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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绿林军初战大捷

绿林军初战大捷,民心大振,万民喜庆之际,已进入了山村较繁忙的处暑季节。几场秋雨,几场太阳,庄稼也成熟了。京山一带的畈畈冲冲,响起了霍霍的磨镰声,伴随着“啪啪”作响的连枷声,河边山畔,处处荡起了悠扬的山歌声和洗衣嬉戏的欢笑声:

哎……

喝口清泉唱山歌

山里人爱山窝窝

山是绿林山呀

英雄满山坡

官兵进绿林

三王布天罗……

……

王匡、王凤叔侄俩为了感谢神道赠书赐字佐助之恩,特前去京山神道处致谢。

此时,尽管太阳依旧热烈,但燥热终究消退。风爽了,天蓝了,广阔的京山显得辽远而深沉。玉沙河的水缓缓地流向漳河,流水是那么清亮而宁静。农历八月初一,是京山一带一年一度的“圆仓节”,该节的渊源虽然无从考证,但它含义至深,标志着年丰粮足的兴盛气氛。“圆仓节”的前十天,人们便开始了架高台,配锣鼓,买行头,发帖子,挑主角,平整场地……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太阳刚刚从东山头上露脸,四乡八寨的人们潮水般地涌向三阳镇,平日冷落的集市顿时红火起来。在一个个门檐上悬大红辣椒和金黄玉米的店铺前,挤满了讨价还价的人。山里人背着大框小框的核桃、木耳、香菇以及应时水果等土特产,同商贩交换布料、肥皂、盐巴、剪刀之类的物品。远路的客商随意划地为圈,摆满陶瓷、字画、门帘、小五金;几家红楼门前,站着一些妖冶妩媚的女人,不时传来嬉笑、调侃的拉客声。跑江湖的不失时机在人群中表演着硬气功和拳脚。漫长的街市,喧闹着人们的吆喝声以及叮叮当当金属碰击声和驴叫马嘶声。

在街后那宽阔的河滩上,则呈现出了另一番的热闹景象。两岸那一排排粗壮的杨柳树下,临时搭起了戏台,四台对台戏各有绝妙的技艺:一台唱的是《姜女寻夫》,一台唱的是《苏三爬堂》,一台唱的是《周公显梦》,一台唱的是《状元打更》等地方戏曲。洪亮的高腔,清丽的曲调,惟妙惟肖的表演,不时地激起一阵阵的叫好声。靠西一边则是挂着赵氏、李氏、韩氏京山三大姓牌子的比武场。

赵氏六兄弟舞着数丈长的龙,龙头时而仰天长啸,时而俯地低吟,忽旋起若风,忽飞掠若云;李氏五兄弟舞起双狮绣球的热闹戏,韩家尚未出阁的小妹身罩大红短衫,脚蹬火红色的绣花鞋,把个绣球抛来抛去,宛如流星般让人眼花缭乱。两狮忽摇头晃脑,忽憨态逗人,忽左腾右旋,忽纵身跳跃,忽就地翻滚,忽四脚站在一个大圆球上,前滚后退订立,演到高潮处,竟摇摇摆摆地爬上了由四张大方八仙桌叠起的高台上翻起了跟头,大有腾空飞跃、挟风揽月之势。

李氏四兄弟绝技高跷采莲船,老大涂着个五花大脸,手舞木桨,老二,则扮成黑脸太婆,穿黑色镶边大肥裤,一手拿着根长烟袋,一手摇着只大蒲扇,脑后盘着田螺似的发髻伸出一尺多长。老三蹬着三尺长的高跷,化装成披红戴花浪荡公子,肩上斜挎着丈余长的红绸带,牵着由老四撑的旱船。老四年方十六,一脸书生气,巧妆胭脂彩粉,活脱脱一个光彩照人的俏媳妇。

桨在摇、船在荡,时而似在风平浪静的碧波上轻轻摇晃,时而似在逆水行舟的激流中剧烈颠簸,时而似在风高浪急的波峰浪谷间忽起忽伏、忽飞忽掠,老三时而弓腰,时而后仰,环环相扣,险象横生,最后总算挣出了狂风巨浪,到达平安之地。整个过程,就是船过三江从危到安、艰苦搏斗的情景,直看得围观者圆瞪大眼,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喘不过气来。临到老三跪地,翻滚跃身跳起,大家那一颗颗高悬的心才扑地落下,拍手叫好!

