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金山的家就在西华区的博旺小区，那是西华区最好的高档小区，就在整个林州，排名也是前几。最主要就是小区里面，包含着一片依山傍水的别墅区。

山是秀林山，水是清江水，林州著名风景区，山色秀丽，江水清灵。博旺小区紧靠着山水相交的一个角，划走了一大片黄金地，盖起了这个高档的社区。那片别墅区，就藏在秀林山坳里。

博旺小区的开发商，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马集团。裴金山的家，就在这片别墅区。巧得很，这里也属于骓南禅管辖的片区。

博旺小区门禁森严，大门口笔挺站在两个保安。看见两个警察骑着两辆自行车过来，客客气气上去问了一声。

“骓警官，辛苦啊，其实，我们这儿，你二位不用见天来巡逻。安全没问题。我们这些保安和你们警察不能比，可比其他小区强太多。我们是林州金鹰保安公司的。清一色复转军人，还有特战队下来的做教练。”

这个自来熟的保安，叫夏琳，就是个话痨。

骓南禅没搭理他，只管推着自行车棚里走。

骑在后面的熊剑南，文质彬彬说了一句。

“我们不是巡逻，有事。住在里面别墅区的裴家报案，说孩子被绑架了。我们过来了解情况。”

“裴家孩子被绑架了？不能把？那孩子都15了。这么高。”

夏琳在自己肩头比了比。

骓南禅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个夏琳是个高个子，足有一米九了。

熊剑南低声自语。

“这小子比我都高，足有1米75。”

骓南禅转身停在那里。

“你认识那孩子？”

“认识。别墅区里面有院子，可不通外面，也要从这个门走。这小区一共三个门，这个是正门，顺着主干道，一直通到别墅区。这个门，是最方便的。”

“那孩子长什么样？”

“嗯，挺高，眼睛挺大，就是好像老是没睡醒，整天垂眉耷拉眼，没什么精神。”

几乎没有开口的另一个保安忽然插了一句。

“他是网虫，整天泡网吧。”

“哦？你怎么知道？”

骓南禅的目光朝他射去。

小伙子脸红了，低声说，“我也喜欢去网吧打游戏，看见过他。”

骓南禅把车朝回推了几步，走到他们身边。

“你经常去网吧？见过他几次？”

骓南禅示意熊剑南，他马上拿出本子记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谢琳抢着回答，“我叫谢琳，他叫李满，都是转业军人。”

“李满，你去网吧固定吗？是不是每次都见到那孩子？”

“固定的，就是出小区左拐，那里有个深夜网吧。我经常看见那孩子，他叫裴晓乐。”

骓南禅看向李满，迟疑了一下。

“你现在走开十分钟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替他盯着。”

谢琳抢着替他表态。

“这样，我先去找裴金山。剑南，你让他带你去哪个深夜网吧，问一下，看看这几天裴晓乐来过没有？我怀疑这小子，在哪个网吧玩过头了。”

熊剑南答应一声，把自行车支好，跟着李满朝外走。骓南禅推上自行车里走。

别墅区果然还有个门。这个小区，骓南禅真是几乎没有进来过。这样的小区，保安力量一般都很强，治安状况也好。这里也很少有事麻烦警察。骓南禅的印象里，只进来过一次，去了一趟物业，送通知。

别墅保安很客气地让他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步行进去，也没什么理由，大概觉得别墅区里面晃着一辆自行车，有碍观瞻。毕竟这车有点破旧，老式的二八大杠。

骓南禅入乡随俗，挺不当事，问清了裴金山家具体位置，直接朝里走，很快站在8号门口，开始按门铃。

门开了，是个保姆。

“警察同志，您可来啦，快请进吧。”

骓南禅迈进去，已经听见小楼里传来男女争吵的声音。

“都是你， 你为什么让他去乡下？”

“我怎么知道这小兔崽子会给我玩失踪？”

“他可不会玩失踪，长这么大，他玩过失踪吗？肯定被人绑架了。我不管，你想办法把人赎回来。我就一个儿子。他出事，我怎么办？”

“我去哪儿赎他？又不是绑匪来了电话？我怎么知道找谁赎他？”

“你得罪了谁，就去找谁。这些年你可没少得罪人。”

……

“先生、夫人，警察同志来了。”

保姆的话，打断了裴金山夫妇的争吵。

骓南禅站在客厅门口朝里打量，挺大一个客厅，桌明几亮，几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门，显得小楼格外气派。一道楼梯，通向二楼。楼梯上站着个30多岁的女人，一身淡粉色睡衣，挺高的个子，看上去很年轻，应该就是裴金山的夫人了。

裴金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见骓南禅站起身。

他认识骓南禅，半年前见过。

“骓警官，半年前，我就报案了，怀疑有人要害我。你说没有证据，我有证据找你们警察干什么？直接去法院告不好吗？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出事了？他们把矛头对到我儿子身上了。”

裴金山个头不高，最多1米7，看来，他儿子不像他，更多应该像他的母亲，站在楼梯上的，那个高个子女人。

裴金山态度很不好，语气充满谴责。

骓南禅朝里走了一步，指着沙发。

“我能坐下谈吗？”

裴金山反而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你请坐。刘阿姨，泡茶。龙井还是大红袍？”

后面一句是问骓南禅的。

“别客气，一杯白开水。”

骓南禅坐下。

“你也坐下吧。”

“骓警官，求求你们帮我们找找我儿子。”

