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如五姑所说的,整整一个上午,文质彬用轮椅推着奶奶,在好几楼里穿行,到各个辅助科室进行检查,而每个科室做检查的人都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所以快到中午都没有做完。耗时长还在其次,有的楼没有电梯,无法推轮椅,只好将轮椅放在楼梯间,背着奶奶上楼;人老了,行动非常不便,做每一项检查,都需要搀扶,甚至要抱起来放到检查床上。好在奶奶现在瘦多了,无论是背还是抱,并不是特别费劲儿,如果是当年胖的时候,可就真麻烦了。然而尽管这样,文质彬仍是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

最麻烦的是做彩超。

当文质彬在五姑的帮扶下,将奶奶背到彩超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有很多人在等着,估计有几十个。文质彬一惊,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呢?其他科室的人也挺多,但总不像这里,这么多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奶奶呢。再说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这里没有床,门口的椅子上也已经坐满了病号,自己这样背着奶奶,能够撑多久?

“五姑,你先扶着奶奶,我去把轮椅搬上来,让奶奶坐在上面,否则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文质彬说。

“还有一些项目没有查,要不先去查其他的,然后再来做彩超,也许到时候这里也就没这么多人了。”五姑说。

“五姑,您说的有道理,我看看单子上还有什么项目……嗯,还有脑CT没做呢,还有一项什么,我看不懂!”文质彬说。

“昨天一到医院就做了脑CT,怎么今天又让做,这帮混蛋医生,我看的确是在折腾人!”五姑也颇有些生气了。

“五姑,你给五姑父打个电话,让他将这医院的院长骂一顿!”文质彬乘机怂恿道。

五姑笑了笑,说:“那倒不必,给他打电话他也不管。他说过,好多行业的不正之风积习已久,当领导的一般也不能强行压着让他们改变,那样做树敌过多,问题不但不一定能解决,很可能会引火烧身,给自己惹来麻烦,有时甚至会将自己的官帽子弄丢的。除非是上边压下来了,要搞一次集中整治,形成了一种运动,乘着这股风儿,领导才可以这样做,但效果一般也不会持久,整治期一结束,往往又会恢复原样。”

“水这么深啊?!”

“你姑父说,不用说县里的领导,就是级别相当高的官员,对级别很低的违纪违法小官都是无能为力的。我听他说,一个省纪委书记,想处理一个村支书有时都有难度,现在村里的坏官有多少,都已经泛滥成灾了,但你见有几个被处理了?”五姑说。

“中国社会真是不可救药了!”

“不要发感慨了,反正也是报销,不用咱们花一分钱,走吧,先去做CT,做完了马上做彩超,不早了,别磨蹭了。”五姑说。

然而,等做完其他项目,文质彬背着奶奶重新回到彩超室前,发现这里仍然有一大群人围在门口,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

文质彬百思不解,问:“怎么还这么多人呢?”

一个病号家属回答道:“做彩超太慢,需要排队,有时还需要预约。”

这时,五姑也非常不耐烦了,她一推门,门从里面插着呢,于是她便“咚咚咚”地敲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约五十来岁的女医生打开了门,伸出头看到底是谁在敲门。五姑看门开了,猛地一挤身就进去了,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一张椅子上,问:“你们怎么这么慢呢,把人急死了,一上午都来好几趟了。”

这时,文质彬也乘机拖着奶奶进了屋。

女医生掉头赶紧将门插上,问道:“彩超比较慢,有的项目太多,比如全身彩超,非常费时间的,多谅解一些吧。”女医生的态度倒是非常好。

“哦,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呢?你们李院长在不在?你让他过来一下!”五姑摆出了一副官太太的架式。

女医生仍然耐心解释道:“你有什么要求同我说就行,不就是做彩超吗?用不着找院长。您看,外面还那么多人等着呢,估计来得比你们都早。这位老太太是您什么人?得的什么病?不太急吧?如果不急咱们预约一下,到时候你们再来,怎么样?咱们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随时联系。”

听女医生说话如此客气,而且合情合理,五姑也不好再发作,便说道:“也不是很急……你定个时间吧。”

女医生翻开一个本子,看了一会儿,说:“那就后天十二点,怎么样?如果行的话,咱就定在这个点儿。”

“行!那我们先回去了!质彬,背上你奶奶,下楼,回病房!”

