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然后又一起来到医院五楼手术室外面，打探尹小娟的手术情况。尹小娟的手术正在进行，一位林医生出来介绍情况，他神色很凝重：“这位病人情况很危重，大包砸中了他的胸椎，有可能是高位截瘫，这样的话，病人就会瘫痪了。”

“啊？瘫痪？”大家大吃一惊，包腊梅又哭了：“要是瘫痪怎么得了，小王磊才来香港，举目无亲，要是不能动了，这一辈子怎么过啊。”看到大家凄凄切切的样子，林医生：“现在还不是伤心时候，人被砸中胸椎，是第一根，还是第二根，还是第三根，砸的时候力量有多大，伤的情况怎么样，这些都影响到是不是瘫痪。所以，我们但愿他不是瘫痪。”

姜映红：“林医生，你们一定要尽力啊，王磊还年轻，她还有一辈子路要走，现在就瘫掉了，怎么得了。”

林医生：“是不是瘫痪，关键看他伤得怎么样。作为我们医生，当然会小心翼翼，如果他不是瘫痪，一定会把伤情处理好，让他尽快恢复。”

“哎呀呀，谢谢医生了。”大家好一阵感谢。

林医生看看众人：“你们谁和病人最亲近。”姜映红与苏秀霞对望一眼，苏秀霞向姜映红努努嘴，林医生看着姜映红：“来，借一步说话。”

林医生与姜映红走到墙角，这里说话别人已经听不见了。林医生神色很严肃：“病人着装是男装，但我们发现她是女性，着男装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个与我们无关。我只是问你，接下来在对病人表述中，究竟说他是女性还是男性？”姜映红想了一下：“林医生，不瞒你说，我也是女扮男装。我们从那边过来，特意搞了男装，也没有什么特定意义。只是现在还没有恢复女装，你们就暂时说她是男人吧。”

林医生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回手术室了。”

在手术室外走廊上，大家都在祈祷尹小娟能够躲过瘫痪这个大难，包腊梅说：“哎呀，我要去求求黄大仙。”黄大仙是道教的一个神，香港黄大仙庙香火很好，据说祛病消灾很灵。罗致祥：“哎呀，腊梅，你捣什么乱，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姜映红：“包大妈也是好意，以后有时间我陪包大妈去黄大仙庙，好好给我们每个人求一个好签。”大家这么说着等着，又过了难熬的两个钟头，手术室门终于开了，张医生和林医生戴着口罩出来。大家一下把两个医生围了起来，正要一起开口问，姜映红摆摆手示意，让两个医生喘口气再说。两位医生喘了一会，把口罩摘下，女张医生第一句话虽然气息微弱，但大家听得真真切切：“没事了，她不会瘫痪了。”“好啊！”大家一起欢呼起来，苏秀霞甚至跳了起来。

张医生：“我从医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像王磊这么幸运的！重物已经砸中她的第一胸椎，她已经形成高位截瘫的条件，但我们检测她的大腿，有感，胸以下，也有感——这证明，她没有瘫痪。”

张医生这么说着，所有人眼睛盯着她，好像要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吞下去。张医生：“为什么她的胸椎已经受到破坏，却没有高位截瘫呢，后来我们才认识到，这和重物砸下来形态有关。如果她落下来，重物随后砸下来，那么对胸椎的破坏一定很大，而她是几乎与重物一起落地，重物没有对她形成加速度。再加上，那位男性工友接住了她，使重物砸下来有一定让劲。正是这么几个因素，削弱了重物砸下来的力量，使她万幸万幸没有形成高位截瘫。”

“好啊，好啊！”大家再次欢呼，多么好的消息，避免了高位截瘫，这将给尹小娟一生带来何等意义！包腊梅双手合十，向西南面祈祷：“大仙啊，一定是你显灵，我一定要去给你多烧几柱香。”罗致祥苦笑：“说什么啊，扯得上吗。”

张医生：“我们给她做了认真处理，虽然不会高位截瘫了，但胸椎受伤依然十分严重。现在给她缠了石膏，病人十天内一动不能动。把伤养好，得四个多月，所以你们的护理非常重要啊！”众人：“没问题，我们一定好好照顾王磊。”包腊梅：“受了伤，就得好好补。我每天给他炖老鳖鸡汤，让她吃成一个胖小子。”

“王磊怎么样啊？”走廊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是于得茂，他由两个护士搀扶着走了过来，众人赶快迎上去。

姜映红：“于大哥，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能下地呢？”

一位护士：“他就不放心那个小兄弟情况，闹着要来看看。”

于得茂：“我没事，只是有点脑震荡，缓缓就好了。快告诉我，王磊怎么样了啊？”

