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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2)

美,阴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吕不韦问:“马大侠,此去离徐府还有多远?”

马勇回答道:“没多远了,这座小山就是艾山,我们先行上山去避一避风雨再走吧!”

吕不韦道:“也好!”于是,便吩咐吕良把马车赶上山去,靠在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这棵银杏树高逾百尺,七人合围,少说也生长了有八九百年之久,但却依然枝繁叶茂英姿挺拔。

赵姬、赵政都想下车看一看风景,吕不韦便把他们搀扶下来。几个人围坐在银杏树下听着沙沙的雨声,看着山上的风景,谈论着离开赵国后这数十天的行程和遭遇。

“五行相生,五德运行,天地浩大,日月通明,山外有山,天高无穷,瀛海环绕,神仙通灵,寻幽探胜,谈天雕龙!”艾山顶山的一座小庙里传来一阵朗朗的歌声。

吕不韦听得心旌摇动,对马勇说:“不知何人在此作歌,马大侠可否陪我上去一观?”

二人冒雨登上山顶,平坦处建有一座小庙,乃是圣母庙。圣母庙前也有两棵银杏树,却和山下刚才所见到的那株银杏树一般无二。庙门大开,绣毡上端坐着一人,正在捧书攻读,读得兴起便诗趣盎然地作歌朗诵。

吕不韦、马勇踏入庙门,先拜过圣母,然后合掌作揖道:“听得高人歌咏,玄妙无穷,特来上山参拜请教,多有打扰,还望高人海涵!”

那人放下竹简,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仔细一看,不料想却是吕不韦,惊讶地大叫道:“天地虽大,朋若毗邻,吕大人为何雨天到此?”

吕不韦也是大吃一惊,那歌咏之人不是别人,乃是鼎鼎大名的稷下学宫八大圣人之一的驺衍。

二人重新见礼,握手寒暄,吕不韦激动地问道:“驺博士不在稷下学宫讲学,躲在这荒山野岭却是为何?”

驺衍说:“吕大人有所不知,去年岁尾,吾夜观天象,北斗七星涣散,仅有柄端那颗杓星灼灼生辉。正自不得其解,忽然又见七星之中属于齐国的那颗开阳星,其大如斗,但却不知为何,闪耀了一下,坠入东海。急抽蓍占卜,偶然所得,原来却是太阴星下界。所以特地寻访而来,不知这番蹊跷当属谁家?”

吕不韦瞧了瞧马勇,想起刚才他在途中讲叙的那件怪事,心中暗暗地思忖:“莫非此番富贵竟然落入计斤城徐名医家中?”再回想八年之前,小赵政也是出生在鞭炮齐鸣的大年初一。当时,天空中也出现了一些奇异的现象,晴天雷鸣,雪后彩虹,空中龙挂,日出双星。由此,顿觉更加好奇,便迫不及待地想去徐府一观,看一看徐名医家生的那位浑身布满鳞甲的小公子究竟是仙还是怪。

此时,雨过天晴,站在艾山顶上就已经能看到东方的大海。

吕不韦问身边的驺衍道:“驺圣人,您广交四海,博学多知,计斤城徐名医家生了一位浑身布满鳞甲的小公子,不知您可曾听说了没有?”

“在下有所耳闻,只是还未曾眼见,据说这几天便是徐家小公子的百日诞辰,我正要前去祝贺,却在此处遇上了仁兄!”驺衍回答着又反问道:“吕大人也已经知晓此事?”

吕不韦朗朗一笑道:“在下也是刚刚得知,既然如此,我家马车停在山下,咱们何不一起前去拜访?”吕不韦诚挚地邀请驺博士同行。

驺衍高兴地说:“此处离徐家村已经不远,若是能与吕大人同行,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了!”

徐家村在艾山的东边,离艾山仅有五十多里路程,吕不韦让赵姬、赵政坐上马车,自己却到附近村寨上买了两匹犍马,一匹赠送给驺衍,一匹留给自己,和驺衍并马而行,以示尊敬。一行人马,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迤逦而行,一起奔徐家村而来。

徐家村坐落在齐国胶东湾畔的三里河南岸,岸上丘陵起伏,楸树参天,村前有一条小河,因为孔仲尼周游齐国时路过此地,正巧遇上秋雨绵绵,河底积水,道路泥泞,竟然把车深陷其中。七十二高徒奋力推拉,结果竟连车轴折断,也没有把车弄上来。孔圣人只好下车步行,气恼地说:“大江大海都不曾翻船,不料想却在这小小泥沟里撇了车!”

