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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窥端倪情景再现 寻线索迷雾重重

云已退去,月亮高高地升起来,郎朗地照着大地,照着李家寨,照着大房子,犹如白昼一样敞亮。大房子硕大的院子静悄悄的,偶尔会有一阵老鼠的嘶鸣,像是在相互撕咬,绝望又兴奋,低微又尖锐,把大房子的寂静渲染得越发的死寂。

李云庄在树下的黑影里站了一会儿,静静地听了听,没觉出任何异常,看来自己的行动没被发现。只见她轻轻一跃,一道黑影划过,她便蹬上窗台,一个侧身,便又不见了身影。李云庄轻挪慢移到了床前,刚要脱衣躺下,却发现自己的被窝被人动过。不好,有人进来过!李云庄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又一想,还有补救的办法,稍犹豫一下,赶紧又跳出窗外。

冬天的夜晚很冷,在外面过夜,冻不死,也会脱层皮,李云庄在阁楼下想了想,悄悄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是常开的,原因很简单,李佩显的小儿子经常半夜回来,饿了就要吃东西。半夜三更,云贵嫂不愿起来,就把门留着。李云庄走进来,径直去到灶间。为取火方便,每顿饭做好后,云贵嫂都要在灶洞里埋一些火炭,待到做下一顿饭时扒出来,用麦秸或干草包住,熰一阵子,可劲一吹,就有了火苗。灶洞里有火炭,灶间里又有麦秸,是个暖和的地方。李云庄将麦秸扒拉扒拉,做一个窝,猫一样卧进去。

在灶间躺下来,李云庄将刚才七叔讲的情况回想一遍,期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时间回到十年前那个秋天,老族长患病在床,自觉不久于人世,召集族众长老前来商议,欲在农历九月九召开宗亲大会宣布李军年接任族长,谁知当天夜里,却突遭鬼拍背,驾鹤西去。

李军年怀疑老族长是遭人毒手,一大早便去赊饭庵请云鹤大师,一来做做法事,二来查验是否是遭人毒手。

云鹤大师不在,他的弟子清闲接待了李军年,当问明来意,说:“云鹤大师已去莲花寺多日,按原定归期,下午将会到家,施主的事情若不甚急,可改日再来拜访。”

李军年想,既然云鹤大师今晚能回来,就在这儿等一等,不必再跑一趟,便说:“来一趟不易,刚好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下午我再来拜见。”

李军年去集镇上转悠一圈,置办一些小东小西,还特意给女儿买了一只拨浪鼓,半下午的时候又去到庙庵,云鹤大师还没回来,也不见了清闲,一个小弟子告诉他说:“清闲师父有事外出了。”

“云鹤大师回来,烦请知一声,就说李家寨请他去做法事。”见等不到,李军年交代之后便匆匆往回赶。

太阳落山时,李军年赶回了寨子,远远地看到银杏树下黑压压围着一堆人,立即意识到寨子可能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紧跑着到了跟前。见李军年走过来,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一下子静下来,退让出一条通道,将李军年让进去。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绑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那男人昂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女人披头散发地垂着头,正嘤嘤地啜泣。两人四周散乱地扔着一地东西,石块、瓦块、坷垃、棍棒,牛粪,很显然是愤怒的人群掷过去的。人群的前面站着一排手持棍棒和长枪的年轻汉子,那是族长的家丁,对面坐着族里几个长老,李佩显和李军营位列其中。寨子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李军年忙走上前问:“这是干什么?”

李佩显冷冷地说:“问你婆娘去!”

李军年立马感到事情严重了,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婆娘与眼前的女人联系到一起,又问:“她怎么啦?”

李军营一样冷冷地说:“你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李军年好像意识到什么,犹豫一下,一步一步走过去,慢慢掫起那女人低垂的脑袋,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面露出来,真是自己婆娘李杨氏!李杨氏一看是自己丈夫,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自己的亲人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搭着说:“不是,我没有!”

李军年不知事情原委,不解地问:“什么不是,你没有什么?”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李杨氏哭得泣不成声地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偷汉子,我不认识那个人。”

“听清了,你婆娘偷汉子!”李军营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现在没有族长,十六爹是辈分最高的人,让他出来主持公道,看看如此败坏家族门风的丑事该怎么处置。”

捉贼捉脏,捉奸捉双。李军年不相信自己的女人会做那样的傻事,可两个人分明都在,容不得你不信,一时,怒火冲天,挥手就是几耳巴子。

李杨氏没料到自己男人会不相信自己女人而相信外人,更没想到会如此绝情,心一下子凉了,冷了,结冰了,坚硬了,禁住啜泣,昂起脑袋,一双丹凤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这时候,李佩显起身走过去,面向人群站在树下的土台子上,高声说:“事情大家已经清楚,军年屋里人不守妇道,在玉米地里被人捉奸,按照族规,应沉潭处死,现在没有族长,大伙说怎么办?”

“沉潭!”

“沉潭!”

·········

“看来大家都赞成沉潭。”等大家说罢,其实只有十几个人呼应,李佩显看一眼李军年,继续说道:“作为长辈,大家要我出来主事,那我也说个意见,大家看如何?”

李军营说:“既然大家都相信你,你只管做主!”

“我的意见说出来,有违老祖先留下的族规,也可能会伤大家的心。”李佩显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左右看看说:“我想给军年侄子两个选择,一是将伤风败俗的女人沉潭,二是全家搬出寨子,从此与李家寨不再有任何瓜葛!”

李军义对事情一直持怀疑态度,听李佩显这样说,知道他是在笼络人心,从人群挤到前面说:“我赞成这个意见,但我想问一下那个男人该怎么处置?”

李佩显低声说:“按理该送官,可送官等于把事情公布于众,所以只能暗中处置,这事交给军营去办,在后山找个隐蔽的地方活埋了!”

下面的事情就看如何选择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李军年,有期待的,有催促的,有惋惜的,有漠然的,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

李军年一直抱着头一声不吭地圪蹴在那儿。过了一阵儿,李军年心里已平静许多,他知道大家都盯着自己,也知道一些人在期望他做出抉择,还有一些人在看他如何甩掉或戴牢头上的绿帽子。他看到了女儿愤怒的目光,那愤怒的背后迸射着女人对自己失望后的鄙夷,还有九泉下的父亲责备的目光,父亲的目光里充满着期盼和鼓励,还有母亲饱含的泪水目光,还有女儿稚嫩可怜的目光。过了很长时间,可能只是一会儿,或者只是眨了三两下眼的功夫,李军年呼隆站起来,当着众族人的面,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巴子,然后昂起头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过去,从容地解开李杨氏身上的绳子,一弯腰扛起来,招呼母亲一声,拉起年幼的女儿,踏着薄暮走出寨门。

这么多年,李云庄只是隐约地记得一家人被劫杀的情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当年的情况。

他们一定是害怕父亲查出真相,才勾结土匪,设下连环计,先冤枉母亲,将一家人驱逐出寨子,再劫杀灭口,其计何其毒也!

“汪汪,汪汪!”李云庄正思索着,寨子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