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节过后,曹操告别父母,带领卞淑曼与曹昂、曹丕、曹彰及其众家兵将,离开了老家谯县。卞氏带着孩子跟夫君曹操同去东郡治所东武阳。她在家不受老夫人与大夫人待见,能跟夫君曹操走,让她心中再次泛起愉快的浪花。

一路上两旁枯枝泛青,解冻后溪水涓涓流动。岸边,早早长出的青苔透露着不屈的生机。卞淑曼心情像早春空中飞动的鸟儿,她又一次远离了阴冷郁闷的空间。

一路上彩旗翻卷,马蹄声声,车轮滚滚,脚步“趵趵”。行走数日无事,

曹操领家人家丁,来到兵强马壮戒备森严的东郡治所东武阳。

东武阳一名,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这里原是卫国莘邑的属地,战国时期被魏国占据。到了公元前242年,秦始皇攻陷魏国二十余座城池后设置东郡,在莘邑设置了阳平县,此后又在阳平县南二十余里处设置了一个县级单位,因该地在武水之阳、秦地之东,古取名为“东武阳县”,隶属于东郡管辖,具体位置在如今山东省聊城市下辖的莘县朝城镇境内。

两汉时期,东郡的治所在濮阳县,这是一处扼守南北交通的津要。那么,曹操进入东郡之后,为什么将治所移到了东武阳县呢?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

首先,东郡地处冀、兖二州的交界处,属于中原地区的交通枢纽,境内遍布黄河渡口。曹操刚进入东郡时,实力相对较弱,如果驻扎在濮阳(当时濮阳和如今濮阳位置不同),一旦强敌入侵,势必呈现背水一战的不利局面。相对而言,在东武阳则较为安全。因为该地离冀州袁绍势力较近,即使遇到强敌,前有黄河为天然屏障,后有友军可以迅速支援。

其次,根据《水经注》和《述征记》中的记载,东武阳附近有一处重要的黄河渡口——仓津亭。这处渡口是南北交通的孔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将重兵屯守于东武阳,可以扼守这一军事重地,防止外敌经此进入河北地界。

曹操安排,军人由曹仁曹洪、夏侯氏兄弟领着进了兵营。他领家人进到一个雍容典雅的庭院。安顿停当,曹操唤来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来见卞淑曼。卞淑曼才知道,在治所曹操还有几位侍妾。那侍妾都冰肌玉骨、婀娜多姿。

秦氏(后生曹玄和曹峻),如仙女一般,是曹操在联军反董时,纳的小妾。

尹氏原是东汉末代何太后的侄媳妇——自从丈夫死在董卓之乱以后,尹氏便带着幼子何宴一起生活。曹操对已为人母的尹氏的美貌所着迷。很快便变着法子将她纳为妾室。曹操本打算将随母进入曹家的何宴收为养子,但是何宴年纪虽小,却认为自己的“何”姓身份高于“曹”姓,坚决不肯改姓。曹操爱屋及乌,也不与小孩儿计较,心甘情愿地帮何家养娃娃。后来,曹操与尹氏又生一子,曹操为他取名曹均。

那环氏与杜氏最为出众,亭亭玉立,国色天香。环氏(后生生曹冲、曹据和曹宇),聪明善良,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最被曹操喜爱。

曹操抚着卞淑曼的背对她们说,这位就是我常给你们提起的卞淑曼,她心地善良,最能体谅别人,她为长,你们以姐呼之。几位侍妾向卞淑曼施礼: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曹操又逐一向卞淑曼介绍她们几位。卞淑曼拉着她们的手,以妹呼之,挨个问好,一点也没有丁夫人那种争风吃醋的态度。几个侍妾逗曹丕,抱曹彰,说说笑笑,大家在一起毫无生分的意思。

夜阑更深,营外传来击打更柝的声音,增添了战争年代阴森凄凉的氛围。

曹操巡营回来,与卞淑曼说话。曹操道:“我在任所纳几个小妾,没敢给你们讲,怕丁氏哭闹,怕你生气。”

卞淑曼道:“但凡家庭殷实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将军您呢!”

