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乐把这个黑衣警察的相貌记到了心里。斜楞眼里散着邪恶,扫帚眉里藏着奸佞,歪歪嘴里满是臭烘烘的词儿……这些狗日的,总有一天要他们好看!他的心里在忿忿不平。
这些人平时人事不干,专门在老百姓的面前耍威风。他们把手中的枪,当成了欺压百姓的利器,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既然这样,如果能夺来一条,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该多好啊!他这么想着,也就是这么做的。
这天晚上,他辞别大当家的,得到了他的认可,便悄悄地溜下山去,趁着黑夜,钻进了明月县城。他摸到县知事公署的门前,已经是下半夜了。门前有一盏灯,随风摇曳着,一片昏黄的光影下,两名站岗的哨兵各自抱着大枪,在门前半睡半醒,迷迷糊糊,让黄永乐觉得此时是下手的好机会。
一个人要去对付两个人,是不容易的,万一两个人联合起来,他一个人只有一把刀,怎么能抵得过两杆枪?怕的是夺枪不成,再搭上了这条命,就不划算了。他不禁犹豫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抢劫,而且是真正的刺刀见红,让他不由地心肝发颤。没有见过红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是如此,迈出这一步实在太难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小猫小狗啊。想到这里,握刀的手颤抖起来,他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疼痛感让心神迅速稳定下来。想想这些狗们,欺负老百姓时的那副嘴脸,便觉得自己的行动是正确的,他心里便产生一股豪气。此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却不能再犹豫了,他不由地提醒自己。
他轻手轻脚地顺着墙边溜了过去,他已经听见了轻轻的鼾声,有个家伙睡得够香甜。两个哨兵一个拄着枪倚在墙上,一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他挨近那个倚在墙上的家伙,看清了那双闭合着的斜楞眼,竟然是他!黄永乐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痛恨之情,让他毫不犹豫地亮出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前心。这个家伙哼了一声,身体顺着墙壁瘫软下去。黄永乐拔出刀来,立即扑向另一个。
另一个家伙在昏昏欲睡之中,听见了声音,被惊醒了,睁眼就看见有人向他扑来,他“妈呀”一声,一轱辘就滾进了虚掩的大门里面。他惊慌失措,把枪都丢下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进了大院,同时,一路高喊着,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黄永乐此时却异常的冷静,不慌不忙地捡起两杆枪,背上肩,顺着来时的路,脚步轻快地走了。一直走出去两条街,才听见纷乱的声音,并伴着几声枪响。他趁着夜色,很快就出了城,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里。
没想到,黄永乐能空手夺回两杆枪,他的壮举是振奋人心的。大当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当场就给他升了职,并根据他的勇敢和机智,派他去做打探和摸底,也就是绺子的八柱之一“插千的”,由此,他有了可以单独行动的特权。这是大当家对他的了解与信任,绺子正在招兵买马,他需要忠实的人,为他打下根基。也需要忠实的人,成为左膀右臂,成为他的贴心知己。“老菊花”的名号就此打响了,并且越来越响亮。因为在匪队里的特殊位置,让他可以来去自由,可以在任何时候上山下山,不必通过大当家的认可。他下山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雪菊的身边。
他的报号就是因为雪菊,心里是放不下这位老姐的。他的老菊花其实一点儿都不老,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灿烂的一朵花,永远都魅力十足的。他意念之中的“老”,是希望她青春永驻,永远透露芬芳。男人心目中的这朵花,是需要精心呵护的,男人的爱怜,便是阳光雨露,便是这朵花的肥沃土壤。他回来的那一刻,拥抱着她的身子,把数月以来所积攒下的相思之苦,统统发泄了出来。
