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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李云庄巧捉跟踪者 李军义拙谎躲尴尬

这天吃过晚饭,李云庄躺在床上将回来遇到和了解到的事情回想一遍,依然没有一点头绪,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怎么不跟着师傅把本领学好了再回来呢?想起师傅,李云庄禁不住泪盈双眶,她想师傅了。

当年,自己乘坐的小木船顺着阳河漂流而下,经鹳河入丹江,在丹江口被师父救起,将她带上玄岳武当山,教她识字习武,像父亲一样悉心照护,可以说,是师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是师父将她养大成人,是师父给了她一身武艺,可她还不曾给师父一丝报答。李云庄清楚地记得,那天跪地向师父作辞别叩拜时,自己曾在心里许下诺言,回乡报过家仇,一定要重返玄岳,给师父养老送终,可眼下,自己连父母的下落都不知道,仇家是谁,更是一无所知,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兑现诺言。

李云庄,你真乃一无用之人!

李云庄正想着,外面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正悄悄向这边走来。

那脚步轻微,如捉鼠的夜行猫,一般人很难听到,更不能分辩出是人是兽,可李云庄听到了,还辩出是人,是个男人,中等个子,体态略胖。不!是两个人,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落着十几丈的距离,后面的是个瘦子,个子高大。

当年,师父教她耳听辩人,李云庄觉得师父跟奶奶一样是在拍瞎话,一直不上心。有一天,山上来了香客,师父说:“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女胖男瘦,男高女低,你出去迎一迎。”李云庄说:“没一点动静,哪里有人,师父分明是在戏弄弟子。”李云庄不信,也不愿出去迎进,但师命不能违,还是走出山洞去迎。李云庄在洞口等了半袋烟的功夫,果真走上来一对男女,一高一低,一胖一瘦,跟师父说的一点不差。从此,李云庄服了师父,潜心学艺,再未偷懒过一次,渐渐就练就了一身功夫。

后面的脚步停下了,前面的脚步却渐渐近了,轻了,慢了,猫逮老鼠冲刺前的步子就是这样。看来,有人在把自己当老鼠逮了,既然如此,那就出去看看这只猫是黑猫还是白猫。李云庄从包袱里摸出一条面巾蒙住面,轻轻地下了床,轻轻地开了门,轻轻一跃跳上羊屋的屋顶,壁虎一样静静地趴在房坡上。

月亮像个害羞的村姑,一直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夜色下的万物都变得模模糊糊,李云庄紧蹙着眉,努力聚集目光观察着传来脚步的方向。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一棵桦树后闪出来。是那个中等个子的人,蒙着面,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脑袋四下抡着,迈着试探一般的步子慢慢地朝这边靠来。

那人靠近房子,扒住半面厦的后窗往里瞅了瞅,大概是因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又蹑手蹑脚地转到前面,扒住门往里瞅了瞅,不想门被推动,“咯吱!”轻轻响了一下。那人被吓得一跳,下意识地摸向腰里,随即寒光一闪,一把短刃便握在手中。

好不歹毒,居然要加害于我!李云庄看得真切,牙咬得直痒痒,正要下去捉拿那歹人,突然,“哗啦”一阵响,撒来一把坷垃。那人一愣,旋即,撒开叫丫子就跑,一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以李云庄的功夫,撵上那人不是问题,可撵上又会怎样呢?知道了是谁,可打了草,惊了蛇,自己想知道的真相恐怕会更加遥远更加难了。李云庄放弃追赶那歹人,却很想知道撒坷垃的人是谁,她轻轻跳下屋子,悄悄地向坷垃飞来的方向追过去。那人也已离开,李云庄侧耳静听一会儿,抄近路追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那人一闪,进了庄子。

这个人是谁呢?他为啥要帮自己呢?带着一连串的问题,李云庄悻悻地回到半面厦。自打在羊圈住下来,夜里不时有人给送这送那,吃饭不是问题,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过日子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子,李云庄决定去集镇上再添置一些东西。

镇子并不远,不到十里地,抬抬腿就能到,只是要翻几道荒凉的黄土岗。黄土岗都是乱坟岗,这儿一个土谷堆,那儿一个土谷堆,每个土谷堆下都埋着一个人,当然,那人早已不再是人,是一堆白骨,他们的魂灵也早已投胎为人,或是猪马牛羊,或是鸟兽虫鱼,甚至是一只蚂蚁。但那些刚死的,死得冤屈的,死得凶险的,不愿去阎王爷那儿报到,整日在黄土岗上游荡,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或一心想着向害死自己的恶人寻仇。于是,常有人走夜路时,被鬼拍了脊梁,留一脊梁泥巴手印;也有人被鬼捞到岗下的阳河边,糊了一屁股臭腥泥。据说李大胆遇到的那个女鬼就埋在其中一个黄土岗上。

