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难以上青天

朱志文进入川藏线后,很快就感受到了“蜀道难,难以上青天”这句话的内涵。一路上,雨是下了停,然后停了又下,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也许是雅安人说的雅雨。在这细雨绵绵中,朱志文一行人骑行到十二点,来到了康藏门户天全县所辖的紫石乡。从这里开始,他们进入了川藏线中的康藏路段。他们在紫石乡休息了一下后继续赶路,骑行一段后来到了著名的二郎山。可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起事故,二郎山海子沟大桥左路坍塌,造成了大量车辆滞留。当然朱志文一行人也得停下来,等待道路被疏通。朱志文还遇到另一件意外,那就是帽子丢了。这是他在环球旅行中丢的第一顶帽子。朱志文觉得在长途旅行中没有帽子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正好他看到探路者在拍官方视频。朱志文询问他,看一下能不能弄到一顶帽子。那个探路者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还采访了朱志文,拍了官方视频。朱志文对此很自豪,还把这件事情分享到了微博上,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后十几年会被国内外不同的媒体采访。当然这是后话。

道路疏通后,朱志文一行人继续前进。他们感觉到不知不觉周围出现了浓浓的白雾。朱志文感觉自己可能进入了云霄中。他曾经梦想骑在地球上,但是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骑车进入云霄中。遇到这种像著名的美国电影《ET》一样的情景,朱志文自然会欣喜若狂。他继续爬坡,但是因为兴奋一点都不感觉累。过了一会儿,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二郎山隧道。这条隧道全长4176米。朱志文经过这条隧道时心里压力还是很大。虽然之前也有骑过隧道,但是如此长的隧道还是这次骑行中第一次遇到。在昏暗的隧道中大大小小的车辆擦肩而过,一不小心就会出现交通事故。朱志文必须要在克服体力负担的时候,还要打起十分的注意以免发生交通安全事故。他和骑友们骑行了一米又一米,终于看到了出口,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称这样的光为胜利曙光可能太早了一点。当他们走出隧道的时候,周围一片雾茫茫,还吹来了寒风。不过,这样的环境也可以让人体验到别具一格的美景。

朱志文停下来,转头一看似乎看到了仙境一样的美景。他看到了白雾,或者是云朵笼罩着高山,让他们看起来充满了神秘感。看着白雾中的山峦,过往的游客也许会像思考《断臂的维纳斯像》一样想象着它应该有的模样。他还看到了徘徊在山峦间的浮云,看着脚下的路,感觉就像自己成为仙人进入到仙境一样。

欣赏完仙境般的美景后,朱志文一行人继续前行。到了山顶后,风一吹,他感觉到了刺骨的寒风。虽然在上海这个季节要准备把冬天的衣服收起来,但是此时此刻朱志文感觉时间穿越回到十一月份一样。他穿起了外套,然后冲下山坡三十三公里,天黑后到达泸定县。

说到泸定县,大家都会想到著名的“飞夺泸定桥”的故事。一些人可能还会想到如果当时敌军炸毁泸定桥的话,历史可能会改写。其实当时敌军没有那么做,除了军事层面外,还考虑到泸定桥的经济作用。这泸定桥对他们太重要了。

泸定桥始建于康熙四十四年,全长103.67米,宽3米,由13根锁链组成。在这座桥被修建之前,汉地和藏区的物质交流只能靠渡船或溜索转渡。即使到了民国,泸定桥也是当地重要的交通枢纽。这也许是它免于被战火摧毁的原因。朱志文骑行过了泸定桥,让他感受到这朴素的铁索背后存在的故事。

过了泸定桥后,朱志文一行人来到了崇山峻岭的山路中。他们骑行到了一个隧道。与之前的隧道不一样的是这条隧道修建在一座高山下面,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当初修建这条隧道的难度。朱志文还看到了这座山上面的盘山道路。也许这些是旧路。没有隧道之前,大家都是从这里翻山越岭。一眼看过去,前方的路就是不好走,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朱志文的骑行。他吃了一块烧饼补充体力,脱下外套,踩下脚踏板像轻骑兵一样冲向前方的隧道。

