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曹刚把电话打到了柳林的手机上,请他去宾馆吃饭。

柳林接罢曹刚的电话就往宾馆走,途中手机响起来,他一听是何俏的声音,高兴得他几乎跳起来,他问:倩倩,你在哪儿?

我在我家,你现在在哪儿?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可以吗?

今天不行呀!省城来了我一个朋友约我去市宾馆陪他吃饭,明天吧,明天我请你好吗?

什么朋友呀?比我还重要吗?我可不可以去蹭一顿?

可以,你就直接到宾馆,我在宾馆门口等你。

我和你开玩笑呢,我可不是那种不识相的人,更不会去蹭饭吃。好啦,既然你没有空就不打搅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见我你就打电话吧,再见!

再见!柳林说罢合上了手机时,眼前就出现了何倩那可人的笑脸和那甜甜的笑脸。柳林陪曹刚吃饭时说:你不到我家里去,我总可以找个清静地方请你一顿吧,我怎么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算啦!等你岳父的问题调查清楚我到你家里去。再说这两天我想回家看看父母亲。我妈知道我回来了,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再不回去父母就该生气啦。曹刚话刚落音手机就响起来,果然又是他妈打来的。曹刚说:妈,今天晚上争取回去,然后挂了电话。

柳林说:曹刚,你应该了解刘市长,他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再说小偷的逃走正说明其中有文章,这难道不是阴谋嘛?

曹刚笑了一下说:柳林,你替刘市长说话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怀疑他被人陷害恐怕不能成立。凭心而论,我也不希望他出事,可有些事不是凭感情可以左右的。你不是说自己只重视自已的文学创作,还是个冷眼看世界的人吗?怎么突然对官场中的事这么热心?

是啊!我本来也是不想过问的,可这种陷害人的手段也太狠毒了些,我有些看不过去,所以想提醒你几句。河川市的人事关系很复杂,我不说你也知道。书记和市长闹矛盾,两股势力各自为阵,简直就是水火不相融。马上市人大就要换届了,这种时候给对方出此狠招闹得河川上下沸沸扬扬,还招致调查组的进入,这实在是当地人民群众不想看到的。岳父无端遭人栽脏陷害,我还是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曹刚,我听说你打算抽调地方公检法的人员来组成联合调查组,抽调谁何雄肯定说了算,检察院的检察长商旺和公安局政委郝强都是他的人,如果把公安局的唐清排斥在外,我担心你难以主持公道。

谢谢你的提醒,看来你认定你岳父遭人陷害啦!这样吧,他是不是被人陷害我们要进行调查。我想这不难搞清楚,请你相信我好嘛?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我还是要再次提醒你,这里的人事关系非常复杂,包括你父亲和你母亲都是卷进旋涡之中的要害人物。曹刚,我提醒你一句,你母亲当年可是我岳父的初恋。

什么?你这是杜撰出来的吧?曹刚感到很吃惊,望着柳林追问道。

这种事我怎么可以杜撰,你是我的挚友,我怎么能拿朋友的母亲开玩笑。我也是刚刚听刘茹对我说的,据她说这是她父亲亲口告诉她的。我曾经也听村里人议论过这件事,我想不会错。所以我担心你首先无法摆脱来自父母的干扰,而他们还偏偏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你父亲和何雄打得火热,而你母亲却向着我岳父,这肯定让你两头作难。你知道咱们这地方有句俗话,叫作麻绳草绳能割断,肉绳是割不晰的。

曹刚有些震惊,他似乎不相信柳林的话是真的,他说:柳林,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我面临的问题就麻烦了,你知道这次省委重用我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提醒你。

你放心,只要省委不把我从这起案件中撤下来,我就会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这也许是我一次机会。

我也如此期望,就看你自己啦!

曹刚和柳林一直谈到了深夜。送走柳林之后,曹刚就感觉刘市长的案件远没有他来时想得那么简单。曹刚没有如期回家,第二天他从吴敏口中得知,河川市有许多人认为刘市长是冤枉的,这让曹刚暗吃一惊。

夜幕降临时,西边天空燃起了火烧云,涂了血似的向城市压将过来,映红了城市的大街小巷。一阵风吹来,把敞开的窗户摔打得啪啦作响。曹刚伸手把窗户关上,收回观察风云的目光,转身在地上来回走动起来。其实曹刚哪里有心思观看外面的风光,而是想借机驱散心中的郁闷。接受调查刘鑫的任务时,他认为这个案件没有什么复杂的,只要一进入调查就马上会水落石出,可来了一进入工作才发现没那么简单,举报刘鑫的人都拿不出真凭实据,都是一些推断。如果只是拿不出证据倒也好了,偏偏有人怀疑刘鑫家的那些钱不是他家的,而是有人故意栽脏陷害。普通人这样怀疑也就罢了,可有个重要人物也这样分析案情。这个人居然是公安局局长,他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肯定有他的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刘鑫的案件就变得非常非常的错综复杂,市委书记何雄就有可能被卷入其中,案件的性质也随之升级。而自己的父亲却和何雄有着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这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母亲居然是刘市长的初恋,真要这样就坏了,作为调查组组长不得不为此而犯愁。他在集中精力整理自己对案件的思绪,找一个最佳方案来突破这个案件。柳林是一名很了不起的作家,既然他也认为刘市长是被人陷害,那么也不可能是子虚乌有。还有兰欣和吴敏出去调查的情况也表明刘鑫有被何雄陷害的可能。

正当曹刚苦思冥想时,吴敏敲门进来说:你怎么还在办公室?