张医生：“这位就是接住王磊的英雄吗？”

苏秀霞：“是的，就是他！把从20多米高坠下来的王磊接住了。”

张医生握住于得茂的手：“了不起，了不起，这个坠落有千斤冲击力！据我了解，这种情况，有的站在下面的人，要么被砸死，要么手膀被砸断。而你仅仅是轻微脑震荡，现在都能下地了，没有非凡的和功夫做不到！”

于得茂：“哎呀，别夸我了，王磊究竟怎么样啊？”

张医生：“大英雄，正是你接住她，使她虽然她胸椎被砸到，但不会瘫痪了，休养几个月会好的。”

“真的！太棒了！”于得茂大拳头往下一砸，笑得像孩子似的。

姜映红：“张医生，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王磊吗？”

张医生：“不行，她现在还在全麻后的昏迷状态，你们明天上午来看她吧。”

姜映红握住张医生、林医生的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张医生：“不用谢，你们就回去吧。”她对两位护士说：“快把病人扶回去，他还需要静养。”

第二天上午，大家来到病房探望尹小娟，她胸到腰间缠着厚厚的白色石膏绷带，但头和肩膀可以转动。她已经完全清醒了，看到大家进来，她哭了：“真对不起大家，我逞能了，没听陈刚哥的话，给大家带来麻烦。”

姜映红：“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万幸没有高位截瘫，这是最好最好的事情。因为怕你很可能瘫痪，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

尹小娟：“我懂，我从那么高跳板上跌下来那一刹那，我想完了，肯定摔得脑袋开花，你们抬尸吧。但于大哥竟然把我接住了，后来大包砸下来，我一下昏过去了。醒来以后我想，于大哥接住了我，我命保住了，至于是不是瘫痪，那是其次的了，于大哥才是我救命恩人。哎，于大哥被我和大包两个砸到了，他伤得不轻吧，于大哥呢？”

“我在这儿。”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高大身影映进大家眼帘，于得茂来了。这次，他没有护士扶，而是一个人健步走了进来。

他急步走到尹小娟床前，俯下身，非常爱护地问：“王磊，你好些了吗。”尹小娟一把拉住他的手，泪花滚下来：“于大哥，谢谢你，你救了我。没有你接住，我早到阴曹地府去了。”

于得茂：“哎呀，太吓人了，我在码头几年，听老师傅说，以前有人从过山跳上摔下来过，没想到，真让我遇上了。哎，王磊，你可把我砸得不轻，人家形容好事都会说，天上掉下来馅饼，你这个馅饼可太重了。”

大家一起笑起来。“哎，”于得茂奇怪地扫了一下周围：“ 王磊，怎么回事，你一个男人，怎么住到女病房来了，莫非这里可以男女病人混住？”这问得尹小娟刷得脸通红，她尴尬地望望姜映红、苏秀霞不知怎么说，姜映红与苏秀霞对望一眼，姜映红咽了一口水，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地开了腔：“罗老伯，包大妈，于大哥，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想瞒什么了。我们三个人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啊！”这一语震惊整个病房，罗致祥、于得茂张大着嘴，愣得说不出话来。包腊梅则跑到姜映红、苏秀霞跟前，左右端详，又伸手摸了摸两人胸部，软软的，还有弹性，她相信了：“咳，你们啊，你们干吗好好的女人要扮男人，要不然，你们仨可都是漂漂亮亮的女人啊。”

姜映红：“是在宝安县那边，一位大哥要我们这么做的。说是年轻女人到哪儿都惹是生非，这一路又都是凶险之地，还是假扮男人好。我们觉得有道理，就这么做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损失。到适当时候，我们就恢复女儿装，把头发养起来就行了。”

苏秀霞：“你们几位对我们太好了，加上王磊的身体医生也看到了，她肯定要住女病房。所以我和陈刚一商量，就干脆向你们说明我们的真相。不过，我和陈刚暂时还不想恢复女装。”罗致祥哈哈笑了：“其实你们到我家躲雨那一天，我就疑惑：‘这三个小子怎么这么像女人？’但后来一想，有的男人说话走路也想女人啊，民间叫娘娘样，再加上你们后来在过山跳上扛二百斤，我更没把你们往女人那方面想。”姜映红：“那是我们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去扛。扛这二百斤，我们比男人要更难更难啊。”罗致祥点点头：“也是，现在知道你们是女人了，回头想想你们在过山跳上，太不容易了。香港码头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女人扛两百斤上过山跳，你们三个是奇人啊！”于得茂这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既是女人，那么真实姓名是什么呢？”

苏秀霞：“陈刚哥叫姜映红，我叫苏秀霞，王磊叫尹小娟。”

