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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傻子弘儿与花痴王瑶似乎有了特殊的感情。每当弘儿老远一看到瑶瑶姐姐洁白的裙子,眼睛就会放射出一种特殊的亮光,便会觉得一切事物变得更加有趣、更加美好,生活充满了乐趣。他整天乐呵呵的,拖着风筝四处跑,嘴里念叨着,风筝飞飞!风筝飞飞!王瑶也把弘儿当作小弟弟一样看待,时时护着他,不准奶疤、花子他们欺负弘儿。她看见弘儿的身上有灰都会主动替他拍打干净,看见弘儿的鼻涕流下来了,也会递过去一张纸巾,皱着眉说,弘儿把鼻涕擦干净,弘儿会嘿嘿地笑着,很听话地擦干净鼻涕。

这些让王瑶的妈妈都看在眼里,心里十分的忧郁,脸上布满了愁云。程老师一天对王瑶爸爸说,老王,王瑶这孩子怎么办啊!整天与弘儿混在一起,她的病几时可以好啊!瑶瑶的爸爸说,老程,我看王瑶最近的情绪比较好,这有利于她的病情早日好转。程老师说,这也不行!别人会笑话我们的。王瑶有病,也不能整天与一个傻子在一起,她的病好了还怎么说婆家啊!

就在王瑶的爹妈十分揪心的时候,王瑶竟将弘儿引到家里来了。

这天,王瑶的爸妈都在家里,王瑶把弘儿引到家里来了。弘儿畏畏缩缩地跟在王瑶的身后,神情有一点紧张,人不住地嘎嘎地笑着,王瑶的爸妈看到后,先是一惊,马上眉头就皱起来了,王瑶的妈妈说,瑶瑶,你怎么把弘儿引到家里来了?王瑶也不正面回答,连忙对弘儿说,快叫叔叔、阿姨!弘儿畏葸地嘎着嗓子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王瑶妈妈说,你看弘儿浑身脏死了,引到家里来,把家里也搞脏了。王瑶看了一眼弘儿,只见他挂着鼻涕,满脸的灰尘因为汗水,流成了一道道黑沟,上下的衣裤灰扑扑的。王瑶看了便格格地笑起来,说,弘儿,你看你好脏啊!我来给你洗洗干净!王瑶妈妈这时快要跳起来说,王瑶,你简直没有名堂了,你一个姑娘家跟他洗,还不快让他回去。弘儿吓得直退缩,人还嘎嘎地笑着,王瑶眼睛里汪了一泡泪水,快要哭出来,说,我给他一洗,就干净了嘛!王瑶爸爸怕惹出事来,连忙对程老师说,孩子有病,你就依了她!瑶瑶养病,心情最重要!程老师犹豫了一下,一转身就进了房间。

王瑶打来一盆水,又端来一张木凳,把盆子放在木凳上,按下弘儿的头开始洗起来。弘儿的头一按到水里,就是一盆黑水,王瑶一边给他洗,弘儿一边嘎嘎地笑,王瑶轻轻地在他头上拍一下,说,老老实实地洗,听话!不要动!弘儿于是就听话,不再动,但还是忍不住在嘎嘎地笑着。

房间里的程老师不住地抹着眼泪,王老师一边给她递手帕擦泪,一边在劝她说,老程,孩子有病,你就依了她,她心情好,病都好得快些!程老师并不接老王的话,不住地摇着头,自话自说,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啊!让孩子得这个病,遭这个罪!说着又嘤嘤地哭起来。程老师接着又诉说,石岩这个小兔崽子,心好狠!当代陈世美!我们家瑶瑶是多好的女孩子,就让他祸害的得病了。王老师攥着程老师的手摇着,眼睛也潮润了。

这时,王瑶已给弘儿冼干净了。她给他洗了不会少于五盆水,弘儿完全变了样,人脸上变得干干净净,王瑶还给他梳了个小分头,头型是照着石岩的头型梳的,很有点样子,只有鼻孔里的鼻涕还是在一抽一缩的。王瑶还让弘儿将爸爸的蓝色中山装穿上,王瑶歪着头看了一会说,弘儿像个大学生了!弘儿嘎嘎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天弘儿是高高兴兴地回家的,他的面貌焕然一新,像变了个人似的。

弘儿走在街上,便有人与他开玩笑,弘儿头发梳得这么光,怕是要相亲去的?他嘎嘎地笑着,也不回答,过了一会才说瑶瑶姐姐给梳的。弘儿你都穿中山装了,是当干部了?弘儿还是嘎嘎地笑,笑完了说,是瑶瑶姐姐给我穿的。那人又问,弘儿你怎么不穿双皮鞋?弘儿看看脚上的解放鞋,摇摇头说,还没买!那人说,你去买一双!弘儿说,明日就买一双,说完,他高兴地走了,与他说话的人还站在那里笑着摇头。

弘儿回家时,他爸爸老李正在滋儿吧儿地喝酒。他爸爸也没正眼看他,正挟着一块炒鸡蛋放在口里嚼着,弘儿猛不丁地说,爸爸,我要穿皮鞋!老李听了一惊,正要发火,一抬头见弘儿的打扮,便哈哈地大笑起来,傻小子,你他妈的像个傻女婿!弘儿也不回答,又嘎着嗓子说,我要穿皮鞋!他爸问,你穿皮鞋干什么?要当干部了?弘儿说,不当干部。他爸说,不当干部穿什么皮鞋?来来来,吃块鸡蛋!弘儿说,我不吃鸡蛋,我要买皮鞋!老李把鸡蛋放在了自己的口里嚼起来,就要用筷子抽他,弘儿的妈妈说,你打他干什么,弘儿我给你皮鞋!说着弘儿妈妈从里屋提着一双旧皮鞋出来了,这双皮鞋还可以穿,弘儿说,旧的我不要。他妈妈说,一打油就跟新的一样,弘儿看了看,将就同意了。

弘儿再上街时,就有了全新的打扮,他梳着小分头,穿着中山装,脚蹬黑皮鞋,在小巷里神气武扬地放风筝。只是黑皮鞋大了一点,走在街上有点儿咔啦咔啦地响,有点像三毛流浪记的感觉。这就成了瑶草巷一道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