不在办公室能去哪儿?

哎!你忘了?不是答应父母回家的吗?你怎么啦?

噢!谢谢你的提醒,我还真给忘了。

快回去吧!伯母已经来过好几次电话了,家里肯定给你做好吃的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你们家认个门儿。

对不起!今天不行,赶明儿吧,赶明儿我带你去。

谢谢!

客气什么?

我从小闫手里把小车钥匙给你要来了,注意!回家不能喝酒。吴敏说着走过来替曹刚整整衣领,眼神却含情脉脉,那意思肯定是想让曹刚抱抱她。而曹刚没有这样做,他对吴敏有好感,抑或有了那种男女情爱的感觉,但是他认为还没到时候。一对男女拥抱亲吻就意味着爱情的萌生。曹刚对此很有分寸。

曹刚拿了车钥匙向楼下走,边走边琢磨着吴敏刚才那细微的举动和那深情的目光,仅从女孩子的眼神中就看得出她真正地爱上了自己。吴敏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孩,性格也比较温柔,家境又那么好,无论从哪方面也是配得上自己的,应该说他没什么可挑剔的。然而他有自己的想法,调查组刚到,工作千头万绪,他不想和吴敏马上进人爱河,女孩子一旦爱上你就有股不顾死活的劲头,不能让她在河川市坠入爱河,何况他自己此时没有那种心情。

曹刚驾驶着红旗小轿车迎着血红的晚霞向西开去,小车马上就钻进潮水一样的车流中,小车一辆紧挨一辆,把大街挤得满满当当,时不时的还塞车,红绿灯前象长龙似的排了好远好远,往往需要两次绿灯才能通过。曹刚六岁时随家从马蹄湖畔迁到了河川市,二十六年前的河川市还记忆犹新。那时主要街道以旧城为主,新城才刚刚开始建设。旧城的街道比较陈旧落后,不但狭窄而且也脏乱差,大街两旁也没有什么高层建筑,最高也不过有几座三层楼房,鹤立鸡群似的散落在大街两旁。二十六年过去了,这座城市出现了很大变化,虽然没有省城变化那么大,但对于河川市这样一个地级市来说已经是了不起了,十几层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道路也拓宽了,而且都是柏油马路。街两旁再也看不到那些东倒西歪的平民窟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商店和酒家以及国家单位和私营企业的办公大楼。那些拥挤在大街上的小车就是从那些院落里开出来的,说不准有多少辆是私家车。再看看旧城的变化更让曹刚吃惊,当年那个零乱不堪的面貌怎么也找不着了。童年时刻在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就在面前,而眼前的情景分明和记忆中完全不能吻合。曹刚有些感叹,虽然这些年他每年都要来河川市出差,可似乎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他不得不承认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给河川市带来了巨大变化,这是让他这个生在河川市的年轻人明显体会到的。可是话说回来,比起全省其它城市来,河川市就落后了一步,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河川市没有什么自然资源,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业市,是不能和那些有钢铁有煤矿有电厂的城市比较,想到此他似乎可以聊以自慰了。小车开到那座小楼门前停下,他锁了小车向楼上走。这座小楼是父亲亲自设计的,外观非常漂亮,乍看上去就象一座别墅,座落在大街旁边。后院是停车场,由于准备晚上吃完饭回宾馆,所以他没有把车往后院停,就近停到了楼前。回到家后,父母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他。父亲曹志新是骏马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母亲高梅在公司当会计。曹志新一见儿子总发牢骚,今天听说儿子曹刚带队回来调查市长刘鑫的问题,心里很高兴,特地买了一瓶贵州茅台酒来招待儿子,一家三口又吃又喝其乐融融。

小刚,你什么时候办喜事,妈可等不上了。高梅问起了儿子的婚事,这也是许多母亲最为关心的事情。

曹刚直截了当地回答母亲说:我和她吹了。

吹……吹了?你们谈恋爱可是有些年了,怎么说吹就吹了呢?高梅大惑不解,头上急出了汗珠。

说说是怎么回事?曹志新慢条斯理地问儿子。

什么时候吹的?高梅追问。

来这儿前那个晚上,她从美国打来电话,我就主动提出和她分手了。

因为什么?