曹操仔细看了好一阵他的卞淑曼,三十多岁的人了,头发还像青丝一样黑得发亮,眼角竟然无一丝皱纹。她红润的石榴花色的瓜子面脸上,略显弯曲的新月眉毛灵动在一双杏子眼上,杏子眼里依然流露着聪颖、善良、智慧的颖光。他抱住卞淑曼,深深吻了她:“世上唯有我的卞淑曼最能体谅夫君!不像丁氏醋坛子一个。”卞淑曼蜷缩在曹操臂弯里,乖得像只从凄风苦雨的屋子里找到了主人的小花猫。一番云雨之后,曹操喝茶,卞淑曼为他擦汗。卞淑曼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谯县涡河起伏不定的河水,对曹操纳妾,她心里也有些吃醋,但这些妹妹们,比丁氏对她好。无论怎样,她这次来到东郡,是又一次从低谷的水波中泛起了一朵浪花。

曹操带家人到东郡那年(初平三年即192年)冬天,青州黄巾军大获发展,连破兖州(治昌邑,今山东巨野东南)郡县,斩杀兖州刺史刘岱。曹操同鲍信合军进攻黄巾军。曹操设奇计埋伏,将士们昼夜奋战,喊杀声震天动地,终于击败了黄巾军。曹操获降卒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曹操收其精锐,组成军队,号称青州兵。青州军的原身是黄巾起义军,大多是由穷苦农民组成,但是有很多土匪流氓的存在,军队成分驳杂。不同于曹操亲自选拔直接组建的虎豹骑军纪律严明。而青州军的最高统帅只有曹操,他们是降曹不降汉,曹操让山东将领臧霸帮自己管制。臧霸原是泰山一带贼寇,也是十分忠诚曹操的。曹操后来逝世,青州军马上发生了叛乱。当然这是后话。

公元192年年底,卞淑曼在东郡又生一个男孩。曹操看着这孩子面如薄粉,唇若抹朱,完全是一副女孩相貌。他对卞淑曼说:“这孩子特别像你。”卞淑曼心中泛起一股暖流。曹操道:“我与鲍信合打黄巾军,大获全胜;攻破兖州,斩杀刘岱。军事取胜,又生一子,双喜临门啊!”

上午,曹操在任所置办了贺喜酒宴,大宴宾客,犒赏郡中官吏及三军将士。曹操端起酒杯道:“诸位同仁,诸位将军,这是我家自行酿造的九坛春酒,大家尽可开怀畅饮!首先为三军将士平定反叛救民于水火功劳卓著而干杯!”他说完一饮而尽,顺着胡须滴下一些零散的酒滴。众将士举起酒杯:“干杯!干杯!”场院里扬起手臂的森林。

“满上,满上,”有人给曹操斟上酒,曹操举起酒杯:“在大喜的日子里,我又得一犬子。植者,柱也。《墨子》曰,城上百步一植。我儿就叫曹植吧,取字子建,国家栋梁是也。”

众人齐呼:“曹郡守圣明!”

宴上,曹操吟诗:“……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他感慨时局动荡,老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以至怅然涕下。他再次端起酒杯:“干杯。”

众人举起酒杯:“干杯。”

卞淑曼怔怔地看着她的夫君,感觉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她再次想:富贵妻荣,妻荣妾不一样荣耀吗?

乘着酒兴,曹操让儿子曹丕骑马。有人牵来曹操的坐骑“绝影”,曹操把他抱到马上,问道:“丕儿,可会自己骑马?”

“会!”

“丕儿可愿自己骑马?”

“愿意!”

“好!坐好了!”等六岁的曹丕稳稳坐好,曹操朝马屁股上连打两鞭。那马仰头长鸣,撒蹄翻飞,一会,便无了踪影。过一会,天边扬起一溜尘土,一会儿曹丕骑马来到曹操面前,连呼过瘾。众军士纷纷称赞。曹操仰天哈哈大笑。

四岁的曹彰,见哥哥出了风头,大嚷,让孩儿耍剑来。曹操这才看到仆人曹知领着曹彰在近旁不远的地方观看。他知道,曹彰不爱读书,偏爱习武,忙道:“好好,彰儿耍剑来。”

四岁的曹彰挥动木剑,如后羿射日“嚯嚯”作响;像蛟龙飞翔,“唰唰”有声。

曹操看罢,又是一阵拍掌大笑,心中很是喜欢:“彰儿啊,你厌文喜武,以后会变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啰!”

日后,曹操便督促曹彰诵读《六经》《洪范》等典籍数千言,使刚强坚毅的曹彰在文方面有了大的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