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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这是三排起背砖瓦房,齐整漂亮,院落均很宽敞。

胡宝山走下吉普车,回头对司机小杨说:“你也回家看看去吧,下午三点过来接我。”

司机小杨是胡宝山一个远房亲戚,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刚开始分到糖厂做工,后来找到胡宝山请求帮忙。胡宝山听说他在部队开过车,恰巧乡里要买小车,便把他要到了乡里。小杨很感激胡宝山,背地里常常一口一个“宝山哥”从来不管他叫胡书记,当着乡里人他便改口叫书记,去年结婚,乡里也给他安排了房子,爱人在糖厂当工人。小杨也有半个月没回家了,此时他来不及说什么,便启动车绕过后排房往家去了。马小云看到小车时便站下,玲玲欢快地呼唤着爸爸奔向

胡宝山。胡宝山一把抱起女儿,亲了亲玲玲问:“玲玲,想爸爸吗?”

“想死人家啦,还有,妈妈也想爸爸,妈妈说你心里只想着工作,不想妈妈,对不,爸爸!你是不是不想妈妈?”玲玲小嘴特别伶俐,吵麻子似的蹦出这么一堆话来。胡宝山听了心里有些酸楚。孩子的话使他心痛,他更加觉得对不起心爱的妻子,对不起女儿玲玲。

胡宝山苦笑一下说:“玲玲,你妈逗你呢,爸爸不但想你,也想你妈妈,想得爸爸快要发疯了。”玲玲说:“爸爸就会骗人,想我想妈妈,为甚一月才回来一两次?”

“爸爸忙,乡里的事又多,最近又开人代会,又是春播的大忙季节,爸爸是乡里的一把手,甚事也得管。”胡宝山这段话是对女儿玲玲讲的,也是让妻子马小云听的。

“宝山,我可没怪你呀,这可都是女儿的怨气。”马小云冲胡宝山笑笑说,她笑时脸上的皱纹往一块抽,看上去眨眼间就老了十岁。

“玲玲说得不错,我这个人既不是个尽心尽职的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好爸爸,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胡宝山两眼有些潮湿。他接过马小云手中的菜篮子,抱着玲玲和妻子并肩向院里走去。

马小云虽说有病,却从不闲着。院内有个圆形的菜园,她种了各种蔬菜,只可惜才刚刚出土,离吃菜的日子还远了点,还得上街去买菜吃。

走进这一厅三室的房子,胡宝山心里有种温馨的感觉。进门是客厅,宽敞明亮,地面是用陶瓷地板砖铺成的,图案明快新颖,厅内摆着两套真皮沙发,两个做工精细的大理石茶几,正面墙上是一幅镶嵌上去的山水画,格外秀丽典雅,给整个客厅增加了光彩。房间里都是异形顶棚,各种华丽的灯饰。客厅里还放有一台“王牌”大彩电,一个阿里斯顿冰箱。客厅左边有道门,那是他们夫妻的卧室,右边是女儿玲玲的闺房,闺房后面另一间空室,专门供亲戚们来时住的。厨房在客厅的正面,也挺宽敞,卫生间和洗浴室紧挨左边卧室,设计很

合理,装饰也很豪华。不过,胡宝山并不搞特殊,全乡的副科级以上的干部,都祁他一样的住宅,副科级以下的是一厅两室,乡里上上下下都挺满意,对胡宝山也挺拥护,虽说也有个别人说三道四,这也是难免的,人多嘴杂,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说好,那也是不客观的。

胡宝山把玲玲放到沙发里说:“玲玲,爸爸帮妈妈做饭,你自己在客厅里玩好吗?”