她到美国留学后就不想回来了,还想让我到美国去发展,可我不可能丢了工作跟着她跑到美国去。两人想不到一起,所以就只得分了。妈,你们不要为儿子操心,女孩子有的是,还愁我找不着对象吗?曹刚不以为然地说。

可你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人了,没个家没个女人伺候你,又远在省城,妈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呀。高梅说着抹上了泪水。

妈,你哭什么呀?你要着急儿子马上给你领一个回来。曹刚在逗他妈妈,而他的脑海中也确实闪现出一个女孩的形象,那就是苦苦追求他的吴敏。

儿子如今是大官儿啦,还愁找不上一个好媳妇吗?曹志新说,来,儿子,喝酒。曹志新和儿子举杯喝下杯中酒后又说,儿子,现在该说说刘鑫那小子的事了,我看他这次是难逃法网了,对不对?

对啦爸,我正想问你呢,你在电话中跟我说,张青一直在行贿刘市长,这话有根据吗?或者你有什么证人证据吗?

他有什么证据?他自己竞争不过张青,就胡乱猜疑。小刚,你别听你爸胡说,无依无据的说出去是要负责任的。高梅板着脸说。

怎么没证据?小偷翻出他四百万块钱不是证据是什么?你不要老替那个刘鑫说话。曹志新冲妻子高梅咆哮起来。

爸,有话慢慢说,这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爸,你说说吧,也许对我们调查组有些帮助。曹刚阻止了父母的争吵后启发着父亲。

曹志新又喝了一杯酒后说,河川市是座古老的城市,刘鑫当市长之后实施旧城改造。这个出发点是好的,全市市民都很赞成这个举措。可在两项重点工程项目的招标过程中,他刘鑫耍了私心。当时参加竞标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共有十多家,而最具有实力的应该是咱们的骏马公司。那时张青的公司没有我们公司的实力大,可工程却堂而皇之地落到了张青的手上。张青和刘鑫有二十年的交情,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特殊关系。你说这其中能没有鬼嘛?

张青没有实力怎么担得起这么大的工程?曹刚不无疑惑地问。

刘鑫向银行打了招呼,他女儿刘茹又是分管信贷的副行长,能不给张青开绿灯吗?曹志新解释说。

高梅反驳丈夫说,向银行货款是讲贷讲还的,还有利息,并不是刘鑫把国家的钱白白送给他,你能说人家有罪吗?

那我们为什么贷不到那么多款?银行是国家开的,又不是专为他们家开的?曹志新又冲妻子高梅吼叫起来。他继续说,刘鑫有多少工资?小偷怎么会在他家翻出那么多的钱?不是不义之财又是什么?他不腐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

高梅说,也许正如人们所议论的,是有人雇佣小偷把钱送进他家的,栽脏陷害呗!

无稽之谈!天下哪有这样陷害人的?那可是四百万呀!曹志新讥笑地反驳妻子。

好啦爸!既然没什么证据就不说他了,咱们拉拉家常吧。曹刚再一次制止了父母亲之间的战火。从他记事起,父母就老是吵闹,感情总也不能融洽,从小生活在这种家庭里他感到非常的痛苦,也给他的心灵中留下了创伤,至今也难以愈合。他不明白父母既然合不来为什么又要结为夫妻,整天吵吵闹闹的象一对仇人。为了逃避这个不和谐的家庭,曹刚很小就跑到省城去读书,而且立志要出人头地,他是从省城直接考上了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省委书记王广明身边当了秘书。当初如果不离开父母的话,也许他的人生道路就要重新改写,人生的玄机往往体现在这些微妙之处,让人捉摸不透。

这天夜里曹志新由于和妻子不断地拌嘴心情总也好不起来,于是他喝醉了,那简直叫酩酊大醉,一点人事也不醒了。

曹刚把父亲抱上床之后,母子俩回到客厅开始了交心。

小刚呀,妈有件大事今天必须对你讲明白,三十多年了,妈从来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可今天情况发生了聚变,我不得不说了。高梅还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就先抹起了眼泪。

妈,什么事?你说吧,不要流泪,儿子听着呢。曹刚有些好奇地望着母亲,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柳林对他说的话。

妈先问你,刘市长他会不会有事?

我不好回答,因为河川市的问题很复杂。不过就我已经了解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有问题,否则省委也不会轻易派我们来调查。妈,您好象对刘市长的事很敏感,怎么回事?

妈问你,你既然是调查组组长,假如刘市长真的有罪,你可不可以网开一面,给刘市长留条生路?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您想让儿子犯渎职之罪?

