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两年过去了。叶子凭着自己的美貌、聪明,又有文化很快就成了大华舞厅当红的舞小姐。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叫叶子,人们只认识大华舞厅的头牌红舞女水仙小姐。叶子走进大华舞厅之前,她的引路人腊梅,就给她取好了一个艺名叫水仙。
叶子在大华舞厅做了一个月,就把腊梅替她买衣服的钱还上了。第二个月,叶子在虹口的一条小马路上租了个亭子间。
依着腊梅的意思,就和自己一起住着挺好,可叶子觉得不合适,住在这里会给腊梅带来不便。叶子几次发现有个男人来找她,因为叶子在屋里,腊梅都没有让那个男人进屋。
以后腊梅告诉叶子,这个人是南市一带的老大叫蓝葵,大家都叫他蓝老大。别看蓝葵是道上的人,人很仗义对腊梅真好。
叶子这个亭子间的房东叫钱淑云,住在二楼一个大套。三楼租给了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姓傅,叫傅锡东,在沪东大学教书。女的叫李梅红,是一所中学里的老师。
四楼住了一大家子,丈夫叫王春和是沪东洋行的一位襄理,老婆叫涂柏丽,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儿子。
最上面就是叶子租的亭子间。
一楼除去灶房和厕所,还有一个客厅,就用来做了大家的饭堂。叶子其实是可以租好一点,宽敞一点的房子住的。
可是叶子不肯多花钱。她过得很节俭,除了因为在大华舞厅上班需要的装束,也很少给自己添置衣服和其它东西。叶子把钱都设法带回去给了公公婆婆,她要让老人和儿子生活好一点,将来送儿子到学校去读书。
叶子一路想着儿子,走出弄堂口叫了一部黄包车,直接送自己到大华舞厅外面。刚刚从黄包车上下来,已经被一个手捧鲜花的男子迎面拦住了。
“水仙小姐,水仙小姐。我已经在此等你很久了,这是专门送给你的玫瑰花。”
水仙皱紧眉头,看着拦在前面的这个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堵在自己眼面前。心里想:这个廖少怎么就这么烦人?
可叶子不能得罪客人。廖少是叶子的捧客,每天都来捧场,买叶子的舞票。这样的客人,叶子不止廖少一个,不过像廖少这样不光买大把舞票,而且另外送花篮的客人也不多。大华舞厅的规矩,一张舞票一支舞,加一只花篮可以抢头。舞客要连续找一个舞小姐跳第二只舞,就要用两张舞票,以此类推。
叶子脸上微微一笑,顺手接过那束红玫瑰,“谢谢廖少。廖少辛苦你了。”
那个廖少刚要顺势上去搀着叶子,大华舞厅的两个门童已经从大门口跑了过来,一个恭恭敬敬地接过叶子手上的化妆箱,另外一个伸出手搀起叶子的右手。叶子顺手把手里的那束玫瑰递到了门童手里,然后把左手搭在他肩头。
叶子一面朝大华舞厅里面走,一面对廖少说:“我先进去化妆,廖少去舞厅等我好吗?”
廖少有点失望,可一点不生气,连连点头说:“好,好,我今天要和你跳头舞!”
舞客要求跳头舞,意味着需要买一只花篮。花篮的价格是不同的,一只花篮的价格,是一张舞票的30倍。舞女的舞票价格也不一样。
叶子是大华舞厅头牌红舞女,她的一张舞票价格要高出普通舞女10倍,就是比起腊梅她们几个皇后舞女的票价,也要高出3倍。因为叶子的头衔是大华舞厅天后,大华舞厅的皇后舞女有四个,可天后舞女只有一个。大华舞厅一张最普通的一张舞票,也要一个银元,叶子的舞票价格就可想而知了。
叶子在门童的搀扶下进了大华舞厅,大堂经理已经走上来接她了。
他从门童手上接过叶子的手,低声说:“水仙小姐,老板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一阵了。我现在陪你过去吧?”
叶子眉头轻轻一动,微笑着说:“枫哥,老板找我什么事情啊?”
大华舞厅的大堂经理叫杜枫,是个30来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不过,叶子知道他不仅是大华舞厅的大堂经理,还是这一带的袍哥老大,一个不能随便得罪的人。杜枫是大华老板朱福贵的结拜兄弟。那个年代开舞厅的老板,没有黑白两道的势力是不可能的。
杜枫心里很喜欢叶子,却从来不动声色。他看中的不仅是叶子的美貌,而是更多喜欢叶子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在杜枫心里觉得叶子不是个舞女,而是一个贵族小姐。
杜枫一面搀扶着叶子,享受着只有这种时刻才属于自己的那种温馨,轻声说:“好像是关于大华要歇业的大事。”
听到这个消息叶子浑身一抖,差一点跌倒在杜枫的怀里。
杜枫连忙扶住她,然后说:“你怎么啦?”
叶子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一把抓紧了杜枫的手,说:“枫哥,这是真的?真要是这样大华的几十个小姐妹可怎么办?”
叶子是非常善良的女人,虽然她是这里的头牌,却经常会去关心和帮助那些普通的舞女。她和大家的关系都非常要好,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由得分外焦急起来。
杜枫低声劝慰她:“先别急,老板会有安排的,走吧,别让老板等。”
大华舞厅其实是属于大华饭店的一部分,老板朱福贵就是大华饭店的老板。他别的嗜好都没有什么,就是喜欢豪赌,居然在澳门的一次豪赌,押上了自己的大华饭店。结果一夜之间,这座豪华的建筑就易主了。
等他清醒过来已经悔之不及,好在对方没有落井下石,承诺了一件事,赌局中的大华饭店,不涉及其中的人员。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原来大华的这批舞女,朱福贵可以另作打算了。其实,朱福贵没有弄明白对方不要这批舞女另有一个打算,他只需要这块地皮,今后要建造的不是娱乐场所。这批舞女对他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不如做了顺水人情。
朱福贵回到上海以后,找到自己一个娱乐界的老朋友顾羽铭,希望他可以收留这批舞女,当然是要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