高个子女人，从楼梯上冲下。

“裴夫人吧？先冷静一点。把情况详细告诉我。”

裴金山两口子急切地叙述着。

大约半个月前，儿子放了暑假。裴金山在吃晚饭的时候提出，让他暑假去瓦窑堡爷爷奶奶家住几天，然后顺路回来的时候，再去滁城看看姑姑。

裴金山的老婆金莲很奇怪。

“你怎么想起让他去老家？”

“这不是，爸妈来信儿，说了很多回，他们想乐乐了。正好放暑假，就让他去体验北方农村生活吧。”

瓦窑堡在冀北省，隔着个平原省，是算北方了。

金莲嘟嘟囔囔。

“想得出的，大热天。”

可她倔不过丈夫，虽然宠孩子，这个家，还是裴金山说了算的。

裴晓乐不乐意，随手放下碗筷，气呼呼站起来。

“我不去！”

裴金山“啪”一拍桌子，上面的碟子碗“叮叮当当”直跳。

“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金莲在下面拽儿子，低声劝。

“别惹他。”

“不去也要去！反了你了。整天就知道打游戏，看看你考的啥成绩？要不是老子想办法，你根本进不了高中。你给我去农村好好静静心。那地方没有网络，我看你拿什么打游戏？”

金莲明白了，丈夫是为了这件事。

她继续劝儿子。

“儿子听话，去住几天，回来在姑姑家再多玩几天再回来。你姑没个儿子，一直把你当儿子。去吧。”

“除非你们答应上高中给我买台电脑。”

新世纪初年，电脑可没有那么普及。裴金山家这么有钱，也只有电视机，没有购置电脑，他也不会那玩意。

裴金山神态缓和下来。

“以后再说，看你假期表现。”

裴晓乐乐乐呵呵坐下重新吃饭。

第二天裴晓乐背着个包，准备去火车站。

临出门，金莲又塞给他一千块钱。

“路上小心点。”

“妈，放心吧，我都15了，还是个男的，又这么大个子，会有啥事？”

裴金山走出来，很严肃对儿子说，“记住，在爷爷奶奶家住满十天，然后搭长途去滁城姑姑家。到了姑姑家，让她给我打电话，中途不许去其他地方。你要是做不到，电脑就别想了。”

裴晓乐开心一个蹦高。

“是爸爸，我保证，十天以后去姑姑家。”

裴金山两口子站在别墅门口，看着儿子上了一辆出租车……

金莲抹着眼泪。

“谁知道，他根本没有去他姑姑家。这孩子就这么失联了。”

骓南禅一直默默听着，熊剑南在一旁做着记录。

“你们就因为他没有按时去姑姑家？”

“是啊。我们在第十一天给她姑姑打过电话，今天和昨天都打过，还是没有去。这孩子铁定出事了。”

“不会吧，裴晓乐是个15岁男孩，没这么容易出事。”

骓南禅并没有认为，这里面有多大问题。

一个15岁男孩，又是暑假，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去哪里玩的可能太大了。

“骓警官，我答应他按时去姑姑家，才会买电脑。他想台电脑很久了，应该不会随便去哪里，就是要去玩，也是去了姑姑家之后，不可能在此前失联。”

“那也只是一种失联，我们可以按照失联立案，帮你们找人。这和绑架没关系吧？”

“骓警官，我半年前就找你报案的，肯定有人在针对我。这次下手对着我儿子，肯定绑架了我儿子，逼我就范。”

裴金山咬着牙。

“裴先生，半年前，我已经告诉你，要有证据。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们怎么立案？就凭你一句话，让派出所派俩警察来保护你，还有你的家人？这，不现实吧。”

骓南禅说得很不客气。

“可现在真出事了，我儿子很可能遭人绑架。”

“理由，我需要理由。你怀疑绑架总有理由吧？或者说，你怀疑谁，绑架了你的儿子？”

骓南禅一针见血。

“刘玉成。”

“刘玉成是谁？你为什么怀疑他。”

“刘玉成是老裴手下一个副总，去年被老裴开了。一直没地方要他，就老是来找老裴麻烦。”

金莲在一旁帮助丈夫解释。

骓南禅盯着裴金山的脸问，“为什么开除他？”

裴金山有点不自在。

“我怀疑他挪用了公司一笔钱。”

“怀疑他挪用？就是不确切。多少钱？”

“三百万。”

“最后确认了吗？”

“确认了，不是他，可……”

“你已经将人开除了。”

裴金山不说话，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回来？”

“钱虽然不是他挪用了，可还是和他这个主管副总有关系。他还是有重大责任嘛。再加上我让他把钱追回来，他没有办到。”

“所以，他一直来找你。你认为他是在纠缠你？”

“他威胁我。”

“怎么威胁你？”

“他带来把刀来，说不给他解决问题，就在我家自杀。后来又说，不让他回来，就给他一笔钱，算是补偿。”

“什么补偿？”

“他跟我20年的补偿。”

“刘玉成跟了你20年，因为子虚乌有的挪用罪名，你开除了他，难道没有给补偿？”

“给了。”

“多少钱？”

“两万。”

“就给了两万，换他二十年的付出？你……”

骓南禅气笑了。

刘玉成真的存在绑架的动机。

“你把刘玉成的地址给我。”

熊剑南回来了，进门看着他轻轻摇摇头，看来没有收获。

骓南禅站起身。

“先这样吧，有其他情况，你们及时和警方联系。你有我的电话。”

“警官，这次该立案了吧？”

裴金山不放心。

“这个案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