划船的李老四,一手掌船,一手轻拂额头上的汗珠子,稚腔脆调地唱起了即兴现编的新鲜莲船词儿:

囤儿尖……哟呵

仓儿满……哟呵

彩莲船儿……哟

划得欢哪个……呀呵咳

前湾划了到后湾……呀喂子哟

阿哥加把劲……哟呵

欢庆哪个丰收年……依呀呀喂子哟

这边曲调高亢,群情振奋,场面热烈;那边又吼起了一阵阵的喝彩声:在不足两米宽的高台上,一头狮子仰躺在上面,四脚灵活地拨动着一只绣球,绣球之上,另一只欢眉喜眼的狮子,四脚不停地前后移动,台下的人仰的脖颈子生痛,急忙勾头左右摆动两下,即又两目凝盯绣球上的狮子,他们始终为它们捏着一把汗。

靠南边那片往日空寂的沙滩上,此时人声鼎沸,正南正北向高竖两根数丈高的沙木“门”字形木架,架楣上垂吊两根离地面有丈余高的粗长丝麻绳,绳下端紧系一块涂抹红色的脚踏板,这就是京山有名的荡秋千比赛场地。

荡秋千是一种充满危险和刺激性的竞技项目,也是京山小伙子们大显身手、亮本事的大好机会。每逢节日前,四乡八村的青年人齐聚在秋千架下,以谁荡的高度最大、次数最多取胜。而那些未许配的青年女子,在母亲的陪同下,于人群中暗寻佳偶。所以,每次集会,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给这火热的场面更增添一些色彩鲜艳的气氛,那些竞技的小伙子为了博得姑娘们的芳心,自然上场表现得格外的勇敢,竞技场景也分外的惊心动魄。

望着那扣人心弦的场面,王凤惊叹不已:“唉,人们的苦难太多了!被生活煎熬、被劳累麻木、被官府欺压的老百姓,寻求找不到发泄与寄托,他们只有选择这种方式,把沉郁与辛酸努力抛洒,把希望与憧憬尽情寄托……”

“是啊!难得这一年一度的欢乐……哎,凤儿你看……”王匡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只见一个约二十三四的小伙子,连着几个跟头,跃上离地丈余高的秋千脚踏板上。双手抓牢绳索,先弯腿弓身,悠悠晃动,再挺胸蹬腿,加速冲力,随着踏板的起落间隙,一弓一蹬逐渐加力,秋千也随着风声越荡越高,呼地荡过来,又呼地飘过去,接近最高的顶点时,似乎略有停顿地须叟定格,随之又慢慢落下,速度忽然加快,哗地一声从人们眼前飞过去。那后生的青布长衫张开着,随秋千荡开的幅度加大,好像一只雄鹰在高空盘旋、俯冲。围观的人们,一会儿仰头瞪眼,一会儿回首斜视。脸上的肌肉,一会儿绷紧,一会儿松弛。王匡对他那一弓一蹬,一张一弛的身影十分眼熟,定睛细看,只见他足踏乌靴鞋,青布长衫内着一身灰棉布短褂,胳膊粗壮有力,白净净的圆脸,漆黑的头发,两眼透穿着灵气,他不禁自语道:“嘿!那不是随州的壮士张奎吗?想不到这一别多日,竟在‘圆仓节’上相逢!”

王凤好像也认出来了,刚伸手要叫,突然见张奎猛一蹬腿,借秋千在顶点停顿下落的瞬隙,呼呼连着几个跟头,飞出了一丈多远,稳稳当当地站稳了身子。人群中哗地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刺耳的口哨声。王匡急忙拉了一把王凤向张奎追过去,好不容易挤出了左推右拥的人群,却没了张奎的影子,王匡一脸惋惜的语气说:“可惜呀!又让他溜了。”

“只要有缘,我们总有聚一起的机会。”

王匡叔侄俩又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发现张奎的踪影,这才余兴未尽地来到了高道卜卦摊前。有了上次的会面,这次当然就不必客气了。王匡、王凤不等神道礼让,主动拉了个座坐在神道面前。

高道看来是早有准备,也不多话,从身边的布囊内捧出一个乌黑的木匣子,招手王匡、王凤二人走到旁边已放着棋盘的小桌前坐定,然后道人将匣子一倾,哗啦啦流出黑白两种棋子。道人手捏黑子,白子留给王匡,王匡虽然有急于致谢之意,无奈道人已摆子占位,他也只好举手布阵。王匡想速战速决,便应着道人的势头来个先发制人,但道人的棋术变化多端,逼得他连连失利,输得一塌糊涂,急忙摇手推辞道:“高道棋精艺高,王匡甘拜下风!”