两个人在炕上滚了一夜,他们的性欲从谷底攀上高峰,又从高峰跌到谷底,几次反反复复,让他们品味出良宵美景的美好。不知不觉间,鸡叫声传来,天要亮了,他不得不要离开,要回去复命。
女人紧紧地搂住她的男人,不想让他离开,好像一撒手他就会立刻飞走,永远都不会回来似的。这一夜的甜蜜太短暂,她还没有品尝够呢。让人无奈的是,她的男人偏偏是土匪,是不能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他注定要像老鼠一样,在黑暗之中苟且一生。“匪”这个名字,也将永远伴随他的一生,洗不掉也磨不掉,被深深地刻到了骨子里。
男人也不想离开,如此安乐的享受,谁不留恋呢?然而,外面已经泛白的晨色,在无声地催促着他。
“菊姐啊!放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下一回,我会尽快回来的。”他贴着女人的耳边,轻轻地劝说着,那双紧扣的手才慢慢松开。
男人起身的那一刻,一丝丝的凉意袭来,让女人的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男人推门出去了,关合门的声音传来,屋里立刻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她身体里的热度在慢慢地冷却着,身边的男人气息也在慢慢地淡化着,她在炕上一动不动,她似乎还在那份欢娱的气氛之中陶醉着,不愿意清醒过来。
秀苗和李海林所生的孩子,取名叫来宝,名字的含义显而易见,在他们的心目之中,这个孩子真的是块宝。因为早产,孩子有些先天性不足,非常的瘦弱。为了给孩子补充营养,让秀苗有更多的奶水去喂养孩子,李海林可是够上心的。一日三餐的营养补给,好吃的都要紧着她一个人来吃,两个男人心甘情愿吃些粗粮。
为了让秀苗能全身心地脱离开孩子,海林特意把一条粗麻绳破开了股,编织制作出一个小小的悠车,拴到房梁上,把孩子放到了里面,轻轻一推,悠车便荡出去,悠睡了哭闹的孩子,也快乐了一家人的心。
来宝一晃有七八个月大了,长得白白胖胖。秀苗虽然吃着家里最好的食物,奶水依旧有些不足,好歹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给孩子喂些米汤来贴补。这一天给孩子喂奶,她却觉得有硬硬的东西咬到了奶头,麻酥酥的感觉袭来,让秀苗止不住的一阵激动。孩子已经长出了乳牙,他在一天天地长大,不禁让她的心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日子虽然清苦一些,可是,怀里抱着的孩子,让人感觉到了他的茁壮成长,怎么不让人心生暖意,给人无限的安慰,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值得。
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相处的十分融洽,李海林与老汪是最关键的一环。他们是这个家的基础,也是这个家的框架,他们似乎明白,只有他们之间的相互支撑,才能搭建起这个完整的家。两个男人在秀苗的身上,找到了共同的出发点,那就是相互的包容与忍让。
李海林主动做出忍让,不再做任何纠缠,显得非常的大度。自从老汪进门,秀苗除了主动去陪他之外,也想给海林更多的弥补。可是他却不为所动,好像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一样,勾不起一点点性欲似的。
有一天晚上,秀苗想去陪陪他,掀他的被子,想钻进去,却觉得那被箍得紧紧的,想掀也掀不动。黑夜里能听见他的呼吸急促,能感受到他那里的波澜起伏,却被一道坚固的堤坝牢牢地锁住而不能逾越。听见涛声而不见河水流淌,让一颗想沐浴的心,只能为此长吁短叹。秀苗知道海林的一颗心,他是在克制自己,在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性欲,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这个家,他做出了牺牲。这让秀苗觉得心里很是愧疚,更觉得对不起他。他越是这样,秀苗就越觉得心中难受。
老汪还是一如既往的踏实肯干。谷雨过后,犁杖还不能进地。自春分以来,一滴雨还没有下,雪虽然融化了,花虽然开了,可是朝阳河里的水明显不如往年那么丰盈。天不下雨,地面很快被晒干,一刮风把土灰都旋起来,田野间便到处都是乌烟瘴气。
不能去耕作,老汪可没有闲着。他把自家地边能开垦的地块都开垦了出来,耕地面积在不断地扩大着,站在着黑油油的土地上,谁的心里不欣喜万分呢?谁的心里不充满希望呢?他不断地给自己的身上加重量,唯恐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