回到病房,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文质彬发现屋里来了好几个女人,正站在奶奶的病床前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文质彬推着奶奶进了病房,一齐围了上来,非常关心地打招呼。这几个人大都是四十大几岁的年龄,同五姑岁数不相上下。另外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梳着三个羊角状的发髻,两个朝后,另一个直直地向天上翘去,显得非常别致,令人觉得这小女孩极为可爱。

奶奶病床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漂亮的果篮,里面有好几样水果,什么荔枝、猕猴桃、火龙果……有的文质彬叫不上名字;果篮旁边还放着一大束鲜花。

文质彬不认识这几个人,但能看出来,她们是来看奶奶的,而且她们与奶奶相识,他才说要同她们打招呼,这群女人看到随后进来的姑姑,便一齐涌到了门口,围住她,亲热地嘘寒问暖,其中有一个还用责备的口吻说:“老太太住院了,也不说一声,难道连住院也偷偷摸摸的不成……”

“高志国嘱咐过我,不要往外张扬,现在中央有八项规定呢……”五姑又抱歉又自负地说。

“屁规定!规定不让住院了?规定不让亲朋好友来看看了?居然还要瞒着我们!”其中一个女人说。

“就是啊,瞒别人吧,连咱姐们儿也瞒!咱们几个自读高中时就在一起,几十年了,就跟亲姐妹一样,我们也就相当于是老太太的亲女儿,女儿来看看娘,能犯什么错?”又一个女人说。

五姑笑了笑,说:“让你们这么惦记着,那……我什么时候请你们吃饭?”

“客气什么!等老太太好了再说,到时候到你家里吃,让高志国给我们做饭,咱姐们也享受一下县长给掌勺的待遇,哈哈哈哈……”

这时,五姑突然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忙问:“这是谁家的?”

“我们家的!怎么样,挺好玩吧。”其中一个女人回答。

五姑连忙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来,将她一下子抱起,使劲亲了两口,说:“这么好看的孩子,小宝贝,叫姨……”

“姨!”小女孩也不怕生,甜甜地叫了一声。

“真乖,太可爱了,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五姑笑着问。

“我叫王小曼,七岁了;姨,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小女孩天真无邪地问。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停止后,五姑叹了口气,说:“宝贝,姨快五十了,如果再年轻十来岁,姨一定也生像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宝贝,跟了姨算了,怎么样?”说着,五姑转过身,向这位小女孩的妈妈说:“丽萍,你有这么个小棉袄,真是羡慕死人了!”

“不知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女儿对母亲的确太重要了,就像是自己的心跳!”有一个女人播话道。

“唉,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心跳了,心如死灰了,可悲呀!”五姑的语气很是绝望。

丽萍说:“你的儿子清华毕业,现在又到美国留学了,以后就是科学家,到时候有花不清的美元……儿子媳妇说不定还会把你接到美国去享福呢,我们大家都眼气你呢。”

丽萍的话还没说完,五姑不耐烦似地挥动着手,喊道:“有屁的用!白生了个儿子,以后就怕几年连个面都见不着。如果有个女儿多好,一定留在身边,大学毕业后让她回老家找工作,让她守着自己,以后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现在我妈病了,我能照顾她,给她做饭送饭,洗洗涮涮,到时候咱老了,躺到床上了,有谁管咱呢?……”五姑的神情非常伤感。

“你儿子到时候给你带一个美国媳妇回来,你就等着显摆吧。”又一个女人说。

五姑冷笑一声,说:“美国媳妇?美国媳妇能管你?中国有几千年的孝道的教化,但你看现在的儿媳妇们,有几个真正孝顺公公婆婆的?美国媳妇就更扯了,把你扔到养老院,一走了之,三年也不一定来看你一回。中国媳妇还指望不上呢,还想指望美国媳妇!”

“唉,有女儿的,尽管有小棉袄了,但家里能顶门户的毕竟还是儿子,等咱们老了,家里有什么力气活,或者出了什么大事,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管用。等走不动了,女儿能把你背到楼上?到医院检查身体,女儿能背着你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跑?”一个只有一个女儿的同学说。

“说来说去,还是被他妈的计划生育给忽悠了,不让多生,我有一个同事,因为多生了一个孩子,两口子都被开除了公职,回家当农民去了,唉!”一个女同学说。

“什么只生一个好!只生一个好吗?儿女好几个照顾一个生病的老人还很吃力呢,到时候,夫妻两个照顾四个老人,还不把儿女给累死!”五姑说。

“我们的一个同事,年龄同咱们差不多,也是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个男孩,才二十出头儿,活蹦乱跳儿的,我经常见到他,可谁能想到,前年出车祸,死了!一家只有这一个孩子,那可是全家的宝贝啊,是全家几代人的希望啊,可突然之间,天降灾祸,就这么没了,对于这家人来说,就是天塌了啊,两口子痛不欲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伤心地住院了,尤其孩子的妈,几次寻死觅活的……”有一个女人说,不由掉下泪来。

“唉,真是可怜死了,唯一的孩子没了,大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这家人后来就这么继续过下去?那日子还有法过吗?”