远怕水,近怕鬼。这些黄土岗离寨子很近,但对李云庄来说,六岁离开李家寨,如今才回来,再近的地方跟远方一样陌生,也就不用怕鬼,何况鬼只在夜间出没,现在是大白天,红杠杠的大日头。李云庄背着包袱一个人走在路上,只有鸟儿在两边的林子里歌唱,只有风在两边的草丛里玩耍,旷野里一片寂静,尤其是那一个又一个的土谷堆,静得死寂。静,听得真,听得远,李云庄听到了身后很远的脚步声,踢啦,踢啦。今天逢集,赶集的人多,后面有人很平常,李云庄想,有个伴儿一起走是好事,扭头看去,身后啥人也没有。奶奶说,一个人走夜路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能回头,那是义鬼在护你,一回头,义鬼躲闪不及,会吓着你,义鬼毕竟是鬼,面目狰狞。大白天,鬼都不出来,哪来的义鬼,莫不是自己有了幻听?李云庄继续走,身后“踢啦,踢啦”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一扭头,又没了。

难道有人在跟踪自己?这个人会是谁呢?会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吗?

李云庄走一阵扭一下头,走一阵扭一下头,走走扭扭,扭扭走走,那脚步声响响停停,停停响响,一直跟在身后。

不行,得想办法摆脱他!以李云庄的功夫,摆脱跟踪的人,简直易如反掌,可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功夫。走到一个拐弯处,李云庄装出系鞋带,突然蹲下来,待那脚步声停顿之时,一个闪身,背到一棵大树后面。不一会儿,踏踏踏,一串急促的脚步跑过来,渐渐近了,李云庄一个闪身,站在路中间挡住那人去路。那人跑得急,差点与李云庄撞了个满怀。看清此人,李云庄不由一惊,说:“七叔,怎么是你?”

来人叫李军义,是老族长的儿子,比父亲小两岁,排行老七,曾是父亲李军年众多弟兄中最亲近者之一。李云庄曾想去找这个七叔打听父母的下落,但大家都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害怕给七叔家带来麻烦,便没有贸然去找。不想七叔竟跟踪自己,真是没有道理。

李军义也是一惊,吞吞吐吐说:“我,我,我去赶集,你这闺女,咋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李云庄说:“我正想问你呢,干吗偷偷摸摸跟着我?”

李军义说:“我哪有,我跟你干吗,我是急着去赶集。”

李云庄说:“七叔,这里就咱叔女俩,用不着隐瞒,你说实话,跟踪我到底为的啥?”

“有机会,再告诉你。”李军义把声音压到几乎听不到的程度,然后又大声说:“你看你这闺女,拦住我干啥,我急着去赶集哩!”

李云庄心领神会,也大声说:“这荒岗野岭的,吓得我直冒汗,又让七叔你这一吓,我差点魂都没了。”

李军义说:“咱一块走吧,相互壮个胆。”

李云庄说:“七叔,快走呀,还急着赶早集咧!”

阳河镇逢八成集,农历每月初八、十八和二十八,十里八乡的人都要来赶集。镇子只有一条街,很窄,也很短,阳河人说,一泡尿从这头能流到那头,这话有点夸张,但常有人端着碗饭能从这头跑到那头去拉话聊天却是真的。每每逢集,卖的卖,买的买,逛的逛,看的看,比平时要热闹许多。逢集之日,跟集市一样热闹的是镇子后面的白云庵。

镇子后面是一座大山,名曰佛爷山,白云庵坐落在山脚下。白云庵是一个四合院,房子一例是草房,房草是刚换过的,看上去像新建的,事实上,它比镇子还古老。庵前面有一个硕大的稻场,买卖摊一溜圈摆着,只空出寺前的台阶和进场院的台阶口,中间是杂耍、猴戏,偶尔会是有钱人得了儿子或孙子还愿请来的大戏。戏台与庙庵面对着面,人能看,神也能看,人神共为看客。

到了集市,李云庄七拐八拐甩掉七叔李军义,来到庙庵,正准备进去燃炷香,许个愿,却见李军营跟一个和尚从庵外的一棵柏树后走出来,那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慢走。”李军营双手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大师请留步。”看样子两人很熟络,这样客套辞别,完全是为完成一种形式,一种让人看的礼节。

九叔也来上香?白云庵怎么会有和尚?李云庄疑虑重重地看着李军营走远,才走进庙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