朱志文经过了这条隧道,然后进入了延绵不断的上坡。他看到一路上都是山,未免也会感觉到精神上的疲劳。终于他苦尽甘来,骑行到了相对平稳的路面。这里是有名的康定。朱志文也想起了《康定情歌》里:“跑马溜溜地山哟,康定溜溜地城哟。”这一代的风景发生了变化,原来那些陡峭的山壁变成了山丘。一排一排山丘看着让人舒服,与前面的陡峭的山壁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也许就是《康定情歌》的创作灵感,毕竟是在崇山峻岭里面有这么一个相对平缓的风景会让人感觉不一样的心情。中午他们骑到了康定市。这里曾经是西康省的首府,也是康巴藏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午饭过后,朱志文一行人逛了一下康定市。在大家的印象中,康定市大概就是类似拉萨那样充藏文化的地方。然而在同样的蓝天白云下,今天的康定市也散发出了新的风采。小镇里面除了有卖传统的藏区土特产外还有很多新的商铺,还有不少外地的游客在明媚的阳光下享受着快乐时光。清风吹来,他感到了一丝凉意。这让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藏区。他们出城后,继续爬坡。

骑行一段路后,朱志文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下康定。他看到了两坐高山之间的山谷中的繁华城市。看到这里,他感叹在这多山中有这样“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他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康定情歌》里面描述的情景。也许在“蜀道难”中,历史的长河中有无数的才子佳人们在这里谱写过刻骨铭心的恋爱曲。可是这不是今天他感动的唯一的景点。他又骑行了一段路,感觉自己又往更高的海拔骑了一段。

朱志文在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也爬过这样高海拔的道路。当时他年轻气盛,还不知道愁是什么滋味。当时和骑友们一起骑行到西藏,在那看到矗立着巍峨的雪山。他当时很感动,还幻想自己成为雄鹰飞跃这些山峦。朱志文骑了一段路后停下来。他看到了白云之上的雪峰,觉得像是传说中的天界。几年前他在西藏看到了雪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忘记了当时的感动,当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仿佛自己回到了几年前,变回了那个纯真的少年。美好的回忆都成了过去,怀念过去的美景也是短暂的,感动之后朱志文又继续前行。他们一行人在五点的时候骑行到了折多塘村。

一天的山路骑行让朱志文一行人的疲劳度增加了不少。正好他们下榻的地方有温泉。三人毫无犹豫地去享受温泉。他们发现这温泉是露天的,看起来像外国电影或者旅游广告里描绘的画面。好奇心极强的朱志文还拿出了手机拍摄了自己们泡温泉的姿态,与大家分享自己在旅行中的快乐。泡完温泉后,他们来到了旅馆的大厅,发现来川藏线的人很多,单车游客就有三十多个人。大家坐在一起吃大锅菜、大锅饭、大锅汤,气氛非常地热闹。饭后,一天的劳累和温泉的效果,朱志文感觉很困,早早地休息去了。

第二天5;30,朱志文就醒过来了。这一天他要去爬折多山。离开折多村后不久,他们一行人就开始骑行盘旋路。朱志文感觉到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他爬到一定程度回望的时候,看到了像蚊香一样的路,感叹自己骑了这么多难行的路。十一点的时候,他到达了折多山的山顶,海拔4298米。相比之下,他之前爬的大别山显得矮了一个头,最高峰的白马尖也不过海拔1777米,跟折多山相比就像是大人和小孩一样。他想一下自己几天前觉得爬行大别山就像完成了一个壮举像笑话一样。朱志文听说自己是当天第三个到达山顶的人。他听了后有一些得意。他在山顶上走了一下,看到了由五种不同颜色的布匹组成的经幡。

这经幡是西藏地区的一个重要文化象征。它起源于古代印度佛教文化,进入西藏后又融入了当地文化元素。这五种不同的颜色表示五行。其中蓝色代表天,白色代表云,红色代表火,绿色代表水,黄色代表土。五种不同颜色的旗上面写上经文,是祈福和祝愿的象征物,它们随风飘扬,将福音传达给人们的心中。人们会把经幡挂在山口等地方,希望它能够祛除疾病和灾难,得到了能够让他们从生活中烦恼解脱出来的智慧。

离开折多山之后,朱志文骑向新都桥。按照他昨天他制定的计划,今天要到达新都桥。随着海拔的上升,朱志文看到风景也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天空离他很近,看起来就像是旅馆的天花板一样,看着就感觉伸一个手就能抓住云朵一样。于是朱志文用“天堂的路”来形容这段路。这种命名的方式对于迷信的人来说可能会不吉利,但是朱志文似乎不在意这些。他拿起了吉他,在路中间摆了个POSE。后来他在微博上写道:“在天堂的路拿着吉游泳。”当我看到他的微博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只是觉得用“青天之路”似乎比“天堂的路”好一些。

