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阳光明媚,风也柔和,街边和田野里的积雪竟有些融化的意思。 旺儿和雪儿出生整整一个月了,在这样好的天气里给他俩办满月酒也有些吉祥的兆头。

红丽坐月子就够麻烦刘强了,杀猪炖肉办满月酒可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再者,王婶怕刘强非得出买猪的钱便嘱咐立柱把猪放在了自己家的院里。 一大早,王婶回到自家, 看到院里立柱从集上买回来的大肥猪,心想一会儿你就得上满月酒的饭桌实现你的价值了。 那头猪根本不会也不可能意识到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仍在院里悠闲地溜达着。

王婶在几天以前就跟春山说今天为旺儿和雪儿办满月酒, 杀猪炖肉。 春山吃过早饭便背着个木箱来到了王婶家。

春山背的木箱是一个比书包大一点儿的箱子,箱子的各个角还用铁皮包着,以防木箱被磕坏,木箱的背带是用绿色军用背包带做的,直接用铆钉铆在了木箱的两侧,木箱的盖子上有一个小铁钌铞,钌铞上挂有一把灰色小锁头。

春山到立柱家时看到村里有五六个年轻人已经在等着了, 他们都是给春山帮忙的。 农村就这样,无论谁家有大事小情, 只要给个信儿乡亲们就会到办事的人家帮忙。

王婶家院内的大灶已烧了满满一大锅水,院里也用长条登和木板做好了杀猪切肉的案板。

随着太阳升高,院里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人看春山杀猪。

“王婶,我说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呢? 今天是旺儿和雪儿的满月,我本来从邻村的张蛋家匀了一头猪,刚要去取就听立柱说他把办满月酒的大肥猪已经买好了,而且春山哥已经杀猪来了,王婶,您可不能这么办事儿啊! 立柱花多少钱买的猪,待会儿我把钱给他。”刘强知道了王婶和立柱瞒着他买猪的事儿赶紧跑到王婶家找王婶说道。

“刘强,我们一家麻烦你了一个月,您看咱们两家要合办满月酒,不分你我,雪儿也是我孙女,我给孙女买头猪过满月怎么啦? 你非得给立柱钱的话我跟你急! 快去给春山帮忙。”王婶有些生气地说。

刘强还要继续跟王婶说话却被王婶堵了回去,便不再说什么,帮春山杀猪去了。

九时整,开始杀猪。

“今天是咱村里的大喜事,咱村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像为旺儿和雪儿这样同一天几乎又是同一个时辰出生的两个孩子合办满月酒的情况。 咱今天杀猪干脆也别按常理出牌了,咱用绳套逮猪,好好逗逗这头猪,增些喜庆。”春山兴奋地对大家说。

大伙都同意了春山的意见。

刘强和村里另外四个小伙子一起拿着绳套和木棒开始上阵逮猪了。 要说这猪也就是让人吃的货,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跑,刘强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猪的后面用绳套冷不丁套在猪脖子上,这一套不要紧,这头猪就像精神病人受了惊吓和刺激似的到处乱窜,刘强和三个小伙子使劲拽着绳套,猪拽着刘强他们到处跑,还让一个小伙子摔了一大跤,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这个小伙子从地上起来后拿着木棒朝着猪头啪地就是一下,这一下打下去猪挣扎的更厉害了。 大家都在看春山接下来怎么办,这时只见春山打开他背的木箱,熟练的从里面拿出皮围裙穿在身上,接着又从木箱里拿出一把半尺长的木把单刃尖刀。待这头可怜的猪把头扭向外侧时,春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中的尖刀朝着猪脖子内侧就是一刀。 这一刀下去顿时鲜血喷出,猪折腾的更厉害了。 刘强他们看院里有这么多人看热闹,为了逗大伙开心,索性把拴猪的绳套给松了。 猪开始喷着鲜血乱跑,撵的大人小孩儿直叫,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这头猪跑了大约十来分钟,慢慢变得体力不支了, 最后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摊在了地上。 刘强和另外四个小伙子一起把这头即将死去的猪抬到事先准备好的案板上。

“王婶,快让立柱把锅里的开水送来。”春山一边用盆接着猪脖子伤口处流出的余血一边朝王婶喊道。

余血流干后,这头猪在案板上也彻底的没了气息。

春山开始在猪的一只腿上豁一个小口儿,用磨刀棍朝口内一撑,接着像吹气球一样竟然将猪吹的鼓了起来,吹鼓后便用绳子把豁口扎住。

都说死猪不怕开水烫。 接下来,春山不断地往猪身上浇着开水。 在寒冷的冬季,这头死猪身上开水冒出的热气犹如其升了仙儿一样。

摸摸猪身上的毛软了,春山从木箱里拿出两把剃猪毛的剃刀。 “刘强,给你一把,咱俩把猪毛剃一下。”春山说着就把其中一把剃刀递给了刘强,两人便刮起猪毛来。

其实猪和人一样,人刮胡子的时候知道用热毛巾敷敷, 把胡子敷软容易刮。 猪也是,用开水烫完了的猪毛异常的软, 不大的工夫春山和刘强就把猪毛刮完了。 刮完猪毛春山擦了擦手,从皮围裙里摸出了一支官厅烟点上抽了起来。

这时候大家在院子里开始起哄了,“春山,咋地了? 咋不干了? 嫌王婶没有给你买烟吗?”

“大家瞎说个啥,我春山几时是那种人?”