儿子,妈说这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高梅说着哭出了声。

妈,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快说呀。曹刚从母亲的反常现象中觉察到了那个他最担心害怕的关键问题。

高梅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儿子,妈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对你讲实话了。不过儿子,妈讲了后你可千万不要自卑也不要恨我,不管咋说这也不是你的错,是妈的错,是妈造成的。

妈,你就不要绕弯子了,说吧。

小刚,我要说的是,我曾经是刘鑫的恋人,你是刘鑫的亲生儿子。

什么?妈,你说什么?曹刚吃惊地从沙发中站起来望着母亲,头脑在那一瞬间突然一片空白。他原想母亲不过是刘市长过去的恋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却成了刘市长的私生子,这简直是如雷轰顶呀!仿佛天一下就塌了下来似的。他傻了。

是真的,妈没有骗你,我们苦苦地相爱过,你的确是他的儿子。

妈,这怎么可能呢?曹刚感觉天旋地转忽通一下跌坐到沙发中,失神地望着母亲。

高梅过来抚摸着他说:小刚,妈没有骗你,妈也不会骗你。你听妈从头给你说起吧。高梅开始讲三十多年前发生的故事了,那是她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九六六年秋天,年仅十六岁的高梅刚刚初中毕业就被上山下乡的热潮鼓动着,同时也被家庭成分所逼,不得不从省城来到河川市最偏僻的一个小村庄,马蹄湖西岸的油房圪旦插队下乡。那是一个全市也数得上的穷村子。当时下乡到这个村子的知青一共有六名,高梅和刘鑫以及曹志新是其中的三位。他们在偏僻的农村一呆就是若干年。下乡三年头上国家开始从大批知青中招工,其中那三名知青由于出身好,政治表现好,很快就被招工进城当了工人。高梅和刘鑫因为出生不太好,迟迟不被选拔。曹志新虽然也没有被招工进城,可他由于表现好当了生产队的民兵排长,可谓已经看到了曙光。由于生活环境的艰苦,许多插队的知青都苦中作乐谈起了恋爱,一时蔚然成风。高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刘鑫。刘鑫出生资本家,他被选拔招工怕是要等到地老天荒也轮不到他。他受人歧视但从不气馁,他肯吃苦而且与人为善,人缘还是挺不错的,村里的大娘大婶们都夸刘鑫是个好后生,大闺女们对他更是喜欢。就在高梅爱上刘鑫的同时,曹志新却暗暗的爱上了高梅。一个女人心里是盛不下两个男人的爱,何况高梅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曹志新。高梅向曹志新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她爱得是刘鑫而不是他。可曹志新仍然不死心,还在暗恋着高梅。这种三角关系就给后来的悲剧埋下了祸根。那年春节刚过,高梅撵着几头牛到马蹄湖饮牛,湖面上的冰还没有溶化,冰面上凿开一排冰窟窿溢着清澈的湖水。这是专门饮牲口的地方,冰面上撒一层黄土,防止牲口滑倒。高梅手里提着一把铁锹,铲了许多黄土往冰面上撒,然后把牛往上赶,不曾想,即将融化的冰层已经酥松,几头牛站上去刚低下头喝水时,冰层忽隆隆地塌了下去,吓得高梅哭叫起来。眼看着几头牛落进了湖水中而不知所措,她没命地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喊,救命啦一一救命啦一一样子就象发疯了似的。当时在湖边树林中带几个四类分子干活的刘鑫首先听到了高梅撕心裂肺的吼叫,他领着那些四类分子就向湖边赶来,等队长带人赶来时,刘鑫他们已经将几头牛全部救上了岸,可其中一头因肚里灌水太多,两小时后死了。这天夜里生产队召开批判大会,高梅被拉上了批斗台。一些不明真相的社员批判高梅是右派分子的孝子贤孙,骂她是故意破坏革命事业,企图颠覆无产阶级政权。口号声如山呼海啸一般吞噬着年仅十九岁的女孩。高梅听到那些吓人的口号就软在了台上。这天夜里,高梅从批判会场出来就没有回知青房,而是一个人去了马蹄湖畔,在淹死牛的冰窟窿旁边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一咬牙跳进冰冷的湖水中想了断自己年轻的生命。刘鑫散会后没有发现高梅回知青房来,就返回会场找她,可没有找见。有人告诉他高梅去了湖边,他就拼命追来。当他追到湖边时正好看到了高梅往湖里跳。他喊了一声,但已经晚了,高梅跳进了湖中。刘鑫奋不顾身跟着跳了进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梅拖上岸。高梅得救的同时也就将自己一生的命运交给了刘鑫,两人从此形影不离,成了公开的恋人关系。这下气坏了曹志新,他变着法找刘鑫的毛病,和他争风吃醋。一九七零年秋天的一个狂风怒吼的夜晚,高梅去场面和看场的刘鑫幽会,后半夜一对情侣钻进麦草中亲热,忽然听到有人吼:着火啦一一着火啦一一麦垛着火啦一一