“听说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儿,慢慢地,男孩子的妈将心思放到这个女儿身上了,才渐渐地好一些了。但是,看到别人家与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男孩,还是经常偷偷地哭。”

“慧敏,不行领养一个女儿吧,你有儿子了,再领养一个女儿,就儿女双全了,不挺好吗?我小姑子就是这样,自己有儿子了,不想再生了,就偷偷地领养了个女儿,现在已经五六岁了,看着也挺好。”

“说我呢,那你为什么不领养个女儿?”五姑反问道。

“我的孩子是女孩,再领养个女儿,两个妮子在一起叽叽歪歪的,还不膈腻死。”

“那就领养个儿子呗,哈哈哈……”几个女人大笑起来。

“你还别说,我真想领养个男孩呢,我特别羡慕你们有儿子的。可我们家张志伟死活不同意,说一辈子就白给人家干了。”这个女人红着脸回答。

“唉,不领养了,这么大岁数了才领,还没等养大,咱们也就七老八十了,没准儿一天光沾不上就死了,图什么呢。”

“说来说去还是怪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只让生一个,还忽悠我们,说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咱们可儿可儿地就信了。”

“更他妈令人生气的是,我们现在生不出来了,国家却突然放开二胎了,这不是专门气人的吗?”

“丽萍,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没上国家的当,多生了一个,看现在多好,儿女双全的。”大家转向丽萍,无不羡慕地说。

“唉,你们也别眼气我了。当年,为了这个孩子,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啊,偷偷地将孩子生下来后,寄养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我和孙爱民只能偶尔去看一看,还得晚上去,天明以前就得离开,生怕被人发觉了,现在户口还挂在亲戚家里,用的也是人家的姓……”说着说着,丽萍的眼圈儿红了。

其他几个女人赶忙安慰道:“现在没事儿了,国家放开二胎了,可以正大明光地将孩子的户口迁回来了。”

“不过这事儿听说很难办呢,关键需要改姓名。”丽萍说。

“咱们不是守着一个大县长吗?……”

“对了,慧敏,我正想同你说说这事儿呢,等过了这一阵儿,老太太出院了,你好好同姐夫说一说,给咱们办一下,到时候我作东,姐妹们一起好好坐一坐,把咱们的大县长也约上,姐妹们,大家说到哪儿吃好呢?……”丽萍问。

“老土炕吧!”一个同学说。

“伊林美食家也挺有特色,前一段时间我们单位聚会,去过一次,那里的牛肉罩饼和葱爆羊肉,吃上一次一辈子忘不了。”

“巴牧牛排也不错!”

五姑看了看大家,犹豫了一下,只得说:“没问题,我先同高志国说一下,不过,听说现在这种事办起来难度很大,而且还涉及到公安局,你最好也找一找那方面的熟人。”

“行,也不是很急,等下来了,我再去找你,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让老太太好好休息吧。来的时候,也不知买什么好,老母亲想吃什么了就替她买一些吧。”丽萍一边说,边将一个购物卡塞到了五姑的兜里。其他几个女人也同丽萍一样,各自把购物卡塞给五姑,然后,几个人就向五姑告了别,匆匆忙忙地走了。

五姑推让了几下,就将卡收了下来,然后对文质彬说:“不早了,我累坏了,得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你去下医办室,问医生都开了什么药,然后把药取回来,交给护士,赶紧把液输上。”说完,将那个空饭盒装到一个兜子里,提着就离开了。

文质彬到了医办室,问:“王焕枝的药开了吗?”

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值班医生抬起头,看了看文质彬,说:“早就开好了,快去药房取药吧?都什么时候了!”