“不,我要到小敏家去玩,让爸爸和妈妈说悄悄话。”玲玲

说着往沙发下出溜。

“玲玲,甚时学成这样的?”马小云脸有些微微地泛红。

“妈妈,我说错了吗?”玲玲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委屈

地望着马小云。

“玲玲没错,好孩子,妈妈没有责怪你。”胡宝山赶快说。

“那我走了。”玲玲说着推门奔了出去。

胡宝山目送着玲玲出了院门后,转身朝马小云走来,马小云脸颊潮红,眼里含着泪水朝丈夫迎来,两人扑在一起紧紧地拥抱,热烈地亲吻。仿佛是久别重逢一般,久久地,久久地,拥吻在一起,谁也不想先放开。胡宝山搂抱着妻子,感觉她整个人像个骨头架子,到处都硌人,和当初的马小云比起来,一个是丰满绵软,一个是瘦骨伶仃。抚摸着妻子硬邦邦的骨头,胡宝山潸然泪下。

“宝山,我……”马小云欲言又止。

“小云,你要说甚?”

“我担心我的病。”马小云说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胡宝山吻住了妻子的泪水,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说:“小云,这次我要向县委请假,带你到大城市好好地诊治,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胡宝山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隐隐发痛,耽搁妻子的病他有推卸不开的责任,他悔恨不已。马小云紧紧抱住丈夫,悲切切地说:“我又到过一次医院,秦院长让我到大地方去诊查,我怀疑我得了绝症。”

“胡说,县医院看不好你的胃病,只好让你到大地方去看,这是很正常的,你为甚至瞎怀疑呀!”胡宝山尽力冷静自己,并安慰若妻子,可他的心像有人用头发丝拴住,使劲儿往下揪,一下一下的,痛得他浑身发抖。

胡宝山没让妻子动手做饭,自己亲自下厨,为妻子和女儿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午间,玲玲回到自己的卧室,胡宝山拥着妻子回到他们的小天地。夫妻俩趁着午休的时间插上卧室的门,欢快淋漓地做了一次爱。胡宝山记得有一个月没有和妻子这么温存了,一方面是自己工作忙,再一方面看着妻子的病容,他就不忍上她的身。可今天是小云自己想,他便放开自己让她满足。

马小云搂着胡宝山的脖子问:“曹丽华当选乡长啦?”

“对,昨天开的人代会。”

“她离婚了?”

“是呀,你咋知道得这么快,她是昨天当选乡长的同时拿到了离婚证的。”

“她可真是悲喜交加呀!”马小云感叹地说。

“小云,你咋关心起她的事来啦?”胡宝山不解地问。

“她是你的初恋,我是你的妻子,该关心的还得关心嘛!”马小云苦笑了一下。

“小云,你是不是怀疑我?”胡宝山忙问。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甚时候怀疑过你。我只觉得丽华在婚姻问题上有些草率,导致她落到今天的地步,我很同情她。你应当帮帮她,她毕竟和你有过那么一段难忘的恋情。女人在这种时候最需要人的帮助,你不能看着她不管。”

“小云,你让我咋个管她。我是个有家有口的男人,她是个离婚寡居的女人,我是书记,她是乡长,我对她过分热情了会引出许多麻烦,这对我对她都不利。小云,老实告诉你,我想调离红柳乡。”

“为什么?”马小云有些吃惊。

“小云,这你还不明白?”

“你是说,怕与她一起工作影响声誉,影响前途,对吗?”

“也不止这些,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人说三道四,造成社会舆论,就影响到团结问题,就会影响全乡的整体工作,到了那时候,我这个当乡书记的,就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信任和期望了。再说,我想调回来好好陪陪你,给你好好治治病。让你尽快痊愈。”

“宝山,我实话告诉你,当初是丽华把你让给我的,对她的人品我很赏识,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有过你死我活的爱情,我丝毫不嫉妒你们在一起工作,甚至在一起叙旧。现在她离婚了,她一定很痛苦。你作为乡党委书记,对她这个刚刚当选为乡长的女人应当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好让她度过这段最痛苦的时刻。当然,你的顾虑也是合情合理的,可你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要多为她想想。”

“小云,我主要是为乡里的工作担心。你想,男女问题是人们最敏感的,我又和她有过旧情,对她太热情太关心啦,很容易招致非议,人言可畏呀,我不能不考虑。”

“宝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这么瞻前顾后的。”马小云责怪道。

“小云,你今天怎么啦?”胡宝山有些不明白妻子的意图。

“不怎么,这是我的心里话,你要认真地对待她。”马小云说罢闭上了眼睛,眼角挤出两行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