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儿早已经坐得不耐烦，他悄悄向站在一旁的大管家招招手，福全悄悄溜到他身后，俯下身子问，少爷有事？

不是让你找十娘去了嘛，怎么她还不来。

这个，我，十夫人她，她有点不舒服。

是吗？你不早说。

站起身向外走，冯氏低叫，龙儿，去哪儿。

龙儿跑到冯氏耳边，我小便。说完迅速跑出去。冯氏忙挥手示意福全跟着。

龙儿直往上官住的院子跑，福全一路跟过来，嘴里不住声地叫，少爷你慢点，慢点啊，唉呀，这仨月不见，怎么跑这么快了。

龙儿进院就叫十娘，推开门去不见一个人影，回身瞪福全，十娘呢？

十夫人，刚，刚才还在呢，可能去，别院了吧。

龙儿小脸绷得紧紧的，你说实话，十娘怎么了？

没呀，小少爷，没事儿，挺好的。

你胡说，你是不是想骗我，是不是拿我当小孩子骗我。

不不不，少爷，我怎么敢呢，十夫人真没事儿。

那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啊，少爷，十夫人去哪儿也不会告诉我是不是？

龙儿呼呼喘气，突然上前狠狠踢了福全一脚，正踢在他的右腿，福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唉哟，唉哟地叫起来。

起来，你起来带我去找十娘。

福全鼻子眼睛全都拧在了一块儿，少爷，少，爷，你把我的腿踢折了，唉哟，可疼死我了。

龙儿大吼：你起来，快带我去找十娘，起来呀，再不起来，我踢死你。

福全的眼泪流下来，伏在地上，少爷，我，我真的起不来了。

龙儿哼了一声，大叫，来人，快来人啊。

不多时跑过来几个家人，龙儿叫，快去找我十娘，快去，自己也跑出去。

过来一个家人扶起福全，小声问：大管家，您，您这是怎么了？

我的腿怕是折了，唉哟，这小祖宗，唉。老管家无奈的摇摇头，快叫人去西苑子找十夫人吧，可千万别让少爷去那儿，千万别让让老爷夫人知道，你快去，别管我了。

静静的房里终于有了暖意，床上的人轻哼出声，上官站起身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人脸净了，头发也被梳得理顺，脸色不那么苍白。上官问医生怎么样，医生说怕是不行了。

上官半天没说话，半晌才道，大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得让她过了这年，随手把自己的一对玉耳环摘下来，递给柳眉，示意道：谢谢大夫。柳眉递过去，医生连忙后退摆手，太太，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您放心好了，我这就开药方，一定让病人过得年。

外面急急的脚步传来，一名家人呼呼喘气，看了看上官道，十夫人，小少爷四处找您呢，可急了，把大管家的腿都踢折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上官说好，让柳眉在这儿关照着。

龙儿迈着大步一个院一个院地找，呼吸越来越粗重，小脸也越来越难看，身后的家人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猛一抬头，上官正从对面走过来，龙儿跑到跟前，直直扑进上官怀里，大叫：十娘，你到哪儿去了？

上官被他撞的后退了两步，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蹲下来，捧起他的小脸，龙儿，瞧这一头汗，快跟十娘进院再说。

你去哪了十娘，我急死了。

去花园那边散散步啊。

没有，我找过了。

那咱娘俩走差路了，我是从西边绕过去的。

不是，十娘，你也骗我，肯定有事儿，福全也不告诉我。

上官忙吩咐跟在后面的人，说快去找柳眉，医生可能还没出府呢，快去给福全看看腿。

到了上官的院子，有人倒上茶，上官用手背试试茶杯的温度，才递给飞龙，龙儿，你知道福全他今年多大了？

龙儿摇摇头。

他今年六十七了。

你知道他跟你老爹多少年了？

上官没用龙儿回答，接口道：三十年了。

你可看到你爹和娘们骂过他？

龙儿摇摇头。

可是你一脚就把他的腿踢折了。

龙儿咕哝，谁让他不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再说我又没使劲儿，谁知道他那么不经踢。