大概1:40的时候,朱志文一行人到达新都桥。从微博上的图片看,朱志文穿上了厚厚的外套。也许当时沿海地区的网民们看了会感到奇怪,毕竟五月份气温回升了,穿着外套肯定很热。可是新都桥属于山地寒温带其后,年平均气温才5.2℃,可想而知很冷。不管那么多,朱志文现在是饥肠辘辘,他迫不及待地去吃中午饭。在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传统的藏房。一眼看过去,这藏房与平原地区的传统房屋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外观上看,它很像古代的要塞。整个墙壁用石头垒成,看起来很坚固。这样的设计可能是为了保温,毕竟这里太冷了。除了房子以外,朱志文也看到了农妇们工作的地方。在明媚的阳光下,农妇们在忙碌着打理田中的农作物,看起来应该是青稞。从朱志文拍摄的照片可以看得出她们朴实之美。那种画面很像法国著名画家社普荷的名画《收牧草的农妇》。

朱志文一行人决定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因为自行车的后刹不太灵,朱志文就把车子拿去波波那维修。下午,朱志文徒步前往贡嘎山。由骑车改为徒步后,朱志文有了不一样的体验,更能感觉到川西地形的险要。到了贡嘎山后,这里海拔更高,植被变得更稀少,只能看到绿油油的草,然后天空看起来很蓝,仿佛能够体验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上的浮云。可是路况的原因,他没法看全贡嘎山的全貌,只能遗憾地离开了。从贡嘎山回来后,朱志文领会了自行车。晚上,他和骑友们就在这传统的藏房里面体验一下藏区人民的生活。老板夫妇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行人。他们吃着烤土豆,唱着歌。即使声音嘶哑了,朱志文还是献了一首。在欢乐声中,朱志文也听到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新都桥村的当地人说5月1日当天有9名从成都出发的骑友在理塘县被人劫持。这理塘县是318国道中重要的据点,也是朱志文们进藏的必经之路。听了这样的消息,朱志文心里自然会不安起来。当然这样的不安不能阻止朱志文骑行的步伐。因为疲劳,朱志文十点就睡觉去了。第二天不到五点,他就醒过来,然后继续他的旅行。

离开了新都桥后,路况开始变得糟糕。一路上颠簸不停,朱志文感觉到下体不舒服。10:20,朱志文登顶高尔寺山,成为这一天第一个登顶的人。午饭过后,他们一行人继续骑向相克宗村。虽然是下坡路,但是路况非常不好,一路颠簸,还遇到修路,更让他遭罪的是还下起了雨。在这样的环境下,朱志文感觉到肚子痛。他忍着腹痛坚持骑行,19:40到达相克宗村。他们一行人到一家藏房下榻。尽管价格贵了一些,但是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是要有一个舒适的环境。这里的老板夫妇很热情。女主人得知朱志文不舒服后还给他准备了热乎乎的酥油茶。喝了热乎乎的酥油茶让朱志文感觉舒适了一些。饭后,他也早早地休息。他想休息一个晚上恢复一下体力,明天继续赶路。可是这种水土不服的状态持续到了第二天。他感觉自己肚子不舒服拉稀,身体状态不佳,感觉无力。可是这样的状态下,他还是坚持爬山路。10:20,他登顶海拔4659米的剪子湾山,临近晚上九点到达红龙镇。

途中队友爆胎卡链,整个队伍都下车陪他一起爬坡。这高原的夜晚很冷,刺骨的五月天让朱志文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除了天气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他们刻骨铭心。当他们在推车的时候,有一群人朝着他的同伴投掷石头。朱志文看清这些人是成年人,其中还有人佩戴藏刀。这让朱志文想起了昨天在新都桥听到的成都骑友被劫持的事件。所幸的是并没有造成更大的事情。这是朱志文在环球骑行中遇到的第一次打劫。之后,他还会遇到类似,甚至更恐怖的打劫。其他不说,十一年后他也在塔吉克斯坦被一群前来打劫的小孩子投掷了石头。因为有了这件事件,朱志文们担心能不能顺利地到达理塘。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他们第二天顺利地到达了理塘。松了口气的朱志文在一个高地拍摄了理塘县。在照片中,世界第一高城就在脚下。当然朱志文的裤子和鞋子都是尘土。这些尘土证明他在这艰难的路上行驶过,是他克服困难的勋章。朱志文离开理塘后充分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烂路。他离开理塘后前往海子山。中间有一段路特别得烂,凹凸不平的路让自行车不断地颠簸。这让他非常难受,尤其是在这样高海拔地区,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对身心都是一个很大的考验。这一天,他5:30起床开始骑行后,一共骑行了80公里的烂路。他都感觉下半身麻木了。好不容易离开烂路,到达海子山后,他又骑行了十公里,心里接近崩溃,充分感觉到了“蜀道难,难以上青天。”可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朱志文在疲惫中看到了在雄伟的海子山上有美丽的姐妹湖。在明媚的阳光下,湖水反射着阳光,看着让人心里舒坦。在高山中间,姐妹湖的清澈的水给朱志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种感觉不亚于在荒漠中找到绿洲。

