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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淹留勿轻散 待取雪花飞

这是一个怎样的诗意的时代,一群同朝为官的人,因为期 待一场雪,而共同慢下了回家的脚步。

沉阴欲雪与同列会饮南斋

宋 ·司马光

簿领日沉迷,从容乐事稀 。宾朋幸相值,樽酒不须违。

惨澹愁云积,参差远树微 。淹留勿轻散,待取雪花飞。

那天的场景一定很壮美,整齐的官服,整齐的等待,只为了 那一场即将降临的雪 。繁忙的公务,阴沉的天气,没有“痴儿了 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的舒展,或许只有来一场雪才能缓 解案牍的劳累。

我几乎可以想象,红色的宫墙,金黄的琉璃,满朝的朱紫, 只差一场铺天盖地的雪,便可消散云雾,澄明世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宋王朝,常常被我们用前人“积贫积 弱”的标签所误解,这是一个辉煌灿烂的时代,这是一个文化登 峰造极的盛世 。从《清明上河图》里的衣食住行到《东京梦华录》里的字里行间,我们都可以读出一个王朝的兴盛气象 。时 至今日,每一个到过南京明孝陵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巨大的石 碑上“治隆唐宋”的碑刻 。宋代,正如同他在明太祖朱元璋心目 中所仰慕的那样,是一个强大富饶文明的时代 。这种整体的强 大以及对文化的高度重视,优待文臣及全面的科举取士,成就了有宋一朝官员高度的文化素养和水平 。所以“淹留勿轻散”, 司法光这样的呼唤并不唐突;“待取雪花飞”,这样整齐的等待 并不偶然,因为这群“同列”“宾朋”有着相近的审美,有着共同 的志趣。

虽然两宋时代的党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甚至一度翻云覆 雨,你死我活 。但是有趣的是,摒除政见的不同,党争双方当事 人在诗文领域却能成很好的朋友,像苏轼、司马光与王安石这 样的事例不乏其数 。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家共同的、 高度的儒学修养、文化涵容 。政见虽不一,趣味却相投 。诗美 的理想,雅致的情趣,共同组成了时代的审美理念。

赏雪,正是这样一项深得士大夫共同喜爱的审美活动,所 以雪来之前的共同等待就显得理所当然 。更何况只需“淹留” 便要“雪花飞”了呢,在一场大雪来临之前,没有谁会显得过于 等不及而匆匆迈出归家的脚步 。欲雪的天气不可以无酒,这酒 既可以驱寒,又可一浇胸中块垒,更可宾朋助兴 。这酒达官贵 人喝,寻常百姓喝,文人雅士喝,乡野匹夫喝;这酒白居易喝,王 安石喝,司马光自然也喝 。只是白居易以雪祝酒,王安石因雪 待酒,那么司马光呢? 司马光盼雪忘酒,明明是会饮南斋,可偏 偏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雪,忘却了已经倒上的酒,忘掉了这好 不容易的从容乐事 。等雪,成了一件共同期待的事,一件众人 同乐的事,一件美妙于饮酒的事。

今夜诗心未泯,今夜不醉不休,今夜踏雪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