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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渔霸黑心 欺榨盘剥

4.智袭团防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闪电,一声“咔嚓嚓”震耳欲聋的炸雷,顷刻间天昏地暗,乌云飞滚暴雨倾盆而下。

柳祜扬望着跑步登堤的队员们,向张奎的坟墓敬了个军礼说:“张奎兄弟,我知道你死的冤屈惊动了雷公电母。可战事紧张,我们只有争分夺秒按你的情报,前去营救他们了。”说罢随转身跑步向吴副大队长追去。

吴副大队长率游击大队二、三分队正跑步前进在白露湖的林荫小道上,突然间从湖边上传过来激烈的枪声。

战斗已发展的如此地步,柳祜扬不得不果断应变,边跑边抹了一把满脸流下的雨水,吼声命令道:“各注意!情况紧急,分开行动!吴副大队长率二分队快速游水过湖北岸保护联络站人员安全转移,我带三分队直插白露湖南岸切断团防队退路,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借我家门空虚偷袭我游击队。”

“二分队随我来!”吴副大队长呼叫一声,跃身一个猛子扑向湖水中。其余队员“扑嗵,扑嗵”紧随其后向对岸游去……

柳祜扬率三分队一口气跑到白露湖南岸荒坡丛林中抢战有利地型,突然发现一分队长柳豪正率分队队员在岸边阻击团防队保护联络站人员转移,他急忙率三分队队员抢了一艘团防队停在湖边的船向团防队背后抄袭过去……

大雨仍在倾盆倒泼,柳豪站在河堤边处,看着冒雨即将撤离完的联络站人员,对自愿参战的红军家属和地下党员们说:“同志们,大家可以放弃抵御了,留着有用之躯以图再战吧。现在,我带一分队残部掩护大家过湖进入西边芦苇荡内,过湖就可以逃生了。快散吧!”柳豪的话亲切动情,七尺男儿的分队长,满含热泪劝兄弟们保存生命。可是,任凭他再三劝导,却没有一人主动撤出战斗。

柳豪只好命令副分队长张楚带20人先行过湖,可是机会稍纵即逝,团防队新一轮攻击又开始了。“射击!”柳豪吼声呼叫,一手一支驳壳枪,横扫着冲在前面。

张楚带领的20人争先恐后向敌人冲过去,团防队成排倒进湖水中,后边的又涌了上来。双方已成胶着状态,战斗十分壮烈,双方打得正酣时,由上游急驶下来一艘团防队的船只,船快速驶向团防队兵群。

团防队以为是援兵到了,分分得意忘形,舞刀弄水吼叫:“援兵到了,弟兄们冲啊!杀呀……”

“打!决不能让他们追上岸来!”柳豪出手“叭,叭”两枪击倒冲在前边的两个团防队员,大喊一声说,“同志们,一定要保护好联络站所有人员安全脱离。冲啊!”就在他率队迎上去做好与敌人拼命的关键时刻,飞驰过来的团防队船上的游击队员们,手持大刀冲向团防队阵中左砍右劈,团防队水阵顷刻大乱。

“柳大队长到了!冲啊!杀呀!”岸上一分队士气大振,分分举枪向敌人冲杀过去。

带领三分队的正是大队长柳祜扬,他一手驳壳枪,一手挥舞红缨大刀,周身上下形成一个远用枪射,近用刀劈的银色光环,团防队员成片倒下。

柳豪在大队长解危下杀开一条血路,率领联络站的人员和100多名家属子女们向安全地带转移。人多行路窄动迟缓,刚走下湖堤角拐弯处,被湖水中冲上来的团防队拦截,危在旦夕。柳豪冲张楚吼叫:“快!你带他们从堤沟处进湾林,我断后狙击。”

张楚要让他走说:“队长,你走吧,我在这里断后。”

“少罗嗦,快走,我这里地型熟悉。叭,叭,叭……”柳豪推了张楚一把,伏在堤角一土坎处不停用驳壳枪点射。前边的几个团防队员倒下,后边的仍硬着头皮冲过来。“咔嚓”一声,柳豪的枪没子弹了。

“弟兄们,游击队小子的枪没子弹了,抓活的。”团防队员放松了警惕,直起身子向他围了过来。就在柳豪要与团防队员同归于尽时,右侧面的湖堤上枪声大作,吴副大队长率二分队队员从湖堤上冲了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吴副大队长手抱冲锋枪冲在最前边,边射击边吼叫:“柳豪,我来了。这儿由我来断后,你可以护送联络站人员安全转移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撤!快撤!”团防队员见游击队来势凶猛难以抵挡,纷纷弃阵逃走。吴副大队长率队追过去,边追边喊:“狠狠地给我打,彻底消灭他们!”

