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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半面厦惊现怪异画 梦中人点破画中迷

一个人的家也是家,日子再苦也是日子,不能过得邋遢,不能过得令人耻笑。小时候,李云庄经常听父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父亲是个孤儿,是族人将他养大的,十岁前,每到饭时,他就会端上碗去族人家吃饭,跟讨饭一样,只是是他的乞讨有规律,不像一般乞讨者,走哪儿讨哪儿,讨来了吃,讨不到就挨饿,他是今天这家,明天那家,跟吃派饭一样,吃过一遍,回过头来从头再吃。族人大都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他,常常会派自家小孩来叫他过去。父亲长到十岁,开始自己过日子了。父亲说,他那时就一个想法,要将家门撑起来,把日子过出模样来。

父亲小小年纪就能把日子过好过出模样,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一个本应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更应将日子过好,将垮塌了十年的家门撑起来。家被占了,自己也被迫住进了羊圈的半面厦,但不能邋遢得跟羊圈一样,应该将屋里屋外好好整理一番,将精神头先打起来。

一间半面厦,该绰扫的,昨天已经绰扫过了,家具没个家具,有啥好整理的?可真要整理起来,活儿还真不少。先说床,塌架了,需要重新砍一些杠子来绑。其次是锅台,需要用泥糊一糊,还有其三,还有其四······还有半面厦的房坡,昨晚一直在漏雨,需缮补一下,还有场院里的蒿草需要拔一拔,等等等等,一天两天也干不完。

当务之急是床,总不能一直睡地铺吧。李云庄借来一把斧子,从林子里砍回两棵桦栎树,从屋后抽来一把葛藤,准备在原来的位置重新绑一张床。

要绑新床,原来朽掉的杠子和棍棍棒棒需要先清理出去,腾出地方,李云庄扛走杠子拿棍棒,拤走竹子抱麦秸,然后清扫地面,这时候,她看到一幅画,应该说是一幅简图。是用黑柴头画在地上的,痕迹时显时淡,时深时浅,不仔细看,很难看出那是一幅画。画中画着四个人,好似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两个大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乍一看,像是一对父母拉着自己的女儿,幸福满满,细一琢磨,发现那女孩似在用力挣脱两个大人。另一部分是一棵大树,一个人做贼一样躲在树后望着这边的三个人。那人的旁边一杠一杠画着横线,李云庄数了一下,一共九杠。

这一定是哑巴画的!在李云庄模糊的记忆里,哑巴不识字,平日很少与人交流,实在需要交流,总是一边哇哇啦啦地叫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遇上交流不通的事情,就会在地上画画。

有一次,哑巴放羊回来,逢人便哇哇啦啦地比划,没人知道他要说什么。哑巴圈了羊,又跑过来,在稻场边那棵银杏树下的众人面前继续比划,见没人理解,就在地上画了一只狗,有人问:“是狗吗?”哑巴摇摇头,接着一阵哇哇啦啦地乱叫乱比划。那人接着问:“是狼?”哑巴点点头,又在狼背上画一只羊。人们终于明白过来,哑巴在告诉大家,一只羊被狼背走了。

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呢?李云庄一遍又一遍地看,一遍又一遍地琢磨,直到夜幕降临,也没琢磨出意思来。

累了一天,吃过晚饭,李云庄躺到新绑的床上,很快便入睡了。

夕阳西下,飞霞如火,哑巴赶着一群羊回来,羊“咩咩”地叫着,陆续走进羊圈。哑巴关好门,用棍子别紧,走过来,将羊鞭挂在门口的墙上,推门走进半面厦。哑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李云庄,哇哇啦啦地蹙近床,拉起李云庄,哇哇啦啦比划。李云庄不知哑巴哇啦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哑巴比划的是什么,不解地直摇头。哑巴急了,一把将她拉下床,指着床下的那幅画,更厉害地哇啦起来。李云庄依然不解地摇着头。你这个木头!你这个笨蛋!哑巴生气了,愤怒了,停住了哇啦,挥手就是一拳。李云庄猝不及防,被击中腹部,整个人弯折一只大虾,从窗户飘飞出去,一下子飘飞到了半空。李云庄没料到哑巴的功夫如此了得,欲与之切磋较量一番,刚一回头,哑巴又灌顶一拳,她的身子急遽下落。李云庄下意识地望一眼,身下竟是万丈深渊,一惊,醒了。

李云庄坐起身靠在床头的墙上,将刚才的梦境回想一遍,脑海里突然鱼跃一般蹦出一个闪念,将哑巴与玉红联系在了一起。于是,李云庄一下子明白了玉红娘说的哑巴那哇哇啦啦的意思,一定是想告诉大家他看到的情景,可惜还没引起人们的注意,他就死了。

这样想过,那幅画一下子有了阐释——李玉红是被两个人掳走的。那个站在树下观望的人是谁呢?是哑巴吗?如果是,哑巴有必要把自己画出来吗?那么,肯定另有其人了。那人是谁呢?哑巴在那个人旁边画了九道横杠,又是啥意思呢?是这个人叫什么九,还是排行第九?

李云庄凭着记忆,将寨子里的人回想一遍,叫九的人只有三个,两男一女,那时候,两个男的都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别说上山,平日走路都要拄着拐杖,玉红失踪那会儿,怕是早已作古。那女的比自己还小两岁,因她娘一连生了八个女儿,期望她是个男丁,谁知天不遂人愿,她娘生下来一看又是个女娃儿,当即就要丢尿罐,他爹拦住说:“给娃取名九儿吧,下一个一准生个男娃儿。”就这样,九儿留住了性命。如果是这个九儿,那时候,应该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可画中的那个显然是个成年人,而且样子像个男人。

不是名字叫九,那就可能是排行老九。李家寨数百口人,八代同寨,每代都有一个男人和女人排行老九。若细分,寨子分东西寨,东寨为一分支,西寨为一分支。据说老祖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住西坡,小儿子住东坡,后来形成寨子,人们就将东坡叫东寨,西坡叫西寨,一直沿用至今。东寨有东寨的排法,西寨有西寨的排法,分东寨老九,西寨老九,若再细分,两寨内有远有近,又有许多排法,有一家独排的,有几家连排的,这样算下来,即使排除女的,排行老九的男人也不知要有多少人,别说打小流落他乡的李云庄,就是一直生活在寨子里那些胡子撅一嘴的老人也未必说得清。

分不清,说不明,李云庄便从自己知道的几个排行老九的人中作甄别,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李军营。这很自然,李军营跟父亲未出五辈,同属一个排行,父亲排行老四,李军营排行老九,近着哩,亲着哩!

难道是九叔?如果是九叔,那他就是知情者。为啥不制止呢?为啥不向族长报告呢?看着不管,知情不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军营是指示者或参与者。有了这个阐释,哑巴的暴死也明了了——他看到了李玉红被掳走的一幕,并哇哇啦啦极力想向寨子里的人透露,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

但有一点,也是关键一点,李云庄想不明白,那就是作案动机,他们为啥要劫走玉红呢?是他们要贩卖玉红?是他们要报复玉红的父母?是玉红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真相招来了杀身之祸?即使如此,那也只是一种猜测,只有找到李玉红,事情才能真相大白。

一时没有头绪,李云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毕竟有了那幅画的线索,她相信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闺蜜李玉红。

玉红,你在哪儿?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