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知道，明天爹也会去大帅府祝贺，老教授也在被宴请之列，又想起十多年前的事，父亲带着大家去普坨山还愿，行到山东就返回了，现在他知道，那山还远在浙江呢，中原地区好乱，看看这张大帅治理的东北，不管怎么说倒算平安，现在张大帅真的成了总统，是不是国家就没战争了？

十八岁的飞龙已成了真正的男子汉，高高的个子，一头黑亮的发，墨如漆星的眼睛深不见底，一双浓浓的剑眉飞挑入鬓，高挺的鼻子，常常抿紧的嘴，嘴角分明透着果敢坚毅。

郑老爷早让白师爷教他生意，飞龙每次都逃跑，他喜欢学校喜欢打枪骑马练飞刀，喜欢和小灵儿一块玩儿，每年的冬仨月，还去少林寺。老爷上次折回后，是坚决不允许他再去了，但抵不住他的软硬兼施，只是不管路上遇到什么，再也没跟家人提过。

他也几次到伏牛山下，甚至找过那个小镇，但小镇早已破落不堪，白龙寨没人知晓，这成为他心中的痛。十娘说大哥他们没事，为什么没事就没了消息。朵朵去哪儿了？他问十娘的时候，十娘满眼泪，一直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后他再也不提了。

教授组织人坐上雇好的马车，突然由远及近传来震天响的口号“打倒田中内阁”。对于这种声音，飞龙太熟悉了，自1919年开始，手无寸铁的民众和学生们常常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只是最后莫不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赢得几张报纸的支持。

后来飞龙很少参加了，一直在想，要成事就必须有自己的军队，要用枪用炮，张大帅要没有几十万的部队，怎么也不会当上东北王，现如今的全国最高统治者吧。他抬眼看看人群压压走过来，约有几千人，声音越来越响，上了车去和同学说笑。

马车避开人群欲转街走，不想对面驶来了几十辆军车，刺耳的刹车声让人心生惊悚，车上下来一队队日本兵，迅速端起枪齐步向人群走去。

马车停下来，学生们都跳下车欲冲过去，被老教授挡住。飞龙看过去，说也奇怪，这群人不似以前的示威者，每次见到日本人端枪更激动，没命的往上冲。人群站住，安静下来。

大帅府的大门打开，一队军人出来，拥着一身戎装的张大元帅直走到日本军人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身后有人向前和日本人说话，这是国民政府海陆军大元帅，找你们最高长官来回话。

一个日本兵跑近一辆车前，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人，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看张大帅道，你，张作霖？

张作霖扫他一眼没做声，旁边的副官高声道，见过大元帅，敬礼！自己先做了个标准动作。

为首的日本军官根本没有理睬，指指张作霖，指指他身后的日本军队，又指指前面的人群。

有翻译官点头哈腰走过来，嘿嘿，大帅，这是新来的岗田大佐，你们还没认识吧，这帮刁民刚刚去了皇军的领事馆，把领事馆的大门砸坏了，把总领事吉田先生的车都砸碎了，这，这现在您看，又跑您府前捣乱来了，呵呵，皇军是想替您惩治他们。

话音刚落，张旁边的副官一记重重的耳光下去，打得翻译官“嗷”一声捂着脸闭了嘴。

飞龙盯着张大帅的一举一动。

岗田怒，叽哩瓜啦说了一大通话，转身拍掉翻译官捂脸的手要他翻译，翻译官哭丧着脸道：张大帅不要，不要，偷偷看了看岗田的脸色，直直腰放高声音，不要不识抬举，要不是我们皇军助你，你在关东哪会这么平安，没有我们的军舰进大沽口帮你消灭你的政敌，你哪会坐，坐上元帅――。

张作霖细长的眼睛猛的瞪圆了，大叫你妈了个巴子，你小子算哪根葱。

推倒翻译官，直点上岗田的鼻子，马上立刻带你兵走，少给我这装犊子，你们在这儿得的利益还少吗？还想跟我要葫芦岛，还要修铁路，开矿，你把东北都搬日本去得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吉田，还有那个太浪，副官小声提醒，是太仓一郎。人群哄的笑起来。

张作霖依然一本正经道，以后少跟我讲条件，我们有句古话叫贪心不足蛇吞象，胃口太大了小心把你们撑死。

说完也不顾日本人反应，向副官道，把人群散了，咱们回府。

副官一声号令，向左转，齐步走，浩浩荡荡进了大帅府。

人群哗的散开去，看热闹的人也四散，老教授叫着学生们快上车，迅速离开当地。

飞龙跟教授打个招呼回家，直奔白师爷的帐房，进门见师爷正在看帐，站在一边，师爷。

师爷抬头见他进来笑道，少爷，今天这么早。

嗯，我来帮您看看帐。

白师爷起身把坐位让给他，一一点给他看，飞龙不时提问题，白师爷一一解答，点头道，少爷大学可没白上，进步不小啊。

飞龙不好意思地笑笑，合上帐本，把今天看到的事讲给师爷。

师爷听完看看飞龙道，你怎么看？

飞龙摇摇头，我看不好。

说说嘛。

飞龙道，我看那帮的人不象是普通民众，倒象是安排好的，张大帅这么巧就出来了，不过一个大佐，值得他当众发威吗？再说以他的为人，怎么突然对日本人这么强硬了？

师爷赞同地点点头，拍拍飞龙的肩膀道，张大帅这几十年，是靠日本发的家，但日本人也几乎把持了东北的政治经济，而且越来越嚣张，他已被束缚，现在他身份不同了，东北是他的根基，不可丢啊，何况国人对日本恨之入骨，要得到全国民众各界的支持，就必须要作点样子给大家看，我想游行队伍都是他组织的。

飞龙点头，听到后又乐了，这草莽英雄还真有草莽的办法。

是啊，可不能小看东北王，他要真为国为民用用心，我看比其它的国民政府要强些。

飞龙点点头，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娇嫩的声音，爹。

飞龙站起身笑道：灵儿来了。

一阵清新的气息伴着蝴蝶一样的人飞进来，看飞龙在，站住叫，少爷。

红扑扑的小脸上沾着青草沫，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闪出的笑意让人心里都敞亮起来，飞龙过来搂搂她，还叫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