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第二组织部>第三章 裙带关系

第三章 裙带关系

8.心愿

就这样淑梅便成了李根生的媳妇,李家瑞也就有了妈……

李家瑞刚懂事时,就从村里人的议论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常听村里的老年人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而他的爹和娘却都是后的。

因而,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惶惶不安和恐惧中。

但是当李家瑞渐渐长大了时,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生活在一种幸福中,这种幸福不是享受,而是感受。

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心愿,希望自己快快地长大,或者挣大钱,或者做大官说:他要报恩,要给他的父母,做新衣服买猪肉吃,盖大房子住,要报答他们哺育之恩。

万淑梅是个善良的女人,尽管她嫁给李根生后,又相继生下两个女儿,但对李家瑞,仍是视如己出。

其实,如果不是村里人,都夸李家瑞有灵气,如果李家瑞不是个男孩,或者万淑梅生的不是两个闺女的话,李根生和万淑梅,不一定会这样待李家瑞的。

因为李家瑞,虽然不是李根生的亲生骨肉,却是李家唯一可以传宗接代的男儿。

李根生认定了这是命,他这辈子杀生太多,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李家瑞虔诚地跪在母亲的坟前,为踏入天堂之门的母亲,献上一束鲜花,一杯水酒说:陈年的往事,如同一个遥远的梦,童年的奢望,竟是如此的简单和微不足道,以至于每每回想起来时,总觉得有些天真和可笑。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个命运极佳的人,他这一生做过太多太多的梦,梦境中出现的,总是那座隐在群山间的村庄,梦见的也尽是童年的贫寒与生活的艰辛,梦幻里,让他感受的总是贫穷和劳碌,他特别感激他的父母,尽管不是亲生的。

李家瑞觉得,有这样的父母,他十分满足。

他要尽一切可能,关照好他的他父母说:年,他是从野狼村,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走出来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没有他的父母,就没有他的今天,甚至没有他的生命!

现在,他人生的道路,居然越走越宽了。

他有一种预感,他的明天,会更美好。

他默默地祈祷着,祈求母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他前程灿烂光明……

9.裙带关系

迁坟的晚饭,是在富豪大酒店进行的,在最豪华的雅间“松北情”吃的。

母亲迁坟是李家的大事,所以,李家瑞的两个妹妹,妹夫和外甥们也都来了。

李家瑞的两个妹妹,虽然没有文化程度不高,电大的大专毕业,但她们还是沾了哥哥的光。

在李家瑞任所属任县长的时候,便一步步地把大妹李雅慧,安排到了县人大,二妹李雅娟,也安排到了妇联。

当然妹夫们也落不下,大妹夫姬伟业,在县法院当了副院长,二妹夫楚伟国,当了乡长。

他们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大舅哥的福,所以,在李家瑞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

全家人心情最愉快的,还数李根生了说:儿子第一次给亡妻迁坟时,他还觉得太扎眼说:因为那时,他刚随儿子搬到市里,还没见过那些说:有权有钱的官员们的大手笔。

现在他习惯了,除了怕儿子犯错误外,对这座新墓是极满意的。

一想到百年之后,他将安详地躺进那座豪华气派的坟墓里时,他真的再没有更大的奢望了……

服务生把冷盘摆上来,楚伟国的儿子大宝,伸手便往盘子里抓。

姬伟业的女儿生活在县城,比小宝大懂事些,拦住小宝不让他抓。

小宝一急,便哭闹起来。

李雅娟怕嫂子,嫌农村孩子没教养说:“雅娟,你平日也多教育教育你们小宝,这要是有外人,多不好看呀!”

李雅娟悄悄瞅陈雅楠一眼,见嫂子果然皱起了眉头。便拍小宝屁股一把说:“小宝,别给妈丢脸行不?等一会儿开了席再吃。”

小宝挨了打,哭得更凶了,楚伟国疼孩子说:“你打他干什么?小孩子嘛!他在乡里长大的,哪儿见过这么多的好吃的?”

李根生也说:“雅娟,小宝想吃啥,你就拿筷子给他吃,别让他下手抓。”

又逗外甥说:“小宝,这会儿你咋懂得哭了?刚才在你姥姥的坟上,你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呀。”

李根生实际上是在埋怨说,他们在墓地上,没几滴掉眼泪的晚辈......

小宝碟子里了有了吃的,哪里还管姥爷说什么,也顾不上哭了,两只手抓着直往嘴里塞……

而李根生的心里,还是在想着那座豪墓,腾云驾雾地就像做梦一样。

10.聚餐

这时,陈素娟突然来了,李根生搞不清,陈素娟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说:陈素娟对自己瞒着她,去给前妻迁坟是什么态度?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红了,尴尬地朝陈素娟笑了笑。

众人也都站起来,和陈素娟打了招呼,连李家瑞也站起来,微笑着朝陈素,娟点了点头。

陈雅楠没起身,她拍拍自己和李根生中间的空椅子说:“来,坐这儿吧!”

陈素娟满面笑容地,向众人点头回应了礼,然后坐下,轻声朝陈雅楠说:“你今天辛苦了。”

待服务生倒上茶,陈雅楠把茶杯,往陈素娟面前挪了挪说:“这么大的事,大家忙活忙活,都是应该的。”

李根生从盘里挑个橘子,剥了皮,把橘子瓣,放在陈素娟的碟子里,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她说:“你怎么来了?”

陈素娟微笑着反问道说:“怎么?我不该来吗?”

李根生有些尴尬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知道?又是怎么过来的?”

陈素娟看看陈雅楠说:“是雅慧告诉我的,并派车接我过来的呀!”

