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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要学杀猪

春天到了,河边路旁小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会开满各色各样的野花儿,成片成片的,好看极了。各类的鸟儿成帮成群的,大沙岗、龟坑、宋家坟、纪家坟等地都是捕鸟的好去处。尤其是纪家坟一带,树木遮天,鸟儿多得铺天盖地。收获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捕到几十只呢。

孩子们尽情地欣赏着美丽的田园风光,享受着大自然赋予的一切。十三岁的也早已忘记尹天给他带来的伤痛。夏天和秋天,三鸽、狗子、尹天等小伙伴就会拉帮结伙的去大沙岗、坟地间采集野果子。那些酸枣啊、木挂呀、桑椹啦、杜梨呀等等野味儿多得是,足够大伙儿享用。就是长在地下的细长的“弯根”(野芦根)嚼在嘴里也是甜甜的有股清香味儿,嫩的还可以吃呢!伙伴们也常常会在一起做各种各样有趣的游戏。男孩儿女孩儿在一块儿时常玩的游戏是斗蛐蛐儿,方法是首先弄好角斗场。角斗场可以采用两种形式:一是就地将两块砖平放,中间留出宽三厘米、长二十厘米的“战场”,二是就地挖一个小沟儿,长和宽跟第一种一样,沟儿不必太深,五厘米左右就可以。有了战场就可以角斗了,小伙伴们常常两个人一伙,参战双方各将自己早早捉来的肥硕的“角斗士”从一端放入,只见两个家伙相对前进,碰到一起就开始疯狂撕咬,拼得你死我活,直至筋疲力尽,终有一只战败逃走,此时的胜利者就会鼓起双翅,“嘟、嘟”地连舞带唱。因为斗蛐蛐儿太有趣,他们就会经常着迷地去草丛、柴垛、砖缝等地方去逮蛐蛐儿,并且都希望能逮到黑眉的,因为通常是这样的勇猛好斗。

男孩子们常玩的游戏是“顶锤儿”和打仗。“顶锤儿”,是用一条腿沾地,另一条腿用手抱起。然后向同样一条腿沾地,另一条腿用手抱起的“敌人”进攻,谁的那条用手抱起的腿被顶掉了,站立不住就算输了。在所有的人当中,宋东来是最“勇敢”的,他能一下子就把对手击落,甚至把用手抱起的脚在不停的蹦跳进攻中突然前伸,冷不防的把对手踹倒(这在比赛中是允许的),而且,能连续作战,常常一连击倒七八个人,还在那里跳着,或者单腿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伙伴们都服他,都愿意和他在一组,包括三鸽。没有和他分在一组的有时还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一起上,往往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见他跳过去,就连连蹦跳着逃走,再追,再逃,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也笑。

70年代末,村里大人孩子都或多或少的染上了好战的习性,邻村之间的大小伙子们还常常挑起争端,大打出手,甚至砖头瓦块的漫天横飞,更不用说他们这群半大小子了。

“冲啊!”在大沙岗一侧,“战争”正进入了白热化,宋东来和三鸽各自站在一堆刚刚垫起的将要盖房的土堆旁,把一块块儿硬硬的黑土块嗖嗖地不分点儿的打出去,帽子早已成了盛“弹药”的仓库,打出满满一帽子土块,眼睛仍然紧盯着对方,躲避着嗖嗖嗖从耳边飞过的土块,而两只手早已将帽子重新装满,嗖嗖嗖地狂发。

“消灭法西斯!”宋东来满脸流汗弄成的一道道的“黑汤儿”模仿刚看过不久的阿尔巴尼亚电影上的战士的口气边打边喊。

“自由属于人民!”同样狼狈不堪的三鸽也喊着,打着。此时,别的孩子都已经吓得躲出老远,而他们两个却越战越勇,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只有几步之遥了。

“阿尔巴尼亚人还没有死绝!”两人都打红了眼,根本没有了害怕的感觉。只是拼命的打呀打的。

不知是因为慌张还是因为距离太近,或者是两人都太过机灵,直到“战争”结束,谁也打不着谁。直到筋疲力尽,两人就各自望着对方的花脸,嘿嘿哈哈地笑个不停。

快过年了。劳累了一年的人们,总是盼着在过年的期间享乐一番。所以一进腊月,大人小孩都会数着日子盼着快快过年。那时候的年味儿是很浓很浓的,要办的事情也很多,大人们总是要把所有的年货都赶在年前筹备完毕。各家的麦子虽然不多,但一般的家庭都要为过年磨上一斗麦子。磨面是件很麻烦的事,一个石磨一天充其量只能加工一斗。于是从进入腊月,家家就要排号占磨了,也有的用碾子压。到腊月二十左右,各家的面粉就基本备完了。紧接着就是小年来到。这一天的晚上家家要祭祀灶王爷,传说灶王爷要在今夜上天,到了年三十的半夜子时才回来。灶王爷需要向天帝汇报主人家一年的表现。所以在灶王爷登天之前,家家户户要在灶台上供上麻糖等甜食品,希望灶王爷在天帝面前好话多说,赖话少说,并期望来年能给与更多的恩赐,这就是所谓的“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一说的来由。