不好啦!刘鑫从麦草中跳出来扑向大火燃烧的麦垛。高梅紧跟其后和男友立刻开始扑火。村子里乱了营,全村男女老少一齐出动前来救火,拿盆的挑水的乱轰轰地涌向场面。然而大火借着猛烈的大风越烧越旺,火光映红天空照亮了大地,火龙翻腾着不让人们靠近它,火舌焚舔着人们的头发和肉体,没有人能够真正向火龙泼上一桶水,眼睁睁地看着一垛能打两万斤的麦子被烧成了灰烬。刘鑫为了救火把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他的头发被火烧成卷儿,手也被烧伤几处,不是高梅拽着他,他说不定就被大火夺去生命了。大火烧尽后,他扑在灰烬上嚎啕大哭。太阳出来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秦勇和另外两名干部坐着一辆吉普车赶到了,随后大队和公社其它干部象蜂一样拥向了油房圪旦。背枪的民兵把现场围了个水塞不通,群众一看这紧张的气氛就知道要出事。

我没有看好麦场,我有罪呀!刘鑫跪在被烧成灰烬的麦垛前嚎啕着呐喊着……

是他点燃着了麦子,他是个纵火犯!曹志新用手指着刘鑫对秦勇说。

胡说!不是他,他不是纵火犯,我可以作证。高梅大声嚷嚷,并且亲自跑到公社革委会主任秦勇的面前为刘鑫辩解。

秦勇问:你是他什么人?

高梅说:我是他恋人,他身上连火柴都没有,怎么可能放火。

曹志新说,肯定是他,他身上有火柴。

秦舅说,曹志新,你搜搜他。

曹志新就服从命令,走到刘鑫面前就开始搜身,奇怪的是刘鑫身上果然有火柴,被曹志新当场搜了出来。曹志新得意地说,这不是火柴是什么?秦主任,这火就是他放的,他老子是彻头彻尾的资本家,和共产党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是故意破坏革命生产,想变天呢!

你放屁!高梅从来不会骂人,当时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然而人家根本不昕她的。把刘鑫带走,送公社去。秦勇一声令下,刘鑫就被民兵们三下五除二就拥绑后押走。

高梅哭喊着扑向刘鑫,被民兵们推到在地。她爬起来又扑上去,象头母狮子一般冲上去撞倒一个民兵后扑到了刘鑫怀中放声大哭,她哭着喊道:刘鑫呀!你好冤枉呀……不知哪个王八蛋在陷害你。刘鑫呀!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不!是我害苦了你,苍天呀!你睁睁眼吧,不要冤枉好人呀——高梅还是被人拽开来。

刘鑫仰望着天空,两行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民兵们还是把刘鑫带走了。

高梅哭成了泪人,跌倒在路上。庄秀花(柳林母亲)把她抬回知青的宿舍。她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和她最要好的庄秀花一直陪伴着她,强行给她喂饭,解劝她想开些。在庄秀花的关怀和照顾下,高梅终于从死神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后来她在庄秀花的陪同下无数次地去公社看望接受群众专政的刘鑫,可十次有九次不让她见。偶尔见一次也是让她远远的望上一眼。她发誓要等他出来就和他结婚。

刘鑫被群专后,曹志新每天来找高梅。高梅很反感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可曹志新并不放弃,一如既往地缠着她不放。一个月后高梅发现自己没有来例假,她吓坏了,知道自己怀上了刘鑫的孩子。她不知所措,想到了坠胎,但她没有那么做,孩子是她和刘鑫爱情的结晶,她舍不得把他做掉。可怎么办呢?一个没有结婚的大姑娘生孩子是最让人耻笑的,特别在偏僻落后的农村更被视为莫大的耻辱。坠胎?还是不顾一切为刘鑫生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呢?高梅茫然不知所措。就在高梅要做出最后选择时,村里传言刘鑫要被判十年的徒刑。高梅听了彻底绝望了,十年呀!漫长的十年,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怎么能熬过那漫长的十年,单亲妈妈在这偏僻的农村绝无仅有。就在这时,曹志新又来向她求婚了,她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当场就答应了曹的求婚。一个星期后她和曹志新结了婚。庄秀花不知底细,把她臭骂一顿,从此不再理她。婚后不到九个月的一天中午,高梅突然感到肚子痛,就佯装下地,并且故意跌倒在地。

妈呀——,高梅的叫声把曹志新从午睡中惊醒。

你怎么啦?曹志新扶起了高梅着急地问。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疼得很厉害,怕是要早产了,快送我去医院。高梅有气无力地说。高梅为了名正言顺地生下自己的孩子,她提前到医院和一位妇产科的女大夫串通好了。当曹志新和村里一帮年轻人把高梅送进产房时,那位女大夫从产房出来说:谁是高梅的丈夫?曹志新说我是。女大夫说你妻子早产,需要输血,你们快去验验血,看有没有能用的。就这样高梅瞒天过海生下了刘鑫的儿子,村里人谁也没有产生过怀疑,连曹志新也从未产生过一丝的怀疑。可是就在孩子出生的当天,刘鑫被释放了。高梅昕说后痛苦地流下了眼泪,罢罢罢!将错就错吧,也许她和刘鑫的缘分已尽。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不死心,想和曹志新离婚,然后嫁给刘鑫,只要刘鑫知道她为什么要嫁给姓曹的就一定会原谅她。可是她在村里没有再见到刘鑫。刘鑫走了,离开了油房圪旦。