柳祜扬望着败退远去的团防队,和安全转移的联络站人员,心想大队部院内留守空虚,必须要兵力固守防止团防队突袭,这才带领三分队向大队部返回……

5.水乡人家

雨过天晴的内荆河,更彰显沧浪之水,挟离湖之豪情,畅通九曲回肠之势,淌过了广袤的江汉平原。

乡土岸边,沿河水、湖泊组成的一串珍珠般的小岛,它们层次分明的错落在洪湖西滨的水面上。岛的大小不一,多是搭满了养家糊口的坯墙草棚,有的十几家,有的几十家,人们习惯的把这些人为的小岛叫做墩或台,较大的有周家墩,何家墩。

周家墩唯独一处高大靓丽的砖瓦房彰显出了霸主的豪强气势,按地盘、大户姓氏划行政区,自然就划出来统称区域“周、何湾”。

旧社会的黑暗统治,数千年遗留下来的封建意识像三座大山样压得人们抬不起头来。特别是在文化、经济落后的湘鄂西边远地带,紧接夏水的河湖水域之内,农渔民深受地主渔霸的压榨盘剥和封建势力的束缚,在苦水中挣扎任其宰割苦不堪言。

周家墩有一个较为有代表性的渔民叫周秉炎,妻子鲁氏,生有三个女儿,分别叫大女,小女,三女。有草棚一幢,进身三间:第一间算是堂屋加厨房,旁边有一座泥土堆砌的灶台,碗柜一个,放在灶台后面的土台案几上。

从家具摆设看,周家有一定来历,但无从考究:厨房中间有小方桌一张,木质的,桌身暗赤古董色,不知有多少年了。桌边木椅二把,长凳三条。第二间是夫妻俩的卧房,靠左边是床榻,右边是通道,可走到第三间门前,第三间就是三个闺女的闺阁了。

旧习俗的闺阁非常讲究雅致,对面摆着两张床榻,一宽一窄。宽的睡大女二女两姐妹,窄的就是三女一个人的独铺。门前有凉棚一个,这是一家人劳作和休息的地方。

冬天寒冷的时候,用芦苇和蒿草夹两块壁子,将壁子拿到上风一遮,就可以挡风;夏天根据早晚时间不同,可以灵活移动遮挡斜射的烈日。

门前水面上有大小两只木船:大船丈四五,承载量约三千斤,涨水时若水漫墩台,就是一家人的移动住所。长年江、河、湖边的人,有生在船舱内长在船头上就是这个缘由;小船丈二五,是到湖中捕鱼劳作的载体,也是唯一谋生的家当。

周家以司花篮为业。所谓花篮,就是用竹篾编成的笼子,笼子两头均向内凹,凹处有圆孔,孔边扎上喇叭状的竹签,叫做“须”,须尖朝内,鱼在外顺着须洞向里钻,很顺溜,一钻进笼子里,须尖自动张开,鱼回首碰尖摆尾再别想出来了。

一家花篮船,最少都要司几百口花篮,才能保证相应的产量来维持生计。花篮是用竹篾制做的,竹蔑在水里浸泡,时间长了,就会腐朽变质,容易碎烂,需要不断补充。这就需要家人不断编制新花篮,源源不断地补充不断的损毁。所以,一家人都要为此而辛勤劳作。当几个女儿逐渐长大的时候,编制花篮的任务主要就落在了她们仨姐妹的身上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仨姐妹各有分工,一个比一个勤快。这天早晨,她们的爹娘半夜就下了湖,仨姐妹起床后,走到水边码头上,用布巾洗了把脸,拢了一下头发,照例是大女洗衣做饭,二女和三女劈篾,3个人一边做活,一边焦虑地等着父母的归来。

周秉炎跟所有周何湾的渔民一样,都是捕鱼的老手。他们要把几百口花篮按照规定的范围在一定的方位上,于漫无边际的湖面上寻找水草适宜,鱼群繁多的地方,丢下花篮,做好掩护,默记路径和花篮数目。