随后她又用抱怨的口气对李根生说说:“你呀!真是个小心眼,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李根生见陈素娟,对他去给前妻迁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快与不满,心放宽了些,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是怕你……”

陈素娟打断他的话说:“怕我不高兴?是吗?你这老头子,还挺会考虑别人心情的。其实,是你太多心了。你该告诉我一声呀!我也亲自去坟上看了看,为那位未曾谋过面的老姐姐上炷香,烧张纸,表示一下我的心意。”

陈素娟的话,让李根生好感动,他想说:有文化和没文化就是不一样,听这话说得,多懂理呀!

陈素娟刚坐下,这时,大富豪大酒店的总经理包俊杰,陪着建筑集团公司总裁晋文东来了。

晋文东挨着李家瑞入座,扫一眼桌子问李家瑞说:“家瑞,人齐了吧?”

李家瑞点头说:“齐了。”

晋文东便对包俊杰说:“包俊杰,走菜吧!”

包俊杰挥手对服务生说:“走菜!斟酒!”

李家瑞朝包俊杰招手说:“小包,你也一块儿坐吧。”

包俊杰知道李家瑞是客气话,连忙摆手说:“不了!李书记,你们先慢用,有什么吩咐的,让服务生喊我一声。”

包俊杰又对李根生和陈素娟说:“老太爷,您二老可要吃好了,一会儿我还要过来给您二老,敬杯酒呢。”

李根生连忙欠屁股说:“客气了!客气了!”

服务生上了酒,楚伟国见状站起来,忙从服务生的手里,接过酒瓶,喜上眉梢地端详着说:“五粮液呀!好酒!好酒!我来倒吧。”

他又看看桌上的酒杯说:“杯子是不是太小了吧?服务员,换大杯!大杯才喝得过瘾哪!”

李根生蹙蹙眉没说话;陈雅楠则瞥了楚伟国一眼;姬伟业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地冷笑;晋文东则微微笑了一下。

李家瑞眉头一皱,声音低沉地说:“建国,你坐下!你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楚伟国抬头看看,见众人的脸色都不好,不情愿地放下酒瓶,坐下来讪讪地说:“那就还用小杯吧。”

服务生把酒杯斟满,李家瑞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这第一杯酒,我就代表大家先敬我妈了说:一祝妈搬进了新房,二祝妈在天堂过得开开心心,三祝妈的在天之灵保佑,大家事业有成,前程似锦!”

说罢,他正想按惯例,把酒洒在地上,才注意到地上,是铺了做工讲究的浅色地毯的。

晋文东看出来了说:“家瑞,没关系。”

楚伟国没看出来,还以为李家瑞,是舍不得杯里的酒呢!忙站起来说:“大哥,还是我替妈喝了吧。这么好的酒,怪可惜的。”

李家瑞没说话,用手指蘸着酒祭了天地,然后把酒杯递给楚伟国。

楚伟国接过酒杯,一仰脖子便喝了。

李家瑞又斟了第二杯酒,对父亲说:“爹,这杯酒……”

不待李家瑞说下去,李根生打断儿子的话说:“家瑞,这杯酒,爹不能喝,你代表你妈和咱全家,敬敬文东吧。文东是咱家的恩人,要不是文东,你妈能住进那么好的公墓吗,你爹能住上那么好的楼房?”

晋文东听了连忙说:“大爷,这可使不得,要这样的话,您就把我当外人看了。”

李根生诚恳地说:“文东,这杯酒,该我们家的瑞敬你呀!说到根上,要不是你爸,能有家瑞的今天吗?家瑞没有今天,能有我们老李家的今天吗?”

晋文东客气地说:“大爷,还是家瑞自己能干,他要是没本事,谁帮也没用。”

一老一少把一杯酒推来让去的,最后还是李家瑞做主,先敬了父亲,又全家人一道敬了晋文东……

对李根生而言,松北市的建筑集团公司总裁晋文东,和他父亲晋国录,是李家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恩人!

晋文东不但送了万淑梅“万寿园”公墓,那块最好的墓地,就连他娶陈素娟的那套楼房,也是晋文东送的......

自儿子当了北岭县的县长开始,李根生就觉得说:自己开始在天堂里活着。

他没想过自己,能活到今天这个寿数,

他爷爷命短被狼咬死的。

他爹也命短被狼吃了。

到了他这一辈儿,狼被打绝了,他活了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杀生太多,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他,减他的寿数。

没承想七十出头了,仍然是耳不聋,眼不花,走路不用拐杖说:照这情形,没准儿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尤其是他的后半生,竟然活得如此幸福,虽然他没有工作,没有退休费,但他比那些当过局长,处长的退休老头们,活得更滋润,因为他儿子,是松北市的市委书记,是管辖着松北市十三县,八百多万人口的松北市的市委书记。

其实,如果李根生自己不说,也没人敢把他当乡巴佬看说:生活好心情就好;心情好精神就好。

他现在脸膛红扑扑地,历尽沧桑的皱纹,也奇迹般地消失了许多。

他穿的是儿媳,给他买的由休闲服,戴的是儿子,替下来的高档表。

早年打猎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现在他每天早晨,和陈素娟一道去公园散步,学那些老头们,装模作样地推推树,压压腿,而陈素娟则遛着她那条,叫“皮皮”的巴儿狗。

他和那些离退休老干部,唯一的区别是不识字,不过,只要他自己不说,又有谁知道,他是个睁眼瞎?

改革开放后,这蜜罐子里一般的好日子,李根生做梦都没想过,他唯一的遗憾是万淑梅,死得太早了。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能保住自己不得病?

只是万淑梅命不好,受尽了贫穷的苦,该好好地享福了,却得了个急病,连个话都没留下,便匆匆地去了。

他还记得说:万淑梅走的那天,他哭得泪雨滂沱......

现在,儿女工作都不错,老伴走了,留给老爷子的,就是颐养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