刘鑫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在公社接受群专时经常求人给他找书来看,和所谓的犯人们一起干活儿时总给他们讲些动人的故事,深得犯人们的好评,人们叫他故事大王。这事惊动了革委会主任秦勇,他叫人把刘鑫找来,让刘鑫给他讲故事。刘鑫的故事又多又精彩而且还动人,让秦勇着了迷。从此刘鑫每天都得利用劳教之余去给秦主任讲故事。后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秦主任想听就把刘鑫叫来。刘鑫成了秦主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秦主任对刘鑫的看法也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认为刘鑫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但会讲故事,而且知识丰富,头脑也聪明,还写的好文章,也写一笔好字。刘鑫和秦勇格外谈得来,两人很快就成了知心的朋友。秦勇让刘鑫如实地讲一讲那场火灾。刘鑫就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明白。秦勇主任认为刘鑫不是纵火犯,不过是失职而已。就在释放刘鑫的同时,秦勇被提拔为县革委会副主任,到县里上任时他把刘鑫带走了。刘鑫当了他的秘书。不久秦男升为县革委会主任,刘鑫成为办公室主任。打倒‘四人帮"之后,秦勇升为市长,刘鑫则在湖西县任县长,后来被调到市委宣传部任部长,接着升为副书记。如今秦勇当省长了,刘鑫也随他而升,也升任了河川市的市长。刘鑫参加工作第二年结了婿,爱人是秦勇介绍的,是他的一位远房亲戚。

高梅和曹志新夫妇于一九七六年招工进城,他们同时被安排到河川市第一建筑工程队当工人。高梅到城里曾经去见过刘鑫。刘鑫没有忘记她,埋怨她不该嫁给曹志新。可高梅能说什么呢?她不敢把实情告诉他。后来高梅突然被提升为建筑工程队的会计,这显然是刘鑫暗中帮忙。改革开放之初,曹志新辞了工作开始做买卖,结果赔得一塌糊涂,欠了一屁眼的外债,为了躲债他逃到了外地。这时高梅突然查出得了胃癌中期,家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看病?何况还是要命的病。就在这时候庄秀花从油房圪旦赶来,带来了足够她治病的钱。高梅得救了,手术也很成功,病没有再犯。高梅追问庄秀花说,姐,你这钱到底是哪来的?庄秀花说,妹妹,不要问了,只要你能治好病比什么都强。后来刘鑫到医院来看高梅,高梅就悄悄问他,那些钱是不是你让我干姐送来的?刘鑫否认。曹刚那年也得了一场重病住进了医院,又是柳林的母亲送来了两千块钱。高梅一直认为这些钱都是刘鑫给的,他在暗中帮助他们母子,只可惜他并不知道曹刚是他的亲生儿子。曹志新后来做了一笔买卖发了财,自己成立了河州市第一家私营建筑工程公司,他当总经理,高梅任会计。那时刘鑫任市宣传部部长,有空也到曹志新家里走走。但是每当刘鑫走后高梅就要挨曹志新的辱骂,夫妻感情越来越糟。高梅多少次想到离婚,可她考虑到儿子就没有付诸实施。曹志新开办骏马房地产开发公司时,各道关卡都是高梅为他跑下来的,这其中刘鑫帮了不少的忙,高梅是瞒着曹志新办的。曹志新的公司兴旺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公司是在刘鑫的关照下成立的。他气坏了,捆住高梅往死里打。高梅不堪忍受这种侮辱提出了离婚,曹志新这才有所收敛。在旧城改造项目工程招标之前,曹志新为了揽到工程主动提出要高梅去找刘鑫帮忙。高梅却不干,再也不去找刘鑫了。旧城改造的大部分工程落到张青手中之后,曹志新对刘鑫更加恨之入骨。得知儿子曹刚当了省纪委副书记之后,他就不断地打电话告刘鑫。如今儿子成了调查组的组长,他更不想放过这个揭露刘鑫犯罪的机会。

儿子呀!救救他吧!他不仅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且也是咱母子的救命恩人。小刚呀!麻绳草绳能割断,肉绳割不断呀!高梅讲完这个悲怆的故事后已经成了泪人,眼睛哭肿了。

怎么会这样呢?曹刚从沙发中站起来,心情格外的沉重,他作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刘鑫的儿子。他走到母亲面前抚摸着妈妈的脸颊说,妈,我的身世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对吗?