于得茂轻轻拍打一下尹小娟脑袋：“嚯嚯，我说呢，这么秀气小伙子干吗叫王磊这个俗气名字，中国人中叫王磊的怕有一百万啊！尹小娟这个名字好，跟你人像，我喜欢叫。”尹小娟撇撇嘴：“呸，呸，我尹小娟名字又不是为你起的，今后罚你还是叫我王磊。我习惯你叫我王磊，你要叫我尹小娟，我听了麻麻的。”

两人就这么小拌嘴，其他四个人都会意地笑了。包腊梅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把罗致祥拉到另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只看到罗致祥只点头。然后包腊梅复走回床前，眼里堆起无限慈爱笑意：“小王磊，不，尹小娟，我们老两口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我们没了儿子，有个闺女也好啊，可你又是小伙子，我们还很遗憾呢。老天有眼，你还真是姑娘家，这下好了。小娟，我们想认你做我们的干闺女，好吗？”

这一说，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包腊梅看看姜映红，姜映红向尹小娟努努嘴，那意思说，这个由尹小娟自己决定。俄顷，尹小娟突然抽泣起来，越哭越厉害，简直成嚎啕大哭，众人慌了。罗致祥嗔怪包腊梅：“你看你，小娟正要好好养伤，你说什么收干闺女，现在把人家说伤心了吧。”尹小娟听到，忙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众人又面面相觑，这尹小娟哭了到底为啥呢？

慢慢地，尹小娟止住了哭。她抹去眼泪，拉起包腊梅的手，破涕为笑：“我哭，不是拒绝你们，我想起我自小没了爹娘，四海漂泊，不知国在哪里，家在哪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几天，受到你们老两口照顾，第一次感到家的温暖。我还想过，要是你们俩是我爹妈多好，没想到，包大妈您自己说了出来，我一下太惊喜了，由喜而哭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众人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尹小娟：“不过，我虽然没了亲人，但这次出来受到姜姐姐，苏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们就是我的长辈。我认你们，也要两个姐姐同意呀。”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刷地投向姜映红、苏秀霞，特别是姜映红，她在一切方面都是真正的大姐姐啊！姜映红与苏秀霞相互对视一眼，苏秀霞向姜映红点点头，那意思是说，你说吧。姜映红：“人与人的缘分，其实不要话里挑明，心里就能感受到。当罗老伯说他们儿子遇害，老两口没个后时，我们不知怎么就想到，如果尹小娟做他们闺女，该多好！现在，一切都讲明了，我们举双手赞成。尹小娟和罗老伯、包大妈，是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话音刚落，众人都情不自禁地鼓掌，连对面两张床的病人和陪护家属也跟着鼓掌。在掌声笑声中，尹小娟左手拉着包腊梅，右手拉着罗致祥，一会儿与包腊梅亲亲，一会儿与罗致祥头并头，那样子，别提多亲热了。

姜映红：“小娟，既然认了，该喊啊。”

尹小娟看着罗致祥、包腊梅，甜甜地嗲嗲地：“干爹，干娘！”

“哎，我的好女儿。”三个人泪花花地抱在一起，众人又是好一阵鼓掌大笑。

就这么热乎了好一阵，于得茂走到靠近尹小娟地方，面向大家，一时激动得有点口吃了：“罗老伯，包大妈，王磊，不，尹小娟，还有姜姐姐，苏姐姐，我有话要和大家——嗯——说。”

众人有点愕然，而姜映红似乎猜破了什么：“于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要是再不说，那可晚了！”

“好！”于得茂咽了一口水。这个黑铁塔，你叫他扛个三四百斤上过山跳，或者你叫他与十个歹徒对打，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现在，他好像把上断头台的勇气都拿出来了：“嗨，我，我就说了吧！在码头第一次看到尹小娟，我就喜欢她，但那时以为她是男人，还能有什么想法呢？现在，她性别落真了，是个女人，那我还犹豫什么！想我于得茂，快三十了，也该有个可心人，过个小日子了。”

于得茂走近尹小娟，弯下腰，鼻子里气呼呼直喘：“尹小娟，我想娶你，你答应吗？”

哗，众人有愣住了，今天怎么啦，世界上最惊奇最惊喜的事都集中到病房来了，不会莎士比亚、汤显祖两个戏剧大师魂灵在天花板上飞来飞去吧。而尹小娟有点痴痴地望着于得茂，今天，她人生一件又一件大事落到她头上！她毕竟才21岁，现在身负重伤，刚才那个拜义爹义娘，顺山顺水的事情，做也做了，可是现在这个是人生大事，她尹小娟是一个流浪的女拉兹，对这桩人生大事还没多考虑呢。现在这个大事一下逼到眼前来了，尹小娟有些惶恐地望着于得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