姐妹湖是对达里湖和多伦湖的称呼。两个湖挨着很近,中间有一条狭小的路将它们隔开,看起来像一对姐妹。关于这个姐妹湖还有一个传说。相传以前有一个蒙古小伙子叫尼木德特别喜欢一匹枣红马,将它打扮得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天,居住在多伦湖的乌龟起了歹意,它乘尼木德的枣红马靠近湖边时将其拖入水中。失去爱马后,尼木德非常地伤心,日夜思念枣红马。有一天,达里湖的敖海出巡时得知此事。敖海同情尼木德的遭遇,决定为尼木德主持公道。他找到了乌龟,并逼迫其归还尼木德的枣红马。最后乌龟答应归还枣红马。它打了个喷嚏,随着湖面上卷起的波浪,湖底的枣红马,还两只银马镫也被弄出了湖面,枣红马“完璧归赵”般地回到了尼木德身边。这样达里湖变成了“马”形的湖泊,多伦湖变成了“马镫”形状的湖泊。当然这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反应了古人设法利用自己的智慧解释未知之事。

欣赏完海子山和姐妹湖的美景后,朱志文继续骑行,前往巴塘。沉静在美景中的朱志文又不得不面对“蜀道难,难以上青天”的现实。后面90公里的路段一直都是上下坡,骑着让他怀疑人生。尤其是最后50公里,他感觉到体力不支,出现了“无力”现象。最后他还是凭借着坚强的毅力,于20:30骑到了巴塘。为了好好休息,朱志文一行人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可是这一天的考验还没有结束,旅店停电,外面刮起大风后下大雨,休息的时候天气还热。他们吃饭的时候的粉尘大,给他们带来很大的痛苦。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后,朱志文蒙受了巨大的痛苦。坚强的他心中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放弃的念头。正如他在微博上写道:“有些人选择开始就搭车,有的人骑了一天或坚持不住搭车,我也不知道我竖了多少次中指,海子山雄伟姐妹湖绝美,烂路成就了我。”的确面对路上的种种困难,有很多人是坚持不下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些立志环游中国,环游世界的人往往受不了路上的痛苦而半途而废。每个人能够承受的痛苦都不一样,并不能因为他放弃而指责他。可是很多美景往往是经历了磨难之后才能看到,放弃挑战困难就等于放弃享受美景的机会。就像朱志文在川藏线的经历。他完全可以搭车,轻松到达目的地,可以避免路上遇到的各种困难。可是那样以来,他可能没办法亲身体会处在希望和失望交替时的感动。有了这样的经历,他才能成长,才能使他能够在十一年的环球旅行中始终不放弃。

带着丰富多彩的心情,朱志文带着爱车走到了巴塘的街道上。初升的太阳照亮着街道,新的 一天又开始了。按照计划,朱志文今天要离开四川,进入西藏。他迎着晨曦的阳光,朝着西藏前行。离开巴塘后不久,他看到了金沙江。与之前在泸定看到的不同,这里的金沙江流着比较缓和。他沿着金沙江直下,终于看到了“西藏界”的路牌。

朱志文和一名骑友模仿起了电影《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虽然两个大男人这么做有一些不太高雅,但是这也可以说是男人们的浪漫。摆完POSE后,朱志文站在桥上看着漂亮的金沙江。至此这一段,他的川藏线之行结束。尽管路上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朱志文真正地感觉到了“蜀道之难,难以上青天”这句话的内涵。在克服了诸多困难之后,朱志文终于登上了“青天”,开启西藏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