人喊“立正、报数”，连他15个人到齐后，小手一摆，一声令下，“出发”！浩浩荡荡的一伙臭屁股孩向电影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