从此,徐家村村前的这条沟便叫成了撇车沟。

撇车沟的东南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北岸就是徐府。徐府坐落在三里河南岸凸凹不平的丘陵上,属计斤城所管,得阴阳占风水,土墙草屋,竹笆藩篱,门前生长着两棵高大的扶桑树。

吕不韦、驺衍一行人马来到徐府门前,只见高大的扶桑树影里熙熙攘攘地走动着一对对红男绿女,仔细一打听方才知道正巧赶上徐名医为儿子过百岁。

徐名医名叫徐猛,今年四十多岁,为人忠厚,医术高明,七个国家都有来找他治病的人。听说他家生了一个落地就会说话的神童,都争先恐后地纷纷从各国赶来祝福贺喜。

吕不韦等人把马车停放在门前,把马拴在门口右边的那两棵大扶桑树上。这时,从门里走出来一位管家打扮的老者。那老者向众人作了一揖,含笑问道:“几位贵客尊姓大名,从何而来?我好进府去禀报老爷!”

吕不韦、驺衍等人正要回答,却听一人说道:“不用禀报了,扶桑树上喜鹊喳喳,我何尚不知有贵客光临?”

众人闻声而望,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家村徐府的主人徐名医——徐猛。

徐猛身穿一件天蓝色郎中服,腰系一条大红绸丝带,红光满面地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道:“不知几位仁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

吕不韦、驺衍、马勇和徐猛都是昔日的老相识,故人相见,分外热情。急忙还礼道:

“听说徐夫人生了一位神童,特意前来贺喜祝福!”

“逆子生相奇异,搅得众人不安,何敢劳驾二位仁兄千里奔波?深感惭愧!府上已备下薄酒,请几位仁兄和贵宝眷屈尊入席一酌,聊表寸心!”说罢,双手一揖道:“请!”

众人步入徐府,十几间草堂内,早已是宾朋满座,笑语喧哗。

徐猛把赵姬安排在女眷席上,却携了赵政的小手带领吕不韦、驺衍等人奔向大厅。大厅内早有数人起身相迎,其中就有计斤城城邑齐鲁和鲁国博士鲁儒。

齐鲁本是马勇的仇人,五年前,马勇夜闯官府,去偷盗一匹千里神驹,不料想却被人发现。齐鲁率兵擒拿,最后竟用一张大网把马勇罩住。马勇当时额头受伤,被刀划破,鲜血直流,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但等醒来已被绳捆索绑,身陷囹圄。后来多亏在此地做生意的商人吕不韦花重金买通狱卒,方才得以出狱。此时相见,分外眼红,二人正待动手,却被吕不韦和徐名医双双喝住。

吕不韦喝道:“马大侠不得无礼,齐城邑也是职责在身,你为何还不痛改前非?孔子曰:‘人恶者有五,而盗窃不与为焉。’你若如斯,但请自便!”

徐名医也上前劝说齐鲁:“城邑大人,君子不念旧恶,马大侠今已金盆洗手,随吕大人前来,您就看在徐某的薄面上,不计前嫌,放马大侠一码如何?”

齐鲁身后有两个壮汉,依然对马大侠虎视眈眈,而马大侠在吕不韦和众人的劝说下已推剑入鞘,立于吕不韦座下。

齐鲁虽为一城城邑,但也深知马大侠并非那种鸡偷狗盗之辈,更何况五年前他夜闯官府盗马也是情有可恕,因为那匹千里神驹本来就是他祖上留下的。

齐鲁和马大侠在众人的调解下握手言欢,徐名医更是兴高采烈。因为五年前,马大侠被吕不韦送来府上时,正是他亲手为马大侠医治好了刀疮剑伤。齐鲁是他的亲戚,吕不韦是他的朋友,亲朋好友能和睦相处,岂不美哉乐乎?

众人列席而坐,各自谈论了一些近日的见闻,又谈论了一些天下时局,天色已经不早。这时,有人提议说:“我们今天前来,乃是为贵公子贺岁的,徐大人何不把贵公子抱出来让我们一睹风采呢?”

“是呀,是呀!”众宾客都随声附和道:“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这位一出世就身穿铠甲的小奇人 !”

徐猛在众人的要求下,不好推辞,只好让奶妈苏稳婆把小公子抱了进来,让大家观看。小赵政也挤在大人们的肩膀下凑了上去。

徐家小公子的确生的与众不同,宽宽的额头,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方方的小嘴。脖颈下,前胸后背都生长着一片片青光闪闪的鳞甲。小赵政靠的贴近,十分好奇地伸手去揭,这一下可不得了啦,襁褓中的婴儿好像被揭了龙鳞似的,“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惊天动地,直哭得徐名医抓耳挠腮,阖府上下人心惶惶。

吕不韦、赵姬急忙把小赵政扯回,呵斥了一顿,责骂他不懂事礼,惹事生非。

徐家小公子越哭越洪亮,越哭越有劲,直哭了有一个多时辰,还是不肯罢休。正在众人百般哄劝无法可解之际,只听得大门外有人喧嚷:“你这个道人好不识趣,我家老爷正在为小公子啼哭不止而烦恼,让你快走,你却把钵盂敲得震天响,快走!快走!”

大门口徐府的家人正在与一位道士争吵。

那道士手敲钵盂疯疯癫癫地绕着大门口左边的那棵扶桑树转着圈,口中念念有词道:“留!留!留!走!走!走!扶桑作证莫开口。你知、我知、天地知,留下的是天子,走了的是王侯!”