司花篮的人很多,彼此交错在一起也很正常,但每个人在司花篮(收获花篮里的鱼以后,再把花篮重新撂水中)时,只能收、撂自己的,否则就坏了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他们每天都是半夜起床,匆忙填饱肚子,由鲁氏驾船,周秉炎站在船头撑篙,向着自己的作业区驶去。5、6个小时在漆黑的湖面上熟练地操作。

朝霞红,水雾退,鱼儿跃满舱,是辛劳了大半夜的渔民们,获得丰收的爽快时刻。他们迎着太阳,习惯性地聚在一起并排行船驶向回家的水路上,谈论着谁家的鱼有多少,谁家有何奇闻乐见,可想到昼夜的辛勤,谁都乐不起来。因为,他们没日没夜的捞鱼,却没有销售鱼的自由和权力。

一是湖面上没有买主,在茫茫湖面上,谁来买你的鱼?二是鱼贩子只跟渔行老板进行交易。鱼是鲜活产品,保鲜的时间有限,必须尽快出售,才能获得现成的利益。所以只能卖到渔行老板那儿,因而渔行老板就形成了垄断的地位,霸占市场,根据行情信口开河,随意定价的权力。

俗话说,鲜鱼刹时价,一天八大变,渔行老板看着当时鱼的多少,随口一说,就定下了价格,管他合理不合理,你不卖也得卖!当时流传着“鱼死不闭眼,只准吃,不准攒”的谚语,这就是渔樵耕读,渔民是地位最低的原因。

周家湾最显眼的建筑是渔行老板,豪强霸主周焕章家了。富丽堂皇的大瓦屋,陪衬着高大宏伟的墩台让人远而敬畏。

他家的墩台用人工挑填,比一般住户的台基要高出3米多,从来没有被大水淹没过。二进三间的白色粉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行驶在洪湖中间的船客,隔着几十里就能看到这个显眼的地标。他家门前是码头,一字形排列着几十根条木做的桩柱,是系船缆的地方。两侧各有一个人工开挖的水塘,水里铺着各种网箱,收来的鲜鱼按照不同种类和大小放进相应的网箱中。

水塘中有活水流动,鲜鱼在这里可以存活较长的时间。贩鲜鱼的船来了,尽可以选购各类鲜活鱼。

渔船行驶到桩柱前,系好了缆绳,渔民到门前拿了篓子,将舱里鱼用捞子打捞进篓,就有帮工帮着抬到秤台,两个人抬得摇摇摆的一篓鱼,掛到秤钩上,司秤的一称,像唱戏背台词样的唱报:15斤,20斤,随口一说就成了铁案。

说也奇怪,为什么两个人抬得摇摇摆的鱼篓子,怎么只有10几20斤呢?这就是渔行的秤有32两1斤的,有48两1斤的,还有96两1斤的。渔行里的秤,无论怎样都是合法的,渔民甘心情愿受宰割,不卖如何生计。

再则,这种秤,秤钩和提纽靠得很近,几乎没有多大的距离,这样,秤砣的系绳在秤杆上稍作移动,秤杆的起伏极不灵活。当鱼篓掛在秤钩上,司秤的把秤砣系绳放在早就设好的位置上,随手把系绳轻轻往下一拉,任你再重的鱼篓,短时间也把秤杆压不起来。

就这样,渔民们辛辛苦苦起三更下湖水捕获的鱼,却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流进了渔行老板的金库里。

6.大脚媳妇

晨曦昂然,霞光破雾。水域湖边依靠捞鱼养生的周秉炎夫妇,和捞了一夜鱼的同伴们一样的好心情,梦想卖个好价钱。驾着小船快递划桨,风急火燎地赶到渔行。跟往常一样,拿了鱼篓捞起鱼,一个帮工的还未等他捞完舱位的鱼,帮着他把鱼篓抬上就跑,小跑步跨入秤台一称,今天司秤师傅好像对他特别的关照,刚挂上称钩,就听他高腔亮嗓一句:“23斤!掌柜台赏钱!”

“天上掉馅饼了,多少年难遇上这么好的事,很少有人能得到渔行特制的,九十六两一斤的大斤数。”众伙伴们投以羡慕的眼光说。意想不到的大斤数也让周秉炎感激涕零,不住点头,千恩万谢:“谢谢!谢谢!谢谢师傅您贵手赐福!”