大伙儿和春山就这样逗着。

抽完烟,春山用水把那两把剃刀冲洗干净, 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木箱。 紧接着从木箱里又拿出了剔骨刀,还有一把不知做什么用的小尖刀。

“立柱,招呼大伙儿在你家厢房搭个梯子,再拿一条粗胶丝绳。”春山吩咐着旁边的立柱。

搭完梯子,春山用胶丝绳在比他自己身高略高一点儿的梯子橙上打了个结。

“大家伙帮个忙,把猪抬到这来。”

猪抬过来后,春山让大家将猪的后腿朝上用力托着, 然后他用打结胶丝绳的另一头把猪后腿拴住,大伙一松手,猪便头朝下屁股朝上吊在了梯子上。

“取两个大盆来。”春山说着。

立柱把盆拿过来后,春山早已利刃在手, 只见他用尖刀在猪的腹部由上而下轻轻地划了一个通长的大口子。

“快把盆放在下面!”春山吩咐着。

这时候只见春山手里改用那把不知名的短刀在猪的腹内来回游走着。 不一会儿地功夫,长的是肠子,褐的是肝,灰的是肺……猪的内脏全从腹内流出来, “ 嘭铛”一声落在下方的盆中。 在场围观的乡亲们无不对春山的这门手艺称赞。

北方有些地区称猪的内脏为下水。 下水弄完后春山便让大伙把猪抬到案板上。 他先用尖刀在猪的脖子处铉了一圈,最后猪头与猪身之间只有骨头相连,剁骨头的大厚刀啪啪的十几声,骨断头离。 春山又用与剁猪头类似的方法把猪的四只腿卸了下来。 之后把猪身子仰面朝上,先用刀把肉剥离, 再将连着的排骨用剁骨刀剁开,猪身子分成了两扇。 最后,春山把猪头, 猪腿,猪蹄,腰排,五花,排骨分门别类的装在了几个大盆里。

猪杀完了, 猪肉, 排骨等也用刀剁成了块儿分好了堆儿。弄完后春山用案板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紧接着又掏出一支官厅点着抽上了。

“立柱, 再 多 烧 些 水, 一 会 儿 洗 肉。” 春 山 边 抽 烟 边 对 立柱说。

立柱从未冻结底的大水缸拎了两桶水倒进冷灶里烧上了。锅里的水刚刚温热,春山就把事先剁好的肉块儿分批放进温水里洗净,再用笊篱将其捞出。 肉捞完后开始用同样的方法洗排骨,待肉和排骨快洗完的时候,王婶拿来了粉条放在了灶旁。

春山把肉和排骨洗净后再把锅里洗肉的水舀出来放进泔水桶里倒掉。 紧接着把锅刷干净,再放入清水烧热, 然后把排骨和纯瘦的肉块儿放进水里焯一下,直到排骨和肉块的颜色由新鲜血色逐渐变淡后就用笊篱捞出放进盆里备用。 把锅里焯肉的水舀干,再把切好的肥肉的放进锅里 , 直到把里面的油出来,然后用勺子舀在家里的荤油罐里留着过日子做菜用。油 的差不多了,就把焯好的排骨和瘦肉一块儿放进锅里, 加上适量的水,加入酱油、盐、花椒、肉桂、葱段、姜片等等佐料,开始真正的炖肉过程。 春山把农村大锅炖肉的方法掌握的炉火

纯青,做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

与此同时,王婶家堂屋的大灶里早就摞起了高高的蒸屉, 里面可全是蒸的大米饭呐。 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要是能吃一顿纯大米饭和着猪肉炖粉条就绝对是改善伙食啦。

肉炖熟了,一股股的肉香味儿飘满了王婶家的院子。

齐天红英两口子、海玲、老杨头、春山家嫂子……陆陆续续地来了。

旺儿和雪儿的满月酒开席!

那时农村办酒席的桌子也挺有趣,人多不够用时就从正房的门上卸下两扇门板, 底下用砖垫起来, 做成一个简易桌子。当时立柱就把家里厢房的两扇门卸了下来做成了简易桌子。满月酒在王婶家前院向阳的地方进行,算上门板共摆了四桌, 王婶和刘强看到大伙儿都来了赶快招呼大家坐。

“立柱,快把你从集上买的白酒给大伙拿来,还有你爸那两盒官厅烟也拿过来。”王婶吩咐着立柱。

“好嘞!”

碗筷上来了,像雪一样白的米饭上来了, 猪肉炖粉条也上来了,那油晃晃的肉块和排骨让人直咽口水!

“立柱,刘强,快给大家伙儿倒酒!”王婶高兴地说。

“今儿是旺儿和雪儿的满月。 在这儿我是最年长的奶奶, 我说两句,借今天的酒感谢齐天两口子,感谢海玲,感谢刘强, 正是有你们的帮忙我才顺顺利利的抱上了大孙子。 而且好事成双,还有了大孙女。 同时我也想说立柱和刘强同年同月同日生,他们的孩子旺儿和雪儿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天意,也是缘分。 等俩孩子长大了,就让旺儿娶雪儿做我的孙媳妇。 到时候大家还喝喜酒!”王婶端起一碗酒高兴地跟大伙说道。

要说这王婶也真是的,这崴的脚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大伙儿端起碗来都对王婶说着祝福的话, 干了各自碗里的酒。

“我说他王婶,咱们在这儿吃肉喝酒, 红丽和腊梅, 还有你那宝贝孙子和孙女吃了没有?”老杨头脸喝得红扑扑的朝王婶问道。

“杨大哥,我早就让人把肉给红丽和腊梅送过去了,让您这么一说还不晚八春了啊!”王婶回应道。

大家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也不知是谁家的狗在桌子下窜来窜去的,今天它也沾了旺儿和雪儿的光儿改善自己的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