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种种，我元凉不怨不恨，只望此生再无相见，来世亦莫纠缠。”

“想嫁人？可以，先把本王的账还了。”

“六弟，这场游戏败的又岂是她元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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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二十一年，在苍溟国沁山以南的要道小镇上，正当午时，路上零星几个行人，一阵风扬沙吹过，一对排列有序的骑兵路过，蹄踏前行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路人不自觉的向两边散去，再转头看去，只感觉几件青色公服的衣角从脸颊滑过，好像能依稀看到为首的三人各自手持一幅黄色布告。

新叶镇，富商唐庄府邸门口，唐家幺女唐袖绑着两根麻花辫，伸直脖子，一双杏眼睁得老大，着急的向府中张望，突然少女眼前一亮，嘴角梨涡微现，明快喊到：“嫂嫂，快点！”这一喊引得府外卖凉茶的小贩不禁也一起向府中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素衣，外罩淡紫色轻薄裙纱，看起来十分纤细修长的身影向唐袖走来，走近一看，这女子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皮肤白皙，面容清丽中透着几分苍白，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云髻，几缕散发微微垂在外面，骨子里散发一股清冷的味道，只抬头看向唐袖时，莞尔间，一双眸子灿若繁星，亮的惊人只是含着几分让人心疼的坚韧。

这边，目光还未来得及从她们身上移开的小贩，又被自家客人的谈话吸引住了。

“哎，去看了吗，听说县衙门口联贴了三张皇榜。”

“刚过去看了，皇上甍逝，传位二殿下连隐，一夜之间大苍换天了，店家添点水…….”

话音刚落，小贩提着大茶壶走到跟前，随即顺嘴说了一句 “竟然不是太子连昊继位”

先挑起话题的老汉赶紧抢着说“太子成燕王了，就连元家，元家你知道吧！皇后的母族，三朝阁老却被自己的亲信举报，蔑视先帝遗旨，和太子结党营私，他和整个家族的男丁立叛斩立决，女眷被去除官籍，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么一个鼎盛家族就这么……没了”

“那可不，世事难料啊，就这么旦夕之间，皇后成了太妃，被封为端静皇太后的竟然是最没有身世背景的愉妃娘娘”

“这算什么，你们没看最后一张布告吗？新皇竟然册封手握重兵六殿下连诀为摄政王，并下令摄政王对朝中大小事务有决策之权，这是要与六殿下共享天下啊!”

一旁还没来得及走的唐袖，没有注意到嫂嫂脸色苍白，身体轻颤的异样。 便听又有人言道：“这皇太后也未免太宠爱六殿下了吧。”

刚说完话的年轻男子看到周围人越聚越多，随即笑道“这是有原因的。”见众人目光聚集在他一人身上，男子满意的点点头，端起一个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也是听一个京城亲戚说得，六殿下生母早逝，从小养在愉妃娘娘身边，据说六殿下从小行事乖张，只有二殿下能说得了他，但这位六殿下也是争气的很，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建军功，十八岁便掌了沧溟国大半的兵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凡有大战绝不推辞。就说上次打月居国那次，龙心大悦，赐封不辞王。”

听得出神的唐袖嘀咕说：“这六殿下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年轻男子随即笑说“小娃娃，这你就错了，京中盛传‘大苍不辞王，举世亦无双’，你们知道吗？据说这位摄政王俊美不似凡人，虽然性格暴虐，却也引得京中贵女竞相追逐，而且那首位不辞王妃还是元家的幺女，只是似乎那位王妃并不得宠，没两年就离世了。而就在这王妃刚离世不久，咱们不辞王又一口气连娶了三位世家千金，更有传言府中美人三千…….正听的起兴，男子瞟了一下远处突然说到“快散，快散，官爷来了，听到我们在这妄议天家，小命还要不要了。”话音刚落，众人一哄而散。

唐袖看了一眼四周，又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口，喊了两声“嫂嫂，嫂嫂。”没有回应，不禁诧异，嫂嫂怎么不给自己打个招呼就回去了，随即一蹦一跳的向家中跳去。

县衙门旁的转角，没有人注意到纤弱女子灵动的双眸，仿佛瞬息没有了焦距，好像没有了支撑自己的力量，缓缓跌落在地上，眼泪猛然留下，却因为不敢发出声音，用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娘，嫂嫂还没醒吗？都怪我，我怎么不找找嫂嫂再回来呢？”少女小声啜泣说道

“好了，袖儿，大夫说你嫂嫂只是魇着了，醒来就没事了，你替娘守着，娘去点个安神稥。”李氏小声的安慰完小女儿，走到门口又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长叹一口气，转身轻轻得合上了门。

“傻妹妹，我是你姐姐，自然是要帮你的。”

“阿凉，你愿意跟本宫走吗。”

“瑶儿最最喜欢阿凉了。”

“记住，嫁给不辞王你还是元家的女儿。”

“女婢亲眼所见是郡主替皇后娘娘送信的。”

“阿凉就是个笑话，她真的以为咱们大苍的不辞王会看上她？不过是为了权谋罢了，这个女人太不自量力了。”

“驱逐出京，未经传召。永不得踏入都城一步。”

“小姐，娘娘是不会见你的。”

“听老奴一句话：随便去一处地方，不要告诉任何人，把自己嫁出去，永远不再冠元家姓，永不再回帝都城”

“这是六哥要我带给你的，阿凉，保重。”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连诀。”

………………

“嫂嫂，你醒了。”