司秤师傅笑脸相应,朗声祝贺:“祝贺您,交好运富水涌门来!”

周秉炎闻听喜泪喷发,快步柜台结了账,夫妻俩拿着钱,从没有这么喜笑颜开,兴味盎然地在渔行的杂货店里买了些油盐米等生活用品。

鲁氏也从没有今天这样的好心情,总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站在布架跟前留恋难舍。用手摸摸紫花洋布,再拿起一块水红布料搭在胳膊上,左看看右瞧瞧。“唉!”叹口气,放下再拿起来总有点舍不得……

丈夫看出了妻子的心思,说:“买吧。孩子们大了,该给她们添置身衣裳了。”

“我……”妻子犹豫不决。

丈夫催促:“买吧、买吧,孩子盼着呢?”

“我……师傅,来3块布料。”鲁氏这才狠狠心,给3个孩子都扯了几尺洋布,匆匆忙忙地赶回家来。

大女儿站在门口眺望,她已经把饭做熟了,远远看到高台白屋门前,专等爹娘回来进餐。小女还在劈篾,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有三女独自站在码头上像丢掉了母亲的羊羔,急需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

船离码头还有100来米远,三女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会儿在远离码头20多米远的水面上,露出了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形,继续向前游去,等碰到了小船,便把两手扒在闷头(即船头)上,身子一跃,跳到船上,格格的笑声,激荡得水面露出了涟漪。

船靠码头,爹爹提着米袋和油盐,三女不感到稀罕,但她看见妈妈手里拿着的花布面料时,乐开了心,惊讶地问:“哟,我的妈妈也,今儿个这是咋的,这是给我姐妆新的衣裳啊!我姐要出嫁了呀?”

“傻丫头,”妈妈娇嗔着脸,说,“出嫁时,她姑爷家是会做些衣裳来的,我们家哪赔得起嫁衣呀!这些布料是给你们每人做件把衣裳穿穿——都老大不小了,总要穿得像样点。”妈妈说着,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穷人家的孩子,15、6岁就要出嫁。大女今年16岁,有人在给她提亲;三女只有12岁,还不知道出嫁是怎么一回事呢,看着妈妈起了皱纹的脸说:“你和爹爹穿得这么破烂,也该买点布做件新衣吧!”

“唉,我和你爹爹都快入土的人了,哪还能穿这种洋布衣裳,只要有件能缝缝补补的旧衣裳就够了——哦,你大姐在喊吃飯呢。”

妈妈说着,和三女一起向门口走去。还未进家门,大女儿已将饭菜摆好了,全家人围坐在桌子旁边,过起了一天最温馨惬意的渔家生活。

其实,周秉炎夫妇俩都还没到40岁呢,湖风吹老少年人!艰难困苦的岁月,把他们磨成了憔悴的老人像。

周焕章的渔行是祖传的,到他手里已经是第三代。守着这个聚宝盆,积累了大量财富,于是请了管家,佣人和帮工。司秤的,管账的,抬篓的,打杂的,合计起来不下30人。形成了一股势力,独霸一方。

由于他财大气粗、不免有人嫉妒怨恨,为安稳起见,不得不巴结官府,用银子捐了个功名,居然靴帽顶带,道貌岸然,在渔民中称起老爷来了,经常仗势和县衙往来频繁,更有点耀武扬威之势。

一天,周焕章半阴不阳的口气,对周秉炎笑说:“县太爷要几斤白鳝举行家宴。我琢磨着这件事,还只有你能办到,你人缘好,当然信誉也高。我想,请你在3天之内,给我收集5斤白鳝,不得有误。”

周焕章的吹捧加“请”字,让周秉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渔行老板对我们这些下人竟然客气起来了?

周秉炎正在那儿寻思周焕章的用心何在,他那“白鳝5斤,3天之内”,另加“不得有误”不能不让地心里咯噔一下,但还得笑脸相迎。即便是倾家荡产,他也不能拒绝的死命令呀!