家人们听不明白他在念叨些什么,非常生气地走上前来两位大个子,一人扯住一条胳膊,就要把道人往外拖。

那道士手舞足蹈“哈哈”疯笑着,并不示弱,两腿一叉,钉立在地,身体陡然间似乎增加了有千斤重,扎了根一般,莫想再拖得动他半分毫。

家人们取出鞭杖正要动粗,徐名医闻声赶了出来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老爷,您看这个道人,疯疯癫癫的好不识趣,给了他斋饭喜钱,他还是赖在门口不走!”家人徐壮说。

“那就再多给他些吧!”徐名医见是一个化缘的老道,吩咐了一句,转身欲走。

那道士身体十分敏捷,足尖一点,跨上前去,扯住徐猛的胳膊说:“化缘,化缘,超化有缘!施主请留步,是否让我进去对小公子说上几句知心的话,让他从此莫哭!”

徐猛被道士牵掣住了胳膊,寸步难移,又听得他要对小少爷说几句贴切的话,只好停住脚步问道:“真人法号大名?宝山何方?”

那道士佯装未闻,并不答话,只是嘻嘻哈哈地傻笑着,用食指在钵盂上轻轻地弹了一下,那钵盂便发出一阵虎啸龙吟般的轰鸣。

只听道士念道:“哭!哭!哭!造化数!天上双星挂,地上二龙出!”道士说完,未待徐名医邀请,抢个空隙向内宅闯去。

院内,徐夫人、苏奶妈还有赵姬等人正围绕在小公子身边,变着法儿哄逗他止哭。蓦地,撞进来一位道人,一时间都被惊得手足失措。

那道士直奔婴儿,冷不防抢过,抱在怀里,在其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低头附耳说:“且莫哭!且莫哭!有惊无险海中居,神仙逍遥当如何?你比神仙还舒服!”

道士话音刚落,那婴儿便破涕为笑,不再啼哭。徐夫人和赵姬、苏奶妈等人都清醒过来,看到道士怀抱中的婴儿,便一起扑上来抢夺。

这时,徐猛也从门外跟了进来,见婴儿不再啼哭,非常欢喜,方知道士有些来历,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多谢真人为逆子止哭!”道士把钵盂揣进怀里,掐指一算说:“公子乃甲寅年正月初一子时生人,应当属虎。当时昂日星官值班,天神下界,青龙西北,白虎东南。命中属阴,当是太阴星转化,又恰逢太阳星在世,阴阳相克,阳气盛阴气衰,阳刚阴柔,此生虽然大富大贵,但也多灾多难。现在公子身上龙鳞鲜艳,日后定惹祸灾!”

徐猛听到此处,未待道士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不图吾儿大富大贵,但求吾儿一生平安。叩请真人大发慈悲,略施法术,为吾儿消灾免难!徐氏一族永世不忘!”

那道士看了一眼周围众人,对徐猛说:“若要消灾免难到也不难,除非皈依空门,六根清净,无私无欲,方可保得一生平安!”

徐猛道:“一切皆依真人,还望真人垂怜!”

道士复从怀中取出钵盂对徐猛进言道:“抱过公子来,我现在就要为他洗污祛垢,除鳞去异,泯掩天机!”

那道士说完,让徐猛抱过来小公子,用指头在钵盂里掬了几滴泔水,揭开襁褓,在小公子身上涂抹起来,小公子既不哭也不闹,瞪大了双眼,舒舒服服地裂开小嘴笑啦。

过不多时,只听得哔剥有声,小公子身上那甲壳似的鱼鳞,片片脱落,最后只剩下了斑斑鳞痕。那鳞痕半青半黑,犹如秦朝的官员绣在官袍上的花纹。

徐猛及众人大吃一惊,小公子身上的鱼鳞自打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人敢去触摸过,一触即哭,一触即闹。所以刚才当小赵政用手去触摸时,才惹得徐家小公子大哭起来。

众人见道士为小公子轻而易举地除去了鳞甲,而小公子却一丁点儿也没有感觉到疼痛,都很纳罕,一个个诧异地看着疯癫道人。

那道士却不以为然,对徐猛说道:“徐施主,既然公子与贫道有缘,不妨我就再送给他一个名字吧!”

徐猛听得此说,慌忙磕头致谢道:“多谢真人能为小儿赐名!”

那道士又在钵盂里,沾了一指头泔水,在小公子手心里写了一个“巿”字,说道:“巿乃黼也,黼是秦国大臣们绣在金印紫绶上的花纹,小公子长大后会去秦国做官,再加上他身上鳞癍似黼,所以就给他起个名字叫‘黼’吧?”

众人无不称赞,徐名医再次稽首。只听道人长啸一声道:“黼中有福,福中有巿,巿乃是福,福乃是黼!”

众人不解何意,正欲相问,道士却仰天吹一声呼哨。这时,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那道人就驾驭白光之上倏然不见,只留歌声在空中曰:“道中道,玄中玄,山外有山,天外天,人人都说神仙好,人人都想做神仙,不知神仙在何处?神仙住在三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