小年过后,人们就一天比一天更忙了。民间早有顺口溜流传:“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扫房土、二十六砍年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糊香斗、三十耗油、初一磕头”。初一过后仍然是亲朋好友之间相互走访拜年,直到元宵过后,过了正月二十五“老填仓”,这大年才算基本上过完了。

这一年的北官村生产搞得红红火火管理到位,收入不错。年关快到了,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家家都会做上几锅粘豆包,又香又甜,蒸好后放在缸里冻着,留在正月里吃。

过年杀猪更是不可或缺的一幕。

“喂,大来,长大了你能做啥?”挤在看杀猪的人群里,安静地看着杀猪人熟练地忙碌着。杀猪人是一位瘦脸的中年人。别看他瘦小枯干,劲头却不小,二百多斤的一头猪他一抱就起来。他站在院里一口大铁锅边,灶膛里燃着熊熊烈火,锅里冒着腾腾热气。他已经宰杀了一头大肥猪并且正给大肥猪煺毛。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特制的刮猪毛的工具,只一会儿功夫,猪毛就被煺得一干二净。然后,白条条的肥猪就被众人抬起,牢牢地挂在一个早已固定的铁钩子上,然后是开膛,麻利地取出内脏,一切都做得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看热闹的人群里只有一个小孩子,有人不甘寂寞的取笑了,“能做啥呀你?你的眼睛坏了,当不了兵了!呵呵呵呵呵呵。”

“我学杀猪!”

“杀猪?你?哈哈哈哈哈哈……”

宋东来被人们笑懵了。但他说的是真话,因为年龄太小,还没有受侮辱的感觉,只是觉得杀猪没啥不好!那个年头,除非到了过年才看得见猪肉,而看杀猪都成了一种享受和满足,那杀猪人在幼小的心灵里的印象和感觉是多么伟大呀!

最开心的是他的“幸运”手。生产队过年给大伙儿“分肉”,每人半斤,那些猪头、猪下水、猪骨头被分成几堆,以猪肉的半价,四毛钱一斤卖给大伙儿。“狼多肉少”,人人都想要,没办法,只能用“抓阄”的办法解决,而每一次,都会抓阄抓到那些便宜货,招来人们羡慕嫉妒的目光,而父亲母亲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说还是我儿子“手香”。

三十这一天,家家都要欢欢喜喜地忙碌着备年饭,男人们也都要帮忙。年饭很丰富,炖肉、炖鸡、再放入宽宽的粉条子,并要炒上两三个菜,其中“咯扎牛肉卷”是家家必备的。到了中午或稍后些,上供祭祀过后,年饭就开始了,阖家团团围坐于炕桌上,共度年三十。因为一年之中唯有这顿饭最美满最丰盛,所以人们能记忆很长时间。

除夕夜。夜幕降临,鞭炮响起,家家二门口的灯笼都会亮起来。孩子们则各自点起大人给买的小灯笼,兴高采烈地去街上玩耍,有的还相互用灯笼碰撞。寒风中,数十只小灯笼满街到处流动,使整个小村的夜景蔚为壮观。有的小孩还提着灯笼按着大人们的吩咐去村头或地边抓一把土,拿回家看看里边都有啥样的谷物。如果哪类谷物最多,就预示着这类谷物在来年的收成将是最好的。玩到夜间十多点钟,孩子们才会陆续回家,但不是睡觉,先要吃煮饺,有的家庭主妇还在做饺子时,在其中某个饺子内放入一枚洗净的小小铜钱或硬币,倘若谁吃到了,象征着最有福气,所以人人都希望自己吃上。此后则是全家人围坐守岁,等候神的降临,到了半夜子时,接神的时候到了,大人小孩都来到院里燃放烟花炮竹。此时会看到四周烟火腾空,听到鞭炮响声不绝于耳,甚至响到下半夜一两点钟。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人们早早起来,匆匆吃过饺子,大人小孩都要穿上新衣服出去拜年。大人们成帮结伙儿,小孩子在后跟随,先拜本家,后拜同宗族。全村几乎都要拜到。这是北官村拜年的特色。人们走家串户,祝福问好,整个村庄洋溢着浓浓的亲情氛围,沉浸在欢乐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