白鳝在洪湖来说是稀有鱼种,一个渔民一年也才碰到几条,而且每条最大也不超过一千克,试想96两的秤,5斤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凭他周家大渔行,少说每天都要收买几百只渔船的鲜鱼,尚且不能收到这么多的白鳝,却把这个棘手的事情甩给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其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然而周老爷的话,就是圣旨,他是你的衣食父母,他要你办的事情你办不到,那你以后将怎过日子呀!无奈之下,周秉炎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说:“好吧。我想想办法,尽力而为吧……”

“不是想办法,也不是尽力而为之。而是要一定!一定!”周焕章的话,说得没有一点余地。

周秉炎连连点头:“是,一定,一定。”他虽然口头应承,但心里却在暗暗叫苦。回到家里,当天就开始搬亲戚找朋友,找遍了大半个洪湖,3天之内,勉强觅得5斤白鳝,交给周老爷。

周焕章望着渔桶里那条条翻水翘尾巴的白鳝,轻轻拈着短须,微笑的口气中流露着三分的似是而非,说:“我就知道,你很有能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所以,我才让你来办这个事。很漂亮吗!”

老实巴交的周秉炎听了周焕章的话,还莫名的心生感激:“谢老爷你信得过。”

周秉炎回到家里,看着3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这才端起夫人给他倒的茶杯喝一口说:“今天这太阳,它就是从西边出来了?周老爷什么时候,对一个普通渔民有过这么高的褒奖啊!你说,咱有啥能耐?”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好吃的。”夫人是个知情达理的贤惠女人,连给女儿买块布料都舍不得,能舍得渔行那自制96两一斤的5斤白鳝的天价吗?但她还得宽慰丈夫的心,便温言安慰说:“上次给咱们多称了那些鱼,我就有点纳闷,肯定有事相求。对我们这下人能求什么呢?别指望攀这个富贵。我们三、二年不一定赞下这5斤白鳝的钱呐!反正这个人情咱也还了,以后还是老实本分的打咱的鱼吧。”

这天凌晨周秉炎司完花篮后,坐在舱内与夫人商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3个女儿2个都出了阁,嫁的还是渔民,还是起早贪黑,还是贫困的渔花子……

夫人是个明世理的贤内助,知道丈夫话中之意但她有什么办法,只好点头不语,听任丈夫安排。

周秉炎的心里很难过,他说:“细想想自己一生辛辛苦苦,穷困潦倒,到了伢们手里,又要走自己的老路,总觉得不是个滋味。我想把三女改变一下,已托人到官湾找到一个叫柳朝定的,将三女儿嫁过去。事先也没给你商量,不知你……”

夫人点头赞同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已经定了,我有啥不同意的,也得着手准备一下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周秉炎说:“没啥准备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日子都定好了,初一他们来人接过去就行了。”

富人婚嫁锣鼓暄天,车水马龙,八抬大轿,兴师动众。穷人虽然简单,但也少不了当地的风俗习惯,最起码的程序议程是少不了的。周三女嫁到官湾,与柳朝定拜堂成亲当天,亲朋好友们闹洞房,要看新娘子的脚有多大。

那个时代,女孩子从小就要裹脚,将脚用布条包缠起来,不让其正常发育,长成3寸金莲的尖尖小脚,痛苦不堪,走路扭扭歪歪一摇三晃荡,可人们认为是很美的。

正常的脚,反而会被耻笑。周三女是渔家女子,长年要站在船头战风斗浪,不可能也没有条件缠脚,自然脚板很正常。穿一双二姐给她赶做的绣花鞋,大大方方坐在床沿上,闹洞房的人一看,当即耻笑她:“哈哈!大脚!大脚!哈哈哈,朝定你娶了个大脚婆呀!”

柳朝定的父母都40多岁,那时已经进入老年,一家4口,守着两亩薄田,过着简朴而拮拘的生活。父亲面带微笑,手拿旱烟袋坐在门边小椅子上,不住嘴的抽烟,母亲站在门口迎送贺喜的客人。二老心甘情愿这门亲事,也不在意三女的脚大脚小,任他们耻笑罢了。

周三女由渔民转变成农民,还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烧饭、洗衣,种莱、喂鸡,在公婆的调教下,纺纱、织布,拈针、缝补,她一学就会,一做就精。

小俩口夫唱妇随,孝敬父母操持家务。闲暇无事时,柳朝定拿着从小喜爱的歌本唱《罗成显魂》,讲薛仁贵征东的故事。他在一边举手画脚的唱,她就一边跟着念,谁知她跟着念了两遍,竟能将歌词背涌下来!然后对照歌本子一句一句地读,居然能认得一些字了。

周三女成了湾里的能人,做事精明能干,又能识字,懂文墨,本家的妯娌姐妹都围着她,听她唱书,讲故事,趣谈嘻笑,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