对!到现在我也没有告诉你生父,对别人我就更不敢讲了。那个女大夫也已经离开了人世。

唉!我该怎么办呢?曹刚叹息道。

儿子,妈不到这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告诉你,我知道你听了自己的身世肯定很痛苦。可怎么办呢?刘市长是你的生身之父,你是他的骨肉,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没有刘市长就没有你,是他给了你生命。你千万要帮帮他。你是调查组的组长,只有你才能救他。小刚呀!高梅说到此又哭出了声。

妈,你别哭,儿子理解你,容儿子好好想一想。

高梅说:小刚,现在刘市长还不一定有罪,我怀疑你爸和何雄合伙陷害他。

曹刚惊诧地看着母亲说:妈,你这话有根据没有?

高梅说:天雷大酒店有咱们公司四百多万基建款一直没给,我前两天去要,人家财务说你爸提走了。我追问他,他却说投资买地了。这显然是骗我。我是总会计,这么一大笔钱他怎么能不走帐不通过我呢?这几天大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说刘市长家的那些钱是何雄雇佣小偷放进去的,于是我就想到你爸爸。如果是真的,那就与你爸爸有关系,他和何雄关系很密切。

曹刚从沙发中站起来,神情异常不安。他说,妈,我得回宾馆去。

这么晚了就别回宾馆啦,和妈在里屋一块儿住一晚上吧啊?

不啦妈,现在还旱。我想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妈,儿子已经被推到火山口了。

小刚,都是妈不好,给你带来了这么麻烦的事。

曹刚离开了家,开车来到大街上心情异常沉重亦很复杂。接受省委任务时他本想要在这个案子调查过程中大显身子,为党挖掉一颗毒瘤,为河川市清除一个腐败市长,向省委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同时能为自己的政绩添几束鲜花。可如今刘鑫市长却成了他的生身之父,啊!天哪!这是上苍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命运总是在捉弄人,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要是秉公执法就必须大义灭亲,就必须要一丝不苟地把生父的问题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将他移交检察机关绳之以法。反之他就要玩忽职守掩盖事实庇护生父,让他瞒天过海闯过眼前的劫难。曹刚不是一个冷血动物,没有刘鑫就不会有他曹刚,骨肉之情是不好割舍的。正如母亲所言,麻绳草绳能割断,肉绳是割不断的。曹刚是个孝子,他很疼爱他的母亲,母亲的婚姻是不幸的,她和养父没有爱情可言,大半辈子是在不断的吵闹中度过的。她之所以能挺到今天都是为儿子,也为了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儿子和曾经的恋人才挺过来的,也是她活下来的精神支柱。她把自己三十多年前那难以启齿的隐私如实地告诉儿子,不仅仅是为了让儿子知道自己的身世,更重要的是她想让儿子去救他的生身之父。

曹刚把车靠边停下,然后走下车来。天空飘洒着零星的雨点,凉嗖嗖地落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炎热的夏夜打寒战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抬头望向天空,灰暗的空中有两注篮色的电光交叉探索着什么,象战争年代的探照灯在搜索着敌机。母亲和刘鑫相恋的情景闪现在他的眼前。妈妈的话就响在他的耳边。他自己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呼喊,一个声音说,曹刚,党培养你这么多年,省委又是这么信任你,你可千万不能犯错误!另一个声音说,曹刚,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刘鑫是你的生身之父,你要务必救救他,哪怕犯错误也应该。经过两个小时的思想斗争,曹刚巳经想好了,他要视情况而定,假如生父确实有重大腐败问题,那他就要大义灭亲秉公执法;倘若生父真的是被陷害的,那他就想办法来拯救他。虽然生父和他没有什么感情,但在眼前这场大风大浪中可以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何况生父是否有罪还很难预料,也许正如母亲所言,他是被人陷害的。由此他想起了表舅唐清和柳林对他说过的话,河川市长确实有被陷害的嫌疑。真要这样那他就要立场鲜明地站在生父的一边揪出罪犯。养父曹志新在这个案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是个迷。如果象母亲所说,养父在和何雄合伙陷害生父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我曹刚不会心慈手软。人都是自私的,曹刚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他要权衡利弊,不想惹火烧身,保全自己才是万全之策。

这一夜曹刚失眠了,几乎没有合眼,早晨起床就误了早点。吴敏亲自为他用饭盒打来了牛奶和面包。她一见曹刚的样子吓了一跳,说你怎么啦?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憔悴?莫非昨夜回家喝醉了酒?曹刚无言以对。吴敏心疼地安慰他,并且把饭盒送到他面前催促赶快吃饭。曹刚当时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几乎就要流下来,不仅是被吴敏的关心所感动,而是他心灵深处感到酸楚。