上官沉下脸，一字一句道：龙儿可是欺小凌弱之人？

我当然不是，师父说了，要与人为善，十娘你也早教过呀，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

上官点头，龙儿记得就好，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娘说了，要把所有的老人都当成自己的长辈尊敬，把所有的孩子都当自己的兄弟照顾。

上官又点头，脸色稍缓些，龙儿记得十娘的话最好，今天对福全是不是太过份了？

龙儿低下头，慢慢钻进上官怀里。

上官抚着龙儿的头，好孩子，十娘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就是少爷脾气大了，以后要改知道吗？

龙儿用力点点头，然后仰起脸看上官的眼睛，那十娘告诉龙儿，你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去，去看一个妹妹，一个苦命的妹妹。

那有什么呀，为什么福全不告诉我，还撒谎说你病了，我可着急了。

好孩子，龙儿这么惦记十娘，十娘好开心，十娘也带你去看看这位，姨娘好不好？

姨娘？

是呀，她是我妹妹，你叫她姨娘不可以吗？

好啊，十娘说看就看。

上官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龙儿好久，弄得龙儿很不好意思，十娘，这个姨娘住哪儿？

不远，我们明天再去看她。今天前厅客人很多，我们先去看看，不然你爹爹又要找咱们了，下午你要去给福全道歉，好不好？

龙儿无力地点点头，好吧，十娘，我有事请你答应。

你说。

朵朵，就是昨天你见过的，她没爹又没娘，你当她娘好不好？说完亮睛睛地盯着上官，满眼都是期待。

上官轻轻垂下眼帘，轻道：你方大哥，朵朵不是他闺女？

哈哈，十娘，才不是呢，大哥都没娶过太太，朵朵是我们捡回来的。

是吗？你都没说清楚，请十娘答应什么？

龙儿蹦起来，拉住上官的手使劲摇了几下，是我们走西练场的时候捡来的。

说着小心看了上官一眼，十娘不会怪龙儿吧。

你呀，胆子太大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没事儿的，十娘，我可厉害了，好几个胡子都不是我对手呢。龙儿兴奋起来，小脸粉扑扑的，上官瞪他一眼，你倒不怕，只会把我们胆子吓破了，郑福郑贵几个还不知道在马棚里呆几天呢。

龙儿不解道：不怪他们，是我硬要走的，那条路近嘛，而且那帮胡子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经打，我这么三拳两腿的都扒下了。说着后退几步，在厅里挥打起来。

上官把他抱住，按在自己腿上，又拿手帕给他擦擦汗迹，好了，我的混世魔王，我知道你厉害，不然怎么一脚就把人腿踢折了？刮刮他直挺的小鼻子，还吹牛，要不是你大哥他们，你不是被胡子抓了炖肉汤喝？

嘿嘿，他们人多却不经打的，十娘，我要让爹封我个大元帅，带着咱家的护院把那帮胡子全抓起来。

好了，还说呢，再说西练场是当兵演场，又是枪又是炮的，不准人接近，那儿多危险呀，每次出门告诉你别走那条路，怎么不听话呢？”

嘿，路上耽搁了嘛，不是怕你们着急，那边路可近一天呢，再说前天没有练兵的。

你呀，身上还有汗吗？我们去前厅看看。

那答应不答应啊？

什么事？

做朵儿的娘啊。

那得看你表现了。娘俩边说话边往外走。

龙儿，你大哥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可他功夫可好了，比我二师兄都好。

对了龙儿，你师父没告诉过你练功为什么吗？”

强身健体呀。

可告诉你了想打人打人，想逞能逞能，随意在人前卖弄吗？”

当然不许，师父说这是练武人的大忌。

记住师父的话，以后再也不许轻意在人前卖弄了，更不许依仗自己的功夫欺负人。

我知道了十娘，可真的，十娘怎么知道我会功夫啊，我连爹和娘都没告诉呢。

上官轻轻扬起嘴角，领着龙儿的纤手微微放松些，用拇指轻轻抚了抚龙儿的手掌，掌上是不属于这个富家小少爷的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