“疼，好疼。”原来沉寂了两年好像没再有过任何波澜的心脏，还是会因为熟悉的名字泛起疼痛，如果可以，阿凉多希望这些浮现在脑海的前尘往事，只是一场梦魇，醒来后她只是离若，没有元家，没有姑姑，没有帝都，没有——不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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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七年，帝都城，初冬，因为前几天的一场初雪，天气显得格外冷了几分，小豆子牢牢记得刘妈妈的话，拉着大夫飞快的在城街中穿梭着，到元府大门口，顾不上擦擦额角的冷汗，悄悄的从小路进了侧门，却看见刘妈妈早就在那守着。

“刘妈妈，大夫请来了 ，二小姐呢？”

“二小姐还在院里跪着呢，造孽啊，这大冬天的。”

“叫二夫人去求求情吧。”

“这事千万别告诉二夫人，二夫人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一着急再出点什么事可了不得了，现在只能求着老天爷，可怜可怜那孩子了。”这刘妈妈看着院里这个身影有泪也不敢流。

再说这院中，只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姑娘，算算已经跪了近一刻的时辰了，这姑娘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小脸此时没有半分血色，这便是元家的二小姐元凉。话说这元家在当时绝是不容小觑，三朝阁老暂且不论，到了元霆这一辈更是盛极一时，元霆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元铎与父亲在朝为官自不必说，女儿元书更是嫁给了当朝皇帝，如今掌凤印于东宫。而元铎娶的便是当朝宰辅之女沈含微，然婚后多年只有一女取名元晴儿， 纵然身份显赫，膝下无子也是大忌，因此元铎便纳了一妾名唤离柔，这个小妾虽是小吏之女但其样貌便如其名，柔美无双，因此深得元铎喜爱。但沈氏天生好妒，又怎么容的下离柔，之后日子百般刁难，后来离柔产下一女，沈氏也给其取名元凉。这离柔也是在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大夫说就是将养着，也过不了三五年。这不，今日这二小姐便是给娘亲端药没仔细看路，打碎了给大夫人送的点心。大夫人雷霆大怒说她故意的，就罚在雪地里跪着。想想不过五岁的小姑娘，哪受的了这罪，可是元铎不在家，这偌大的元府也没人敢说个情。

“你们谁把阿凉给我弄走，碍着我踢毽子了，还不快点。”

“大小姐，夫人下令谁也不许管二小姐。”

“娘亲那我去说，你们赶紧的，要是把我惹急了，小心我找娘亲告你们的状。”

“是是是，大小姐我们这就去。”

“谁敢动。”

“大夫人。”一听大夫人来了，几个刚想过去伸手的人马上撤了回去。

“娘亲。”元晴儿一看是自己娘亲，赶紧上去撒娇。

“你呀，是不是又想帮那个孽种。”

“哪有娘亲，晴儿这几日不舒服，大夫让晴儿多活动活动，这不晴儿刚想踢毽子就看见阿凉在那碍事，娘亲，你最疼晴儿了对不对，你让他们把阿凉弄走，她在那弄得晴儿心情更不好了。”

“晴儿不舒服？晴儿怎么了？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大小姐病了也不好好伺候着。” 沈氏一句话这丫头小厮跪了一片。

“娘亲，晴儿没事，你到底让不让晴儿踢毽子啊。”

“让让让，晴儿想干什么都行。” 沈氏一边哄着元晴儿一边喝令：“都聋了？没听到大小姐说得，还不把这个地给我腾出来，天天看着就碍眼。”

一听这话，刘妈妈赶紧过去把元凉抱进了侧堂，幸好早让小豆子请来了大夫，这大夫说幸好及时，再晚点这姑娘的命就没了。听了这话，刘妈妈总算喘了口气，这二小姐的命是保下来了。

到了晚上，刘妈妈一直守着元凉生怕再出点意外，这时就听见门外有声音，刘妈妈出门一看原来是大小姐。

“大小姐，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刘妈妈，我妹妹怎么样了？”

“幸好大小姐去的及时，不过大小姐，这么晚了你自己跑过来，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刘妈妈放心，我安排好了，我想进去看看阿凉。”

“那大小姐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话说这晴儿别看只比阿凉大三岁，但是行事周全不少，也幸好这大小姐心性善良，整个元府也有她真心待元凉了，但是大夫人不准，怕连累元凉，表面上还得装的很讨厌元凉，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妹妹。

“阿凉？阿凉？”

“姐姐。”

“好阿凉，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这是我专门让厨房熬的鸡汤，你快喝了，补补身子。”

“谢谢姐姐。”

“不许说谢谢。还有阿凉，我今天看你穿的太单薄了，但是我不敢去找裁缝做，怕被娘亲知道又该责罚你了。我就找了件旧衣服，你放心，这个是我几年前的衣服了，娘亲不会记得，刘妈妈，麻烦您帮阿凉改改。”

“好的好的，老奴记下了，今晚上就改，老奴替二夫人也谢谢大小姐了。”

“姐姐，谢谢你，阿凉以后一定听话，不惹大夫人生气了。”

“傻妹妹，我是你姐姐，我帮你是自然的，再说谢谢姐姐要生气了。而且你也没有惹事，你很乖了，姐姐要快点长大，姐姐长大了就能更好的保护阿凉了。”

“阿凉也要快点长大，阿凉也要保护姐姐。”

“快喝吧。”

“姐姐也喝。”

也许这就是孩子，一开心就把刚才的疼痛全忘了，一时间，这屋子里都是暖暖的玩闹，看看外面落雪匆匆，想来纵然世间有太多的切肤之痛，但只有一份温暖，这月色便能如水般清澈。