早点吃过之后,曹刚独自来到市政府找刘市长谈话。刘市长的办公室他很熟悉,过去来河川市出差也常到刘市长办公室坐坐,一是因为他是市长,和他们省纪委有着密切的往来。二是因为刘市长是柳林的岳父,所以私人感情也不错。曹刚和刘市长认识是他参加工作之后的事,那时刘市长还是市宣传部部长。曹刚陪省委王书记来河川市检查工作时才相识,但曹刚根本就不知道刘鑫曾经在油房圪旦插过队,而且还和他母亲有过感情纠葛。似乎也没有人对他谈起过,所以当母亲捅破这层窗户纸时,他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所以他才感到万分的震惊。

曹组长,你坐。刘鑫不卑不亢地迎接他。

曹刚目不转睛地望着生父,心里生出几分怜悯,他温和地说:叫我小曹吧。

刘鑫笑笑没有说话。

曹刚冲他笑笑说:刘市长,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请问吧。刘鑫亲自为曹刚湖了一杯茶。

你曾经反复强调家里那些钱不是你的,也就是说小偷是被人雇佣把那笔巨款送进你家的。那这个陷害你的人是谁?哪怕是你的猜疑也好。

猜疑不是事实,我可不敢乱讲。刘鑫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最好能提供一点线索,我们可以帮你查清楚,如果能够查出这个陷害你的人,那你的罪过就减轻了一半。

你是说,除之之外,我还有其它问题?刘鑫很敏感地问。

你应该明白,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是调查你的一根导火索,也是调查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你利用职权为他人承揽市里的重点工程,而且你收受了他人的贿赂。

这是捕风捉影,张青是通过竞标取得建设工程的资格,我没有利用职权替他承揽工程,更没有拿他的任何好处。刘鑫竭力为自己辩解。

当时是你主管旧城改造的工程项目?曹刚明知故问。

是我主管的,可具体事项是由副市长关彪负责的,我已经反复说过了。

他一个人说了算?曹刚问。

一般情况是他说了算,重大问题他是要请示我的。

张青中标了?这就是理由?

对!谁中标谁干。

如果张青供出行贿过你,你就无话可说了,对不?

他不可能加害于我。

我也希望你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你也知道,这种问题不是凭感情能够左右了的,法律是重证据重事实的。刘市长,有件私事我想问你,当年我妈得了癌症住进了医院,秀姨送去的钱是不是你给的?还有我住院那些钱。你要对我说实话。

刘鑫望着曹刚斩钉截铁地说,不,我没有那么多钱,不是我给的。

曹刚说,刘市长,其实这与你案件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和我妈之间一些感情纠葛,既然你不想承认那就算了。

曹刚说完这话起身要走,刘鑫叫住他说:小曹,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肯定知道了我和你妈的过去。是的,我和你妈真心地相爱过,可最终你妈选择了你爸。对于她的选择我一直表示可以理解,你妈是个好女人,我永远记着她。谈到我的案件我不得不说,你父亲和何雄在陷害我。我想你妈肯定能够看到这一点,不妨你找她谈谈。

那我问你,你有什么根据没有?

你父亲和何雄关系非常特别,他想通过何雄来承揽市里那两项重点工程。何雄也竭力推荐过他,可最终工程被张青通过竞标夺得,于是他很生气,认为我给张青开了后门,所以他和何雄一起向省委告我。

何雄也告你?我可没有听说过?

这种事情只有何雄和省委主要领导知道,别人只是猜测而已。马上要换届了,何雄害怕我把他挤走,所以就和你爸一起雇佣了小偷来栽脏陷害我。

这只是你的推测,你有没有证据?

何雄没那么傻,不会有证据落到我的手里。可小偷逃走就是一个证据,既然钱是从我家翻出来的,为什么不敢出面作证?而是逃之夭夭呢?这其中难道没有鬼?

小偷一定会抓到的,你说的是不是事实等抓到小偷就会明白。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么一大笔钱是普通人拿不出来的,河川市也没有几个能扛得出,为了陷害你让小偷把四百万现金送进你家,这实在有点不合乎逻辑,经不起推敲。

小曹,这就叫舍不得娃娃套不住狼,不是那四百万就引不起省委的高度重视,这招非常狠毒呀!

曹刚出了刘鑫的办公室,回到了宾馆自己的房间时,天已经黑了。吴敏正在等他,见了他就说,曹刚,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要不要现在给你汇报一下?

说吧,简单些,我还有事。

吴敏说,据刘市长的邻居说,张青确实是刘市长家的常客,每次到刘市长家都带着礼品。

什么礼品?

是些什么礼品他们说不上来,人家也不会让他们看得那么清楚。吴敏回答道。

这不是等于没说么?曹刚突然发火,无名之火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吴敏看着曹刚煞白的脸,走过来悄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必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心里烦。曹刚双手掐住眉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吴敏没有立刻离开,她给曹刚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

就在这时,柳林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中说:曹刚,我妹妹出事了。

你妹妹?柳燕她怎么啦?曹刚着急地问。

她刚才来我家的路上被汽车几乎撞死,我怀疑是张青他们干的,你快来一下,柳燕正在医院抢救呢!

曹刚放下电话就和吴敏往医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