“还不是你们医生给开了那么多的检查单子,这才耽误了吗?整整忙了一个上午也没做完,腿都快跑断了,究竟有用没有?如果没用的话,这不 是浪费医疗资源吗?也人为造成了医院拥挤,刚才我背着我奶奶去做彩超,人多得像赶庙会似的,只好另约了个日子再去做!”文质彬很窝火地说。

医生低头着继续玩他的手机,好像没听到文质彬的话。

“像蛋!装什么装!”文质彬心里骂了一句,没好气地问医生:“方子呢?”

“现在联着网呢,医生在电脑上开好方子,就直接传到药房了,现在不是推崇无纸化办公吗?连病历都是在电脑上存着呢,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打印出来。”医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明白了,那我去了。”文质彬说完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想:“人家医院都实行了无纸化办公,病历都是写在电脑上,可我们学校作为教育机构,却仍然在备课本上写教案。也应该把教案写在电脑上才是啊,每一个老师将教案写好后,署上姓名以及自己所在的年级,然后发到学校指定的邮箱,学校领导要想检查,就直接进入这个邮箱去看,这不挺方便吗?按说,先进科技的应用,教育行业应该走在前面才是,这样才能够引领科技发展的潮流,可是,实际上教育领域却远远落后于其他行业。再说了,现在的纸多贵啊,废纸都一块多钱一斤了,环境问题也是异常严峻,实行无纸化办公,既有利于节约,又有利于保护环境,促进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一边想着,文质彬走到楼梯口,按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开了,文质彬正要进去,就在这时,刚才那位医生从医办室追了过来,喊道:“拿回药来交到护办室!”

“肯定是交到护办室了,不交到护办室交到哪?我他妈又不是护士,又不会扎针输液!”文质彬看了这个医生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地嘀咕着,这时电梯门开了,文质彬一脚跨了进去。

乘着电梯到了一楼,来到药房前,文质彬透过窗户向里看,没有发现值班的司药员,喊了几声,里面没人回答,于是只好敲窗户。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喊道:“别敲了,出来了,稍等!”随后,一个矮胖的女人跑了出来。

“拿药,王焕枝的。”

“给,早已经准备好了,拿走吧!”司药员将两个塑料包提到窗台上,递了出来。

“这么多啊!都什么药呢?”

“嗯……我也不太清楚。”司药员吱唔着。

“怎么这么多?”文质彬又一次问道。

“多吗?反正是医生开的,方子上让拿多少我就拿多少,不会多拿,也不会少拿。”

“真的都是王焕枝的?这么多药!”文质彬仍然怀疑是不是司药员搞错了。

“那还能有假,赶紧拿走吧!”司药员颇有些不耐烦地说。

文质彬将信将疑地将一塑料袋药品提到手里看了看,里面有十来瓶液体,还有好多盒注射液。在另外一个袋子里,则装着两包输液管,二十来个注射器,还有一包棉签,一瓶酒精,这些东西虽然不重,但却装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文质彬提着这些药品返回内科二区,来到护办室,里面没人,看了看隔壁,挂着个牌子,写着“护士值班室”,便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护士开了门。文质彬赶紧喊道:“王焕枝的药。”

护士看了看文质彬手里提着的两个装满了药的袋子,微微笑了笑,说:“给我吧。”

“我给您提到护办室吧。”

“不用了,给我吧……你去吧,谢谢你了。”说着,护士将两袋药接过来,向配药室走去。

文质彬返回303号病房的门口时,突然停住了,他低头思考了片刻,似乎有点不放心,便转过身,蹑手蹑脚、犹犹豫豫返回到配药室门口,屏住呼吸,偷偷地向里望去,只见那个护士将其中一个塑料袋解开,然后将里面的输液管、注射器,还有那一包棉签,一瓶酒精清点了一下,又装回到包里,将袋子系紧了,然后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一个柜子,将这些东西放进去,接下来,她又把另一个袋子解开,提出几瓶液体和两整盒药品,也放到柜子里,然后“啪”地一声将柜子锁上了。

护士打算配药了,这时,她有意无意地掉过头,猛然看到文质彬站在外面,脸紧贴着门窗的玻璃,正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身体不由打了个哆嗦,同时惊叫了一声。随即,她调整了一个情绪,正色道:“你不在病房陪病人,跑这儿干什么?你没看到门口上写着‘闲人免进’吗?”

文质彬好像看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非常局促不安地说:“对不起,我……我……我想看看药配好了吗?今天检查了大半天,快一点了,连液还没输上……”

“快!我配上药就去了,你回去吧。”

“那就麻烦您了。”说完,文质彬赶紧向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