道人棋兴正浓,毫无息弈之意,他喜眼细盯王匡片刻,叹口气道:“大王、小王这早来找贫道,恐怕不是来报忧的吧?”

“赠书赐字……”

“绿林大捷,可喜可贺呀!”王匡刚刚开口,却被道人打断,并再次摇摇头说,“大王恕贫道多言。依大王棋艺,远不至于如此糟糕,一切皆缘心胜太急,心不稳而意不达。出手定局,对弈如此,更何况干大事业哩!切记成败各半,喜中藏忧啊!”

王匡一愣,忙双手抱拳道:“王匡愿请高人指点。”

道人手握棋子不语,明为观阵布局,实为暗授机宜。王匡急于开弈,手捏白子说:“黑先白后,输了不臭。高道出手吧!”

道人仍不言语摆字定位。开局平稳,一攻一守,一进一挡,三步之后,黑子便以凌厉气势,没等王匡定下神,早将白子逼得动弹不得。

再开局,又是三下五除二,黑子如一团飓风,横冲直闯,直搅得王匡眼花缭乱。啪的一声,道长的一颗黑子砸在王匡的面前,王匡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此乃土火阵也!如何使用这个棋法?确实让王匡耳目一新啊!不知高道的棋艺何人所传?”

道人微微一笑,用手指着棋盘上的布局,解释着调兵遣将的技巧:“弈棋调兵,同一个道理。凡物并无定数,水能克火,但又能克水,取胜之道在于得势。依势而击,则平出奇,奇出精。一切皆无奥秘可言,这包括绿林义军的大捷:‘绿衣奇兵,从天而降’还不是二位大王的灵感?”

王匡和王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道人接着说:“贫道适才与大王对弈,猛然生出一些感叹,不知该讲不该讲?”

王匡疑惑的眼神望着棋盘说:“请高道明示。何必那么客气?”

道人一语道破:“大王的棋艺可以说是远近闻名,又何以三局全败于贫道?关键是大王心性不稳:时而急于求胜,不该定时落下死子;时而谨小慎微,举棋不定,左右不决,又错过了一次次的良机!若是两军对阵,定受左右夹击之患。”

王匡苦笑了一下:“我何尚不想纵横驰骋?可是……望高道指点迷津。”

道人看出来了王匡的心思,为了让他更加成熟,满脸激情地将黑白两子分开说:“来来来!再对一局。适才贫道侥幸赢了你,这一局说不定大王会赢我的。”

王匡似乎从道人的棋语中悟出一点道道了,所以,此局一开始就棋逢对手:王匡一改过去的心性不稳,纵观全局,左右开弓。思路敏捷,运棋变化莫测,气势波澜壮阔;道人一手执子,一手撑着下巴,手随眼动,眼随心移,先主动舍去几个子,待王匡重心倾移时,忽左忽右的迂回,险象环生,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压过去,不容王匡调兵遣将,棋已被将死了。只见白子全被压回了老营,黑子进逼,在白子的地盘上,显然地排成了一个“林”字。

道人叹口气说:“看来大王这一辈子的事业,大概是离不开你的‘绿林’了。刚才大王虽然开阔无羁,但你舍不得离开你的始足之地,不敢大胆地冲出绿林。贫道正是利用了你之弱点才险而制胜的。你看,绿林四周群山环绕,上有‘青龙’下有‘白虎’,山腹中有洞穴,穴中有泉水,虽属难攻易守的风水宝地,但作为干大事业的人,非出山难成气候。望大王三思啊!”

王匡一腔恳求的口气说道:“高道所言甚是,王匡不才,虽有雄心,且也是有翅难羽,恳请高道随同辅佐,王匡不胜感激!”

“否!”道人摆摆手,连连摇了几下头说,“贫道万念俱空,只求四海云游,决不舍身是非。只求青灯伴真祖,一世清静也!”

王匡笑了笑,继续恳求道:“高道此言并非内心之语,你虽身处京山而心存四海,外表沉静而热血奔涌。要不然,为何你之棋局,步步埋伏杀机,局局充满着火药味呢!”

道人表面仍含笑不语,但内心里却在为王匡筹划着下一步的出山谋略:“当今王莽暴政,群臣贪婪,天下乱兵如鸟飞,战事频密,百姓苦不堪言。大王只有出山,才能为百姓谋求一片新天地,只有……”

望着深思不语的高道,王匡、王凤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