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后,送走客人们,众位太太打过招呼离开前厅,龙儿依着上官,不肯让她离座。老爷兴致非常高,冯氏几次催着家人扶他去休息,他只管一口接一口呡茶,讲着每个老板的生意,讲着生意场上的故事,偶然间眼神落在上官身上,问,云缨,我听龙儿说你会背全本小窗幽记,背几段听听。

上官微一愣,轻道,老爷,这情景,不适合听小窗幽记。

为什么?

老爷想听?

你说。

似老爷家这显赫的家世,富足的财粮,身边的群艳,怎么能体会出小窗里的醒与悟。

呵呵,云缨,什么老爷家,这不是你家吗?再说你欺老爷是只识绵帛不懂鸿儒之人?老爷我做不好醒与悟,难道我不会取全集之首醉吗?

上官近一日无光的眼中,多了些光亮,略提嗓音道:贱内岂敢视老爷为无术之人,醉虽为全集之首,只是其中自有其深意。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趋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老爷你不是醉于朝的趋官名者,贱内也不敢认同你是趋于利豪之人。

哈哈,云缨,我岂是那趋名逐利之人?

上官轻点下头,老爷真的不是,所以说老爷您不是醉者。

那老爷我就不能有那么一点点醒和悟?

上官低头看看龙儿,龙儿长长的睫毛已经盖住了双眼,但又努力挑着眼皮儿,轻叫身后的柳眉和两个家人,快把小少爷抱回房里睡着,这几天赶路一定累坏了,昨天又没得休息。

郑老爷看看龙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转头看看冯氏,我年轻那会儿也这么俊?

冯氏笑,这老没正经的。

上官也轻笑起来,多看了老爷几眼,这几眼望去,老爷虽然已近五十了,但头发还黑亮,脸色红润,身体还那么健壮,上官又低下头。龙儿,是和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缨,你接着说。

好,说说这醒与悟吧。醒字不啻为一贴清凉散。醒又必与悟字相连。故而悟为全书的主旨。豁达的宽容,就是醒悟之根。

你认为我不豁达宽容?

上官摇摇头,老爷的豁达宽容都是你自己想施予,而不是你真正品性中的。

老爷有点不高兴,冯氏忙向上官施眼色,又陪笑道,昨晚到今天折腾个没完,老爷,咱还是先睡会儿,你们谈得这些听着我就头疼。说着起身去扶老爷。

老爷摆摆手,云缨,今天咱就好好聊聊,我知道你也不怕我,今天你这眉眼就不对,还贱内呢,你什么时候这么说话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老爷,太太,我原想说,只是昨天龙儿回来了,今天咱府又这么气派,这么风光,这么热闹,我是怕这话题一出口,惹你们生气,不过,恐怕今天不说,以后再说也没用了。

有话你就快说嘛。

上官站起身,向老爷太太行了一礼,老爷太太,今天是大年二十六杀年鸡的日子,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只有一个地方很清静,我想老爷太太知道是哪儿?

冯氏立刻变了脸,拿着手帕的手用力一挥,十妹妹,你忘了我们的家规吗?

上官也立刻接过了话,我没忘,可家规是人定的,人也可以修改。

冯氏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叫,改?为什么改?这是老爷三令五申的规矩,谁改?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上官把眼光调向老爷,老爷,我明白你当初定规矩的意图,我当时也赞成,但现在不一样了,十三妹妹原来只是丑点儿呆点,可自从生下孩子后,她变得越来越疯,我们都知道是为什么,她每天抱着枕头拍,扔了她的枕头她就打自己的肚子,这些虽然我没说,但我想你们也知道,这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现在-

老爷举手打断她的话,沉声道:“云缨,你是个明白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派人伺候她吃伺候她穿,这已经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