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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英雄远去

2010 年 12 月 28 日 ,早上。

上虞城区胜利路上一幢普通的民居中 ,82 岁的沈树根像往常一样 早早起来,然后开始他从部队转业回地方后不变的生活序曲:空腹喝一 大杯浓茶、散步、吃早饭,读《人民日报》《浙江日报》《新华每日电讯》 《上虞日报》 及《大江南北》等时事新闻类报纸、杂志 ,然后 ,用他那 浓浓的诸暨官话回电话,与前来串门的街坊邻居讨论国家大事 ,特别是 与军事打仗有关的话题,每每滔滔不绝,声若洪钟,并不时会爆出一些 粗口或发出爽朗的笑声 … …

不过这天早上 ,与沈树根相伴了几十年的寿美英发觉老伴似乎有一点儿不对头,什么不对头呢?对,老伴今天怎么突然变得沉默无言了, 连每天雷打不动的晨咳也没有了。她知道老伴这几天有点儿累 ,前些天 去上海为市里办事情 ,回来后又回诸暨老家送一个远房外甥去参军,从 诸暨回来后又去医院镶牙齿。前天正在举行文化艺术节的华维中学又邀 请他给学生们讲一讲革命的传统 ……他似乎总是忙、忙、忙 ,他忘了自 己已是 82 岁的老人了 ,不是当年在鹫峰打阻击时带领全排战士 3 天 3 夜不吃不喝歼敌 300余名的棒小伙子了。

9 时 15 分左右 ,听到在厕所间解完手的老伴出来了 ,正在打扫卫 生的寿美英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似乎想问老伴一件什么事 ,但还没容她 开口 ,她的整个身子就僵住了。她看到 ,在离她两米远的厕所门口 ,老 伴正呆呆地站立着 ,他的双手款款地提着裤子 ,眼皮下垂 ,面无表情, 寿美英心里猛地一震 ,连忙上去大声问老伴:“老沈 ,怎么回事?老沈、 老沈 ……”沈树根没有应答 ,寿美英赶紧搀住老伴的臂膀 ,想把他扶到 床上去 ,但老伴的身子太沉了 ,这个身高一米八零的大个子 ,着实把他 身旁的这位老妻累坏了。从厕所门口到房间门口也就三四步距离 ,要是 在平常 ,沈树根两个正步就跨到了 ,但是这一次 ,沈树根却怎么也跨不 到那里了 ,尽管他在挣扎着向前 ,尽管他挺直了腰板 ,一个军人的腰 板 ,但是 … … ,就当他在老伴寿美英的搀扶下快要挪到房间门口时,他 的身子终于倒下了 ,像一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那样,倒下了 ,他 倒得干脆利落、倒得悲壮而又充满着英雄的气概。

这是 2010 年 12 月 28 日上午 9 时 58 分 ,一代英雄沈树根在妻子寿 美英的怀里 ,慢慢合上了眼睛。在他去世之前 ,他曾想极力地睁开眼 睛 ,他似乎想再看一看这个五彩缤纷而又风云变幻的世界 ,看一看这个 熟悉而又温暖的家 ,看一看面前这位曾陪伴他走过了 55 年风雨历程的 老妻——然而他再也看不见了。

据寿美英后来回忆说,老伴沈树根在最后合上眼睛前的眼神是柔和的、安详的 ,尤其是那张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始终保持着大家所熟悉 的微笑 ,他似乎在告诉大家 ,他走得无憾无悔 ,走得坦坦荡荡,走得高 高兴兴 … …

是啊,革命胜利了 ,人民幸福了 ,祖国强大了 ,作为一位身经百战 的老战士 ,他现在迫切地想与那些先他而去的战友们团聚了。在风雨如 磐的浙东革命根据地 ,在泰安战役的城墙下 ,在莱芜战役的战壕里 ,在 孟良崮战役的山岗前 ,在豫东、淮海、渡江、京沪杭及抗美援朝的长津 湖、黄草岭、马道寺战役战斗和鹫峰阻击战当中 ,沈树根曾怀着无比悲 痛的心情与那些牺牲的战友们泪别,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数十年 ,但他 们的音容笑貌 ,他们与自己的战友之情、生死之谊,至今仍历历在目, 永难忘怀。而现在 ,该是他与老战友们团聚 ,并举手敬礼向